不過,此刻挽衣更擔心的是亞蘿,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去找自己了。祭祀的儀式開始了,熱鬧的場面挽衣全無心思去看,一心想着亞蘿,想着即將失去這次逃離的機會。
或許是挽衣表現得太過心不在焉,幾個精彩的時刻,冉俊都會忍不住看她,希望她能如他這般興奮,可見挽衣目光遊離,若有所思,顯然心神不在,垂下眼眸,轉而笑着貼近挽衣,“害怕了嗎?”
“什?什麼?”挽衣驀然回神,不知他此話從何而來,定定地看着冉俊。
“別怕好嗎,我只不過是一時衝動說出口,或許你會愛上我的,正如同你所說,我是一個怪人,別怕我,好嗎?”他面無表情地安撫挽衣,脣邊涌著邪魅的笑,似讓挽衣卸去心防,可挽衣根本無法相信這個忽而狂燥,忽而溫柔的男人,她只是感覺惶恐不安,彷彿毒咒當真會應驗,她已被冰封在水底,全身突感一陣哆嗦。
不,什麼毒咒,這都是他們這些異族的矇騙人的把戲,根本就沒什麼毒咒,她不能自己嚇自己,不能被他牽制住了。
挽衣千思百轉,人便顯得魂不守舍,反而讓冉俊以爲自己嚇到了挽衣,伸出手欲將挽衣攬進懷裡,冉俊是西夏將軍中比較狠戾的一個,即使是對女人也從不溫柔,這動作,讓周圍的人見了,個個心裡一驚,揣摩起他的心思。
也有些副將是知道挽衣是虜來的宋人,姿容絕色卻是讓人驚豔,可此女的身份也都知曉一二,看不懂冉俊這是唱的哪一齣戲,但也不敢多問,何況冉俊的將軍夫人不是不在將軍府,今天他破了規矩,別說是不把亞蘿放在眼裡,就不怕傳到國舅爺那去?還是功高蓋主,天不怕地不怕了?每個人心中都是一團疑雲。
挽衣僵硬地由冉俊攬進懷裡,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安撫好這隻兇狠的狼,尋找機會逃出去。但心頭卻時時縈繞着不祥之感,他所說的每個字,尤如一根刺,讓挽衣心莫名地慌,莫名地痛,毒咒這個詞一次次被她驅出腦海,復再回來,再驅趕,仍是回來,反反覆覆。
“我,我頭很痛我想回房休息。”挽衣找了個並不太適合的理由,冉俊若真的會憐香惜玉也不會對她下那麼重的手,幾次打到她頭暈目眩,更不會打了她還要把她拖到這裡來看那些奇怪的祭祀。
她回過神時,才注意到祭壇上擺滿了動物的屍體,血淋淋的,她胃裡一陣翻騰,差一點就吐了出來。即便不是爲了回去與亞蘿匯合,她也真的待不下去了,她甚至沒有搞清楚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祭祀。
“不行,祭祀還沒結束,我不能走。”冉不加思索地回答。
“你繼續觀禮好了,我一個人也可以回去。”挽衣又道。
冉俊聞言,轉首看着她,挽衣心思一轉,忙說:“你可以讓人押我回去。”
冉俊不由得笑了,“你怎麼這樣說,要回去,也是我送你回去才行。”
“剛你不是說,這兒離不開嘛
,我一個人……”
“不行,我送你回去。”他說完便站了起來,挽衣微微皺眉,他送?萬一撞見亞蘿怎麼辦?
可現在已經由不得她了,冉俊已走出坐位,下面觀禮的衆人,紛紛看着他們二人,便有人上前低聲對冉俊說:“監軍司大人,按規矩,您不該中途離席。”
“哼,誰的規矩?又是國舅爺?”冉俊冷哼了一聲,全然不顧地拉着挽衣便走。
挽衣這回算是明白了什麼,看起來,冉俊和西夏的國舅爺之間並不融洽,那麼亞蘿……心底便知道爲何冉俊與亞蘿之間有股說不出的微妙因何而來了。
不過,這並不是她挽衣關心之事,現下她最擔心的是亞蘿在哪兒。
來這裡這麼久,這是挽衣第一次出房門,對這兒裡迂迂迴回,彎彎轉轉的院落並不熟悉,直到快到了自己那間房門前,她纔算認出來,“慢點走,我快跟不上了。”挽衣故意大聲說道,是想給亞蘿報個信兒,儘管不知她是否來了。
越是怕什麼偏偏越會來什麼,挽衣由冉俊拉着回自己的住處,來到門前,門鎖居然是打開的,挽衣看到了,冉俊也同樣看到了。挽衣摒着氣,站在冉俊身後,等着他會怎樣做。
冉俊只是停下片刻,便用力地將門推得巨響。
“咣!”
門推開後,冉俊跨進門去,站在門口看着屋內的一切。
挽衣也急忙跟了進去,他們走的時候,她記得門外是有守衛的,現在別說門鎖是開的,守衛也不見了,冉俊不會懷疑纔怪。
兩人看着屋內,外面的廳堂裡並沒有看到人,一時間,兩個人都不聲響,屋內一片靜謐。
須臾,內室裡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你來這裡做什麼?”冉俊厲聲問道,聲音冷漠得可以將人冰封,挽衣微張朱脣,然而看着亞蘿淡然自若的神情,再看看冷冽的冉俊,心中自有萬千疑惑與猜測,卻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麼,我不能來看看新夫人麼?”亞蘿挺直了身子,微微揚起下顎,如水般嫩的臉頰,傲氣凌人的目光,讓挽衣有些吃驚,這是昨天來過的那個亞蘿嗎?彷彿變了一個人似地站在她面前。
冉俊那張結了冰的臉,驀地暖意融融,“原來夫人這麼關心我,也好,介紹你們認識,這是挽衣,讓我心動的大宋女子。看到她第一眼,我已經被她迷住了,本來失去她,天意弄人,再次讓我們重逢,夫人,你說這是不是就是上天註定的緣份?”
這戲演得挽衣看着無奈,如此看來,她又被挾在他們夫妻二人之間,不管他們夫人是否是政治犧牲品,看起來也是劍拔弩張。
亞蘿始終保持着優雅的微笑,淡然說道:“難得夫君可以找到意中人,真是恭喜大人,不如,改日亞蘿爲你們操辦喜事,正式納挽衣妹妹爲妾。”
“那有勞夫人了。”冉俊笑着微微垂首,以示感謝。
“夫君客氣了。”亞蘿抿脣而笑,笑容卻冷得駭人。
這一言一語間,挽衣只是個看客,她站在冉俊身後,手還被冉俊牽着,冉俊大概是故意這樣做的,做給亞蘿看,亞蘿垂眸的瞬間便看到一切,冉俊也看到亞蘿的眼神,微微勾起脣角,一瞬不瞬地盯着亞蘿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神色變化。
亞蘿波瀾不驚的臉似乎將一切掩飾的很好,冉俊也同她一樣。
挽衣萬沒想過,每對夫婦,情侶之間都會有些不爲人知的故事。那些看起來相敬如賓的,往往更讓人無法看透其中的深意。
“夫君的祭祀觀禮結束了?”亞蘿陡然問道,也不去看挽衣。
“挽衣頭痛,我不捨得她一個人回來,先送她回來休息。”冉俊向前拉挽衣,讓她站在他身側,用攬住挽衣的腰,顯示親暱。
挽衣知道他是在故意做給亞蘿看的,而眼前他這位正室夫人,雖然臉上冷若冰霜,心卻比冉俊暖得多。挽衣知道亞蘿的心思,對她全無敵意,她想亞蘿和冉俊之間或許是沒有感情的,兩個人的一生都在互相傷害中度過。
亞蘿挑眉看挽衣,“哦?那要不要讓大夫來看看?”
“不,不必了,我睡一會兒就好了。”挽衣終於得空開口,轉身又看着冉俊說道:“監軍司大人快回去觀禮吧,不是說,你不該離開的嘛。”
讓挽衣始料不及的是,不提這回事還好,一提,他反而挑眉說道:“現在挽衣更重要,不必去管那些規矩。”眸光瞥一眼亞蘿,故意說給她聽。
“還是不要因爲挽衣壞了規矩吧。”挽衣復又說道。
“既然夫君執意,就由他去吧。”亞蘿插話進來,看着挽衣微微一笑,極是友好。
冉俊此刻,卻略一皺眉,眯眼看着亞蘿,不知她意欲何爲。
亞蘿笑得更深,只看着挽衣笑道:“挽衣姑娘果然是美人,今日得見名不虛傳,連我這女子見了,也十分喜歡呢。”
“啊?”挽衣不置可否,她定定地看着亞蘿,她心裡知道亞蘿不止一次來看過她,那些昏迷的日子,她的香氣一直讓她記憶深刻。如此看來,那時她來,也是揹着冉俊,無人知曉的。
“二位可否別處說話,挽衣頭痛欲裂,實在不便奉陪。”挽衣總算回過神來,下逐客令道,心底不免發笑,這裡誰是主人?誰是客?
“夫人可以回去了,我要留下來陪挽衣入睡。”冉俊絲毫不給亞蘿和挽衣機會。
換衣聞言,苦悶地緊閉雙眸,這個男人還真是粘人,甩都甩不掉。
自知今日逃跑之計徹底落空,便擡眸看着亞蘿,眼底盡是悽楚與無奈,還有道不盡的感激。
亞蘿仍是面含微笑地看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緒,甚至讓挽衣覺得是不是她會錯了意?不過,或許亞蘿的演技比她更好呢?
挽衣不禁苦笑,原來他們每個人都是戲子,演着不同的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