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兒早就知道，雪素走了，她便沒有好日子過了，卻沒想到命運如此，竟然讓她落在柳燕文手裡。可再委屈又有什麼用呢？她是阮媽媽習來的丫頭，除了死更沒其他路給她選。
柳燕文一身翠綠的衣裙，那綠十分奪目，很少有姑娘喜歡這個顏色，柳燕文偏偏選中它，說是和她的姓柳有關，卻誰都心下明白，挽衣以紅衣著稱，而綠與紅正是相對的顏色，這樣一來，樓里人也就都明白一二了。
阮媽媽又幫柳燕文取了個好聽的名字：“綠萼。”打扮起來的柳燕文原本在外面風吹露宿粗糙不堪的小臉兒，這時已經嫩白似雪，雙頰紅暈，嬌小的身體這半年來也似發育了起來，身段輕盈，玲瓏有致，烏絲垂落，只在頭頂挽起一朵蓮花似的髮髻，靈秀多姿，出落得乖巧伶俐。
因出身市井，不似其他姑娘那樣脫俗，但卻生了副討喜的模樣，不免讓人覺得更易親近。加之也是以武姑娘掛牌，倒是合了軍營中的軍士們的胃口，因此，才掛出牌來的第一天，便有許多軍營裡的人來瞧。不僅如此，阮媽媽可是有挑選條件的，自然也是因爲柳燕文是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可是賺大價錢的時候。
如此一來，兩個苑子相對，一紅一綠的姑娘，一個新人，一箇舊愛，同日開門迎客，倒真像是打擂臺了似的，樓裡的姑娘也看戲似地等着結局。
可惜，世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多，特別於這煙花之地，更是如此。柳燕文那邊的客人絡繹不絕，竟想出價，挽衣這邊就冷清多了。
襲香和挽衣反而開懷，能躲過一劫挽衣求之不得。
那夜，最終聽說柳燕文的第一個金主有了，是軍營裡的一個部將奪了花魁，又聽說還是個年紀不小的老頭兒。
第二天聽說柳燕文身子不舒服一天沒起牀，想來也是那個老人家玩得太過，畢竟柳燕文才是個十幾歲的女子，又是第一次，阮媽媽怕傷了身子，又讓白大夫過來看看。只說沒事，才得以安心。
挽衣不知道柳燕文此刻的心情，她不懂怎麼會有女兒願意留在這種地方。柳燕文的客人越來越多，多是因爲軍營裡的人傳言，這丫頭不似挽衣那麼高傲，像自家媳婦那樣親切，軍中之人哪有什麼情趣，一聽說柳燕文平易近人，便都一擁而來。
繁華的碧倚閣夜夜笙歌，幾天之間，就成了沁香樓頭牌姑娘了。阮媽媽看着白花花的銀子，愛不釋手。對柳燕文愈發好了，她胖手搭在銀子上，樂得眼睛都快掉出來了似地，一臉獻媚：“綠萼啊，你可是沁香樓的搖錢樹了。”阮媽媽從沒這樣得意過。
“媽媽開心就好。”柳燕文答道。
阮媽媽實在沒想到這個街邊撿來的小丫頭也能賺錢，真是上天都在助她一般，她隨手拿起一錠銀子扔給柳燕文，“拿去吧，你該得的賞。”
柳燕文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麼大的一錠銀子，這會兒真是雙眼冒光，伸手輕輕摸摸那銀子，好像自己在做夢似的。
柳燕文回碧倚閣時看到梅兒坐在池邊哭，便狼戾地啐了一口，“呸，大白天的，在這裡哭個什麼？咒我死了不成？”
梅兒聽見柳燕文的聲音忙回過頭，擦去眼淚，想躲回屋子裡，柳燕文偏擋住她的去路。
“梅兒姐姐，我記得你很神氣的，怎麼這會兒全不見了？”說着，輕輕一推梅兒，梅兒一個站不穩，向後退去幾步，“噗通！”一聲，掉進了池子裡。
“啊！救命！救命啊！救……”梅兒在池子裡掙扎，柳燕文原本沒想到會把她推進池子裡，先是一驚，可這會兒，見梅兒狼狽不堪的樣子，心底竟然莫名痛快，那壓抑了太久的黑暗，正一點點反潮，似乎還要去吞噬更多的良知，遺憾的事，那個主人，放棄了阻止，就這樣，漸成了這樣的人。
挽衣和襲香正在院子裡擦拭兵器，聽到對面的喊聲，“什麼聲音？”
“好像是梅兒。”襲香答道。
雖然不知梅兒和柳燕文之間的有過節，但
都明白梅兒是前面的姑娘留下的丫頭，總是不被待見的。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襲香焦急問道。
距離還是遠了些，襲香和挽衣聽得不真切了，放下手裡的兵刃，便朝碧倚閣走來。當初雪素在這兒的時候，挽衣不知要來幾次也不覺得煩，可今兒，才踏出一步，便覺得不妥。
換衣和襲香擁進碧倚閣，尋着梅兒的聲音找到池邊，遠遠的就只見梅兒在水中掙扎。
“你怎麼不救人？”挽衣看到此情此景大喝，簡直不敢相信柳燕文如此狠毒。
“梅兒不會游泳嗎？在我們那裡，每個人都要會游泳才行，瞧我，也當梅兒是會游泳的呢。”柳燕文笑着完，不緊不慢。
挽衣看出柳燕文的用意，不顧一切地一躍，將水中的梅兒救了起來。
梅兒已經喝了好多水，人就要不行了，離開水裡的一剎，她只憑着一點點微弱的力氣看看那個救她的恩人，便又昏了過去。
“回頭，我去阮媽媽那兒把梅兒要到我那邊去。”挽衣怒道。
柳燕文看也沒看挽衣，只顧看着池水，“恐怕你那裡還不需要兩個人伺候，你……需要那麼大的排場麼？不過是過了氣的老姑娘而已。”
襲香怒不可遏地看着柳燕文，萬萬沒想到她出了輕雲縱變成蛇蠍心腸了。哪裡還有那個質樸小孩兒的影子。
挽衣救起梅兒，便幫梅兒排掉嗆水，救了半天，梅兒才一口水吐出來，有了氣息。
梅兒恢復清醒後，又抱着挽衣痛苦，嘴裡念着雪素的名字，聽在柳燕文耳朵裡聲聲刺耳，“那麼想你的雪素姐，就去地下找她。”狠狠地放下此話，便甩袖離開。
挽衣和襲香便都愣住了，這還是那個住在輕雲縱的柳燕文嗎？
果然，不管挽衣怎麼說，阮媽媽偏不把梅兒給她，阮媽媽怎會不知樓裡都出了什麼事，竟然如此縱容柳燕文，挽衣頓覺出異樣，想必這都都是衝着她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