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一樓有稀稀落落幾點零星的客人,閒閒散散,跑堂小二早就跑回櫃前閒磕牙去了,誰都不會注意一個女子的動向。安樂心裝作不經意間路過那間客房,腳步及其緩慢,耳朵豎起,卻又什麼都聽不到。安樂心恨不得把耳朵貼上去,奈何樓下還有人,她不能做那麼引人猜疑的動作。
當她打算再靠近一點,從那房門口再走一個來回時,祝平安和葉蓮出現在她的視線裡。想了想祝平安和常劍,安樂心只得放棄剛纔的想法。在祝平安不解的眼神中,朝他打了個“跟我進來”的手勢,便閃身進入緊挨着霍駿的那間房間中。
祝平安疑惑的看一眼葉蓮,葉蓮催他:“哎呀,祝公子你趕緊的吧。郡主有事找你。”
“嗯。”
小五不在,一大早就去馬廄看他的馬兄了,葉蓮跟在祝平安身後隨手把房門關上。
“不知郡主有何急事?”祝平安一心惦記着隔壁霍駿的動向,說話有些急。
安樂心不在意,示意他坐下:“祝公子先坐,本郡主有一事相問。”
祝平安依言坐下,習武之人特有的粗獷坐姿,一雙俊秀的眼睛炯炯有神:“郡主請問。”
安樂心起身踱步,思量着如何開口,行至祝平安身後才道:“祝公子與庸親王有仇?”當年祝家被滿門抄斬的時候安樂心也不過七歲多一點尚不足八歲,加之平南王將她保護的很好,是以樂心對八年前的祝家並無多大印象。
她從後方清楚地看到祝平安雙拳緊握,話語裡含着不滿:“郡主不是早就知道?如今爲何又明知故問?”
她依稀記得當初祝平安說過司桓宇殺了他的親人,推己及人,若今日換她是祝平安,那麼她定也如祝平安一般恨不得用仇人的鮮血祭奠在天至親。
可是現實是她不是,所以:“本郡主想知道,如果你的仇人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會怎樣?”
呼啦一聲,木凳被帶翻在地,在葉蓮的驚呼、安樂心的驚嚇中祝平安一把攥住樂心的手臂,目眥欲裂,出口逼人:“你什麼意思?是不是你看到司桓宇那個畜生了?!說呀!”
安樂心沒想到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句話竟引得他如此激動。司桓宇他們就在隔壁,安樂心非常怕祝平安的叫喊會把他們引來,連忙撒謊哄騙道:“沒有,沒有,我只是怕你跟我到了京城還放不下,會跑去親王府找他報仇,枉送了性命。與其這樣,還不如我現在就自己回去算了。”
祝平安仍舊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她。樂心嘴上示意葉蓮不要說話,眼神卻擦過葉蓮落到了她的身後......
祝平安激動之下,手上的力道極大,安樂心的手臂一陣發疼。她見他半信半疑,柳眉緊蹙:“祝公子,本郡主只是一片好心,你卻如此對我,是不是有些欠妥?”說着,杏眼不滿的看向了被他緊抓着的手臂。
祝平安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爲過激,連忙鬆開:“對不起,屬下只是.....呃!”一聲悶哼祝平安翻了個白眼緩緩倒下。
安樂心吃力地扶住倒下來的男子,這個傢伙看着瘦,想不到這麼重:“葉蓮還愣着幹嘛?快來幫忙!”
“啊?哦哦!”葉蓮連忙放下手中執着的瓷枕,兩個女孩子費盡吃奶的力氣,一起將過百斤重的祝平安拖到牀上去。葉蓮、樂心累得癱坐在牀腳。
“哎媽呀,郡主這祝公子看着沒有幾兩肉,怎麼這麼重?”葉蓮一隻手做扇,呼呼地扇着肉嘟嘟的臉上的汗珠,“還有啊,郡主您幹嘛要我打暈他?”
安樂心頭靠在牀框上,微微轉頭,看到葉蓮小狗似的可愛樣子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自然是有本郡主的考量。”惡作劇般的伸出兩隻白皙皙的柔夷,做女鬼狀,“知道的多了會被滅口喲......”
葉蓮嫌棄的一把拍掉主子伸過來的“爪子”,嘴角抽搐:“噫~~郡主你變壞了。”
安樂心拍拍葉蓮的腦瓜,她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太麻煩了索性不解釋了。站起身目光落在牀上躺着的祝平安的臉上:對不住了祝公子,本郡主這樣做情非得已,希望你能體諒。
安樂心本不想這樣做,可是她試探的問一下祝平安,他就做出那麼大的反應,這令她不能放心。
如果說她擔心祝平安被常劍殺掉,倒不如說她更擔心祝平安見了司桓宇之後被一時仇恨矇蔽。別說探聽點什麼消息了,恐怕一聽見司桓宇在隔壁他就什麼都不顧的衝過去了。
事關風紀遠安危,她只能出此下策。
安樂心拍拍衣裙,囑咐葉蓮:“去找根繩子將他綁起來,本郡主沒回來之前不能鬆綁。”
葉蓮有些不忍心,瞅瞅牀上昏迷得一無所知的祝平安,爲難道:“非得這樣嗎?郡主。祝公子他......”
“必須這樣!”安樂心正了臉色,“快去!”
“哦......那小五.....”
“沒事,小五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葉蓮點點頭,也對,小五那個馬癡.......
安樂心再出房間的時候樓下的客人已經走光了,大堂拐角處掌櫃的趴在櫃上假寐,小二不知都跑去了哪裡。就是現在,安樂心提裙,躡手躡腳附耳霍駿的房門上。裡面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安樂心凝神細聽,她分辨的出來那是司桓宇的聲音。聽見他說:“.....你以爲本王爲了什麼趕過來見你?哼,本王不過就是給自己找點事情打發時間而已。”說話的語氣依舊讓人想打人。
安樂心皺眉:什麼意思?
一個陌生的男人接話:“本殿倒是以爲王爺是爲了司家的江山而來。若不是被我信中開出的條件所誘,本殿可不以爲王爺能夠毫無條件的答應幫忙。”
安樂心心頭大震:司家的江山.....這千都國本就是姓司的啊!
安樂心杏眼忽然瞪大:難不成庸親王...想要...篡位?!等等,剛剛那人自稱本殿?莫非......
樂心不可置信的捂緊嘴巴,天吶,她都聽到了些什麼??
“誰!?”室內傳出一聲爆喝。
安樂心來不及逃走,眼前一晃,被人以極大的力量一把拽走,隨即就感覺渾身一震痛意傳來:“啊!”尤其是兩隻手掌火辣辣地痛,痛意未來得及消散,就被人拽着後領,一把揪起。安樂心有生以來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一種極大的屈辱漫卷心頭:“狗奴才,給本郡主放手!!”
除了霍駿,司桓宇和常劍均是一愣。
“你怎麼在這裡?”發現偷聽者是她,令司桓宇極度不悅。她去了邊關,虧他還心心念念掛記着她,她倒好居然跑來偷聽他講話!?一種被背叛的惱怒劃過心頭......
安樂心在氣頭上,淚包在眼眶裡打轉,通紅的杏眼一眼瞪過去:“還不讓你的狗奴才放手?!”
常劍何等心高氣傲,從來沒有哪個敢當面叫他“狗奴才”,就連司桓宇都沒有這樣叫過他,一時自尊心作祟,捏緊了安樂心的後衣領,咬牙切齒:“你再說一遍?”
司桓宇眯眼:“常劍.....”
“王爺!”
“本王的命令你也不聽了?”司桓宇整個人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常劍不敢!”
安樂心撫摸着被勒過的脖子,剛剛被憋得血氣上涌,滿臉通紅,她憤憤的瞪着常劍,瞪完了常劍瞪司桓宇。
司桓宇一步步靠近她,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俯身逼近她的眼睛:“說....你剛剛在幹什麼?”
安樂心反感他這樣,試圖掙扎,卻被司桓宇將整個身體固定住,他在她耳邊威脅到:“再不說實話,別怪本王不會憐香惜玉......”
“司桓宇你混蛋!!”想不到安樂心第一個開口罵的人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千都國庸親王。
“呵.....”站在一旁看戲的霍駿笑出聲。得到司桓宇警告的眼神後,立馬收住嘴邊的笑意,“別誤會,本殿只是覺得此女膽子挺大。”敢當面直接稱呼司桓宇三個字的人恐怕天底下沒幾個,霍駿雙手抱胸,看得津津有味。
司桓宇緊緊擢住安樂心的目光:“確實膽子夠大,一個人偷偷跑去燕道關。”扣緊了安樂心的下巴,司桓宇的面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不過....既然今天你聽到了不該聽的,那麼,也別想着安然無恙的回去.....”
安樂心使勁掙脫他的魔爪,絲毫不示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王爺難不成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讓人知道?”
“本王做虧心事?呵,這個世上只有別人虧本王,從來沒有本王虧世人!”說到虧心,司桓宇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種神態語氣,令安樂心打了個寒戰,他陰狠的模樣像是地獄討債來的魔鬼。
“我,我不跟你說,你不講理。放開我!”到此時,她是真的害怕了,之前她設想司桓宇不會傷害她真是太想當然了。這會兒安樂心聰明的沒有將平南王和風紀遠搬出來,因爲她知道這極有可能再度觸怒司桓宇。
司桓宇笑得很陰很陰:“放開你,你不就趁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