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一戰傷亡慘重,而繼續行軍趕路對受傷的士兵來說更是一件難事。
軍醫緊急處理了一些傷員,輕傷兵卒繼續上路,實在是傷得太重的,送去山裡農戶家裡,留一名兵卒照料,待傷愈再趕去西北。
如此一來,行軍速度又慢了,不但如此沒了前方的先遣部隊,無法預料前方是否有敵情,行軍愈發艱難了。
只不過西夏一方全軍覆沒,損失更大。要湊成第二波進攻,也非易事。就這樣一路憂心忡忡地向前走。霍安江受了傷之後昏迷不醒,軍中所有的事務都暫時由副都尉王蒙和幾個副將打理,但他們不知何故都知會挽衣一聲兒,挽衣自幼也學過兵法,偶爾便給些建議,不知不覺中衆人已經接納了挽衣的指揮,似乎她瞬間成了無冕之王。
幸而,接下來的路程並再碰到大的部隊,看樣子,這次中埋伏也是早有準備,西夏的將領許是低估霍家軍的戰力,敗得這樣慘。
快走出山谷的時候,霍家軍又遇到一夥兒西夏兵,被霍家將一舉剿滅,一個活口都沒留。
“不要留活口,絕不能讓敵方知道我們的兵力情況。”副尉王蒙說道。
就在霍家軍趕路的時候,霍安江的病情越發嚴重了,雖已經入秋時分,霍安江的傷口仍然容易腐爛,那痛苦讓硬朗堅強的霍安江忍不住哼兩下。
換衣每每看到霍安江的傷口便不由得心酸,焦急地去找軍醫。
“軍醫,將軍的傷口不癒合是何故?”挽衣急切地問道。
軍醫只是垂下眼瞼,輕輕搖頭,“夫人,不要怪老夫,將軍只能靠自己了。”
挽衣不願相信軍醫的話,微瞪起雙眸,凝注着軍醫良久回不過神來,“你,你說什麼?”
軍醫也不忍再說下去,微微嘆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了。
挽衣哪裡會不懂軍醫言下之意,卻不願相信,回到霍安江身邊時,淚珠連連,止也止不住,霍安江一直昏睡着,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若是看到了,
又會心疼不已。
“安江不能保護你了。”
這句話久久在耳畔迴盪,挽衣淚流滿面起想着,自己對霍安江的虧欠,她還沒來得及愛他,她還沒準備好去愛他,他怎麼會這樣離去?人便是這般,即將失去的時候,纔有那麼多遺憾。
總算,霍家軍突破萬難,抵達西北軍營,與駐紮在那裡的官兵匯合。
有了營帳,休養傷勢倒底是方便一些,而這時,已經是三天後,霍安江的傷口早已開始腐爛化膿,看着那傷口便讓人作惡,挽衣並未嫌棄,仍是守在一旁幫襯着。
一日,挽衣不在,霍安江躺在牀榻上任軍醫爲他換藥,“軍醫,你在霍家軍呆了多久了?”霍安江沉聲問道。
“十年了。”軍醫默然回答,看着霍安江的傷口緊凝着眉心。
“哦,十年了。”霍安江重複了句,便又笑了:“是不是我這傷……有什麼你不能說的?”
軍醫正在爲霍安江塗藥,聽聞此言,一怔。
“噝!”
軍醫一怔,手便重了,霍安江吃痛叫道。
“將軍沒事吧?剛剛我手重了。”軍醫惶恐不安地擡起手。
“沒事,你只需要神思集中一點便好。”霍安江似看出軍醫另有心思,心下也明白了幾分,也就不再問了。
到了軍營,樞密使也到了,得知霍安江得了重病,便要去看看,這一看,也被嚇壞了。
“我想與樞密使商議一下,我這身體現在的情況不妙,怕是要讓聖上再選個合適的人來。”霍安江心裡明白自己的身體,屏退了衆人後與樞密使商議起來。
樞密使見過霍安江的傷口,只覺得他還能活着已是奇蹟,“如此,也只能奏明聖上,請聖上定奪了。”
樞密使回到自己的營帳便飛鴿傳書回京,決定再派遣一名將軍過來指揮戰事。
又是三日後,天才微亮,霍安江睡得越來越沉,挽衣守在他身邊,氣氛莫名低沉。
“挽
衣……”霍安江突然說話。
挽衣聽到霍安江的聲音便湊上前去,看着霍安江的眼睛,霍安江卻直視着天棚,嘆息道:“若是安江不在了……”
“將軍!”挽衣喝斷他的話兒,“休要胡說!”嬌嗔霍安江時,心卻逐漸清明。
霍安江輕輕拉起脣角,似笑非笑:“挽衣,命是我的,我比誰都清楚,我只是記掛你……”
“那你就保護我一生,這不是你說過的,堂堂將軍大人怎可食言?”挽衣嘴裡話是如此,心下也明瞭許多,鼻子酸澀難忍,終是流了下來。
霍安江本是看着天棚的眼睛移向她,“不許哭。”
“我沒哭,我不哭,我……”挽衣終是忍不住,撫在他身旁哭了起來,再怎樣說,都是霍安江救她出青樓,再怎麼樣都是霍安江寵愛着她,一夜夫妻百日恩,愛與不愛是一回事,情份總是在那兒了。
霍安江的心更痛,他不捨這可憐的女子,他本要保護她的,他真怕他走了,便沒人如他這般深愛挽衣,可想到這兒,他腦海裡跳出一個影子,往日,他將那影子壓得無處可尋,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這個影子如此親切。
“挽衣,我走了,你去找他吧。”霍安江驀然說道,說得挽衣怔在那裡。
“聽說,最近他戰功卓越,已經連升幾級,我也瞭解他,的確是個有勇有謀,不可多得的武將,記住這是爲夫最後的心願。”霍安江說完,竟有淚自那張剛毅的臉上滑落,那淚滴之中有多少不捨與遺憾,一代梟雄,總會墜落。
“將軍,怎麼如此說?至挽衣於何地?挽衣哪裡是這樣的人?”挽衣不禁抗議起來,雖是她所愛之人,但她卻不能這樣做,何況,她選擇了和霍安江走,哪又有臉見他了。
霍安江微微搖頭,面色如紙,往日的氣勢逝去一半兒,挽衣愈發難過,若不是爲他,他又何必犯險?淚如雨下,卻不知如何是好。
“挽衣,聽話!”霍安江只說出這句,便進入彌留之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