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所有的罪名都揹負在她和他的身上....安樂心咬咬牙,她做了決定。
轉眼進了六月,就是在和暖如春月牙村也感受了夏天的熱情。繁花越發妖豔搖曳,小小的低谷處竟能瞧見百蝶紛飛的景象。據這裡的村民說也只有這個時候纔會出現這麼一個驚人的景象,小小的低谷有個雅俗共賞的名字——百蝶谷。不大的幽谷,百花競放,芳香濃郁,香味飄出好遠去。這裡五彩的鳥雀兒也多,樂心來這裡整整半年了,競才知道湖光山色里居然還藏有這麼一個水月洞天。
每年六月初一到六月十五的這段時間,月湖的人都要吃百蝶餅,有情的男女不管已婚的還是未婚的都會去百蝶谷遊古,成了親的夫婦一起去討個婚姻美滿、子孫滿堂的好彩頭;有情的小夥子大姑娘藉着這個節日相邀遊谷,若是被邀請的一方也有情自然會欣然前往,也就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類似於月湖之外的乞巧節。
百蝶谷有個美麗的傳說,當年天上的花神來人間佈施花種,途經這裡的時候瞧見月湖所及之處處處花香鳥語一番美景,只唯獨這百蝶谷不受月湖的眷顧,獨自枯枯的居在一隅,像個不受喜愛的瘦巴巴的孩子。於是美麗的花神從天上走下來,她將月湖的水化成雨露引過來,洋洋灑灑地潤了這塊枯瘦的小谷地。柔夷所指之處,星光點點,光暈萬千,幾天的時間這谷裡便長出了搖頭晃腦的嫩/草,在此之後百花繽紛,競相開放,香味引來了方圓百里的蝴蝶。花神在花海與百蝶中飄然起舞,一顰一笑都迷醉了這裡的山神。英武的山神對花神展開了強烈的追求,最終在百花與衆蝴蝶的見證下共結連理。
這是月湖美麗的傳說,不知從哪一輩傳下來的,這裡世世代代的人都虔誠的信奉着這個象徵着姻緣美滿的故事。
樂心聽風紀遠說起的時候特別開心,她拉着他的手說想去湊熱鬧。他們兩個的將來渺茫,看不到將來的時候就會找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信仰支撐害怕惶恐的心,或許會增加足夠的勇氣面對接下來的荊棘。
風紀遠算算,“再過五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們不妨等你生辰那天再去。現在剛剛進六月,百蝶谷的話還沒完全開放,再過五六日正好是百花盛放,百蝶翩飛的好時候,那時候去精緻最華美,也最得人意。”
她眨眨大眼睛,喜滋滋地問,“你是想給我在花海里過生辰嗎?”那倒是個新鮮的主意,心中暗暗忖度了下,“到時候再帶上你前幾個月釀的桃花酒,對月小酌,也是美事一樁。你說是不是?”不過轉眼有嘟起嘴巴來,絞着袖角嘀咕,“只不過我又老一歲了,”擡眼兒打量他,“以後等我滿臉褶子了你會不會找小姑娘去?”
這女子真是想一出是一處,剛剛還眉開眼笑的同他說着要對飲桃花酒呢,轉眼垂下嘴角多愁善感起來。風紀遠真有些忍俊不禁起來,他捏捏她紅撲撲的腮,“我都已經二十多了,比你老多了。放心吧,要擔心也是我先擔心你會不會嫌我。”
她想想也是,他可比自己年長了五歲呢。不過想起來他上次誆騙阿緹娘說他比她年長七八歲,她就想笑,揶揄他,“說的也是,你可比我大了七八歲呢。”讓他放心似的拍拍他胸/口:“放心,我不會嫌棄你老的。”
風紀遠無奈,在她腦門兒上彈了個栗子。
轉過身的瞬間,淚水再也控制不住。那日過後,他們恐怕.....相見也不能了吧....
風紀遠整好衣冠去學堂了,常年舞刀弄棒的原因,身材格外健美,就連一個背影都讓她迷戀。不像京都裡那些王親貴胄肥腸滿肚的,也不像書生那樣羸弱。
等風紀遠走遠了,她才走出家門。
阿緹上山採藥的時候在山腳見到了她,簡直喜出望外。她長得好看,身段也柔柔美美的,就算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往那兒一站,阿緹仍然覺得他的阿心像個仙女兒似的。好久沒見她了,心裡一直惦記着她,想去看她又想不出什麼理由去,撓撓腦袋,他還是有點怕那個不苟言笑的季元的。
阿緹嘴角咧得很大,這會兒好了,叫他在這兒碰上了。索性採藥的事兒又不急,阿緹揹着空藥簍子,三跑五跳地就到了她跟前。少年白白的面上透着緋紅,有些喘,“阿心你怎麼在這兒?”往她身後探頭看了看,“季大哥沒來?”
樂心雖比阿緹阿緹大不了多少,但經歷的事多了,總是一副老道心態了。儘管上次阿緹娘說了那些話,但是她還是願意把阿緹當成弟弟看的。她笑笑,“你季大哥沒來。我知道你上山一般從這邊過,就過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着。想找你幫個忙。”
聽着先頭的話阿緹是高興壞了,她特地過來等他。不過他也知道肯定是有事,阿緹將背上的簍子放在地上,手裡的鐮刀也扔進去,抹抹臉上的汗,“阿心你說什麼事,你說的我一定幫。”
她撫了撫前襟被風吹起來的衣帶子,他們爺孫已經幫了她與風紀遠好大的忙了,這回又來麻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求他幫的不是大忙,只這一回,“能不能幫我找一些助眠的草藥?”
阿緹皺着眉咦了一聲,“阿心晚上睡不好嗎?”
她小小的撒了個謊,點頭道,“這幾天夜裡一直睡不好,想着喝點助眠的湯藥應該會好些。”
“是藥三分毒,何苦作踐自己身子呢?我爺爺一手的好鍼灸,睡眠這玩意兒紮上幾回就好了。”說着就拉着樂心往回走,“阿心你跟我來藥廬,我讓爺爺幫你扎幾回針。保管你睡得香香的。”
找郝大夫紀遠不就知道了嗎,那她找他還有什麼用。樂心不抵他力氣大,被他拽着呼呼走了幾步,好容易將他拽住了,“阿緹你先別忙,我就是不想找郝大夫才找你的。”
“阿心你好奇怪,爺爺的醫術那麼好,”他有些不好意思,慣性地撓撓頭,“我醫術不精的。”哪裡是不精,根本就是個皮毛都學得半吊子。
“我只是一點小毛病,不用找郝大夫,再說也不想讓大家跟着操心。弄點草藥煮個藥湯就成了,你能給我點草藥嗎?不能的話就算了。”
“別別別,哪裡不能啊。山上一堆,我今兒上山正好順道幫你採點。”她能想到找他幫忙,阿緹是很高興的,這樣就有藉口再見她一面了,“阿心你回家去,等我回來就把藥給你送去。”少年臉上透着紅潤,高興地跟她揮揮手,一溜消失在矮樹叢中。
她站在太陽底下看着他高興的鑽進了山上的樹叢,心裡總算有了點着落,算計着的事情也算是進程了一半了。
阿緹留了個心眼兒,他知道下午學堂裡不上學,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沒有往他們的竹樓子去,徑直回了藥廬。第二天上午,尋了個時間在衣襟裡揣了石決明去了竹樓。
她在屋前的那一塊菜畦裡擺弄着什麼。阿緹左右瞧瞧,果然只有她一個人在,這才放鬆下來,叫一聲“阿心。”見她回頭,連忙笑嘻嘻的將揣着的石決明捧到她眼前,“吶,我想了想還是給你點這個東西吧。藥效比較好,不過不能吃多,不然就成睡神了。”
她笑着接過了,“謝謝,今天晚上我可要睡個好覺了。”
阿緹撓着腦袋笑,“我沒告訴我爺爺,季元大哥也就不會知道了,你放心吧。”在他眼裡,能知道季元不知道的關於她事就是壓了季元一頭,他高興的很。
樂心笑着搖搖頭,招呼他在石凳上坐下,“我給你倒茶喝。”天兒有點熱,屋前的石凳正好被罩在樹蔭裡,坐在那裡捧一杯茶,吹着徐徐的山風,格外享受。
阿緹卻不想喝什麼茶吹什麼山風,他憋着嘴躑躅。
樂心一邊倒茶,一邊瞧着他在原地拿腳尖杵面前的小土堆,隨口問道,“阿緹是怎麼了?”
阿緹走過去,把那碗燙人的茶水一股腦兒倒進嘴裡,也不嫌燙,完了說,“阿心你要不要去蝴蝶谷看看?那裡的花都開了,可好看了,還有很多蝴蝶呢。我一直想去,可不好意思去。”
“嗯?爲什麼不好意思去?不是很多人都去嘛,昨天我還看見戚奶奶跟戚爺爺去了呢,你一個小孩子怎麼就去不得了?”老年人都紅光滿面的去了,他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夥子怎麼就去不得了。
阿緹鼓鼓腮幫子,一下子站起來拉着她就走,“阿心你就陪我去一回吧,人家都是有伴兒的,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沒的還要被那幫小子嘲笑我娘們唧唧的賞花看蝶去了。”其實他不敢說的是,他想帶她去蝴蝶谷,讓花神看看她,他想求花神和山神開開眼幫他一回。
樂心被他拉着走,她真的只以爲他活潑好動,這個年紀的男孩兒估計都愛逞男子氣概,既想湊熱鬧又怕同齡人說他娘,只好拉自己當擋箭牌。快要十七的少年,個子抽的很快,看起來瘦瘦的卻有一把好力氣,他拉着她走的很快,樂心有些跟不上,“阿緹你慢着點,我跟不上了。”他大概是沒想到自己把她的手腕子拽的生疼,生怕她不答應似的拉着人就走。這會兒聽她的話,纔有點高興,停下來笑道,“阿心答應陪我去了?太好了,等我回來給他們那幫不屑的小子講講百蝶谷有多美,饞死他們!”
樂心抽回自己的手腕,在袖子底下揉兩下,面上還是溫婉的,“去看看也好,只是你別拽着我了。”
少年倒是高興的,一口答應,“成!你肯陪我去我就開心了。我長這麼大還沒在百蝶戲花的時候去過呢!”
樂心奇怪,“嗯?怎麼不去呢?在月湖長大,竟沒去過蝴蝶谷嗎?”
阿緹自知一時嘴快,差點說露了嘴,暗裡吐了吐舌頭,只是嘿嘿了兩句,也沒說啥,就催着樂心趕緊走吧。他怎麼會告訴她,每年這個時候去百蝶谷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戀人呢?
百蝶谷離月湖有點遠,她第一次來,真的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起伏緩慢的坡子,綠草成茵,連綿成片,滿頭茂盛的矮樹溫柔低垂,像是嬌羞的處子。無數紛繁的花兒嵌在成片的綠蔭中,輕輕柔柔地隨着暖暖的風搖曳,星羅棋佈一般,竟像天上的星子一樣眨眼,花香瀰漫,沁人心脾。隨處可見的蝴蝶翩躚起舞,是彩蝶,樂心伸伸手指好像它就能在之間停留一般。那彩蝶都浸了光一般,扇扇翅膀,帶着五彩的光暈流轉。
周圍被一圈綠山環繞,景緻美,無水則無魂靈。一股瀑布水從山上垂直地垂落下來,猶如白練。水落地,砸在石上,濺起珠玉無數。悉數的瀑布水順着天然的溪道汩汩流進了谷中央的一汪淺灣,淺灣的水似乎永遠都是平平的猶如一塊寶玉,有一層薄薄的霧氣在上方嫋娜,竟原來是——瑤池本是在人間。陽光下一座虹橋搭起,上面還有彩蝶振翅,長尾彩鳥兒啁啾。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真真一副人間仙境。
或許是因爲花期還未到最盛的時候,這時候人不多,阿緹說大家都在等幾天後花期最美的時候,那時候纔是真正的花香瀰漫,彩蝶伴舞。有些小戀人並肩走在花叢中,羞羞澀澀的,到了虹橋那裡竟真的像是度了光暈的神仙眷侶一樣。
樂心看得癡,這裡的天工可不是皇宮王府的能工巧匠能比的。
阿緹就見她心神嚮往的樣子,心裡自然是開心。有美景,有美人,天上還有花神娘娘看着,他的心願不知道能不能被允許。她看花,他看她,竟不自覺地捱上了那張夢裡時常出現的美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