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冷眼望着多雷特有些鐵青的臉,一邊的軍師站了起來,走出大殿說道:“大梁皇帝,中原常說刀劍無眼,我們多雷特勇士這一槍可是斬下了這位少年的手臂,並沒有取他的性命。既然皇帝說見血有損國力,那我契丹願意做出補償。”
多雷特斜眼望着軍師,滿面的怒意,似是在痛恨軍師私自做出這等決定。軍師也回望了他一樣,嘴脣動了動說了幾句契丹話。多雷特目光一閃,似是有些理虧,別過頭去也不說話了。
皇上笑着望着軍師,說道:“哦,那你說如何補償法?”
軍師抱拳拿出了契丹出使的一道文書,說道:“此番我等前來,一是爲了給太后拜壽,二也是爲了簽約交易往來的文書。如今,我等就在這文書上多加一些優厚的條件,給以大梁戰馬三百匹,牛羊一千頭,獸皮珍珠一百箱,如何?”
牛羊珍珠,大梁應有盡有。戰馬也是不缺,但品種來說契丹的戰馬可是比中原大梁要優異得多。無論是奔跑速度,還是靈活多變,亦是很通人性。
草原民族就是憑着這些優異的戰馬,纔敢跟國富民強的大梁平起平坐。大梁與外族交易甚多,可就是沒有商販願意交易戰馬。以至於,大梁的馬年年的都是配不出好的良種。
皇上眯了眯眼,三百匹戰馬換楊振一個小子的手臂,那可是大大的划算。有了這三百匹戰馬,就不怕配不出好馬了。何況這幾年,還不到可以開戰的時候,大可以休養生息慢慢的培育。
皇上垂眼看了看正在給楊振包紮止血做治療的太醫,問道:“太醫,楊振可有大礙?”
太醫手忙腳亂的給楊振止血,一邊點頭答道:“回皇上話,楊振有些失血過多,老臣已給他用了止血散。只要稍後再多加一些鍼灸火療,這血就能止住。楊振年紀輕,氣血旺盛,不會有大礙的。”
皇上見了多雷特方纔的招式,對着太醫說道:“楊振這另一手臂被貴使打傷,日後怕是不能再動武了吧?”人少了一隻手臂,走路都很難走得穩,更別說是動武了。
多雷特擊碎了楊振的肩膀,那一手臂應該已經是廢了。這斬去一臂,又廢了一臂。就如那個軍師所說的,多雷特真的將楊昭一個大好少年給廢了個徹底。
太醫老實作答:“是的,楊少爺這手臂只怕是已經廢了,日後若能拿筷子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皇上對着多雷特說道:“貴使,你出手如此之重。將我大梁的大好少年都廢了,你可知道日後他成人必定是一名勇士。三百匹戰馬,可就有些不合算了”
軍師得知皇上這是趁火打劫,便也答道:“既然如此,那就八百匹戰馬,外加三十張波斯絨毯如何?”就算知道是皇上的心計,此時也只能順水推舟,畢竟此刻他們是落於下風,身在敵營也不能太過強硬。
多雷特面容僵硬,雙拳緊握着,似是心有不甘。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索性就殺了楊振,不過就是多損失幾匹馬而已。契丹的戰馬多不勝數,
這一百幾千根本不算什麼。總比現在這樣低聲下氣,委曲求全來得好。
軍師朝着多雷特擠了擠眼,示意豈不要衝動。多雷特深呼出了一口氣,抱拳說道:“比武決鬥本就有所死傷,不過我契丹與大梁友好往來,此番多雷特下手也算是重了些。就當做是對大梁的歉意,也爲了免傷和氣。”
皇上揚了揚眉頭,說道:“貴使能這麼想,自然就不傷和氣了。但願我大梁能與契丹永結爲好。”朝着苗疆一行人也是笑了笑,說道:“諸位苗疆以及各族貴使也一樣,鄰國安邦才能共享太平盛世。”
楊正行聽得君王的一席話,身爲臣子他也不得多言。楊振手臂已斷,整個人算是廢了。爲國家賺的了戰馬和布帛,更重要的還是爲國換得了邦交,楊振也不算是冤枉。只是楊正行對於兒子的遭遇,還是倍感同心。
鐵血男兒的雙目也有些溼潤了,楊正行看着楊振的神情滿是心疼。楊昭看在眼裡,心頭沒有任何波瀾。她早已是受夠了楊正行對她的冷遇以及對楊振的寵愛,換在前世她還是會有些心酸。
楊昭默默的苦笑了,原來她的心已是冷得這麼徹底了。除了楊夫人跟桂嫂給她的親人之感,楊昭的周圍已沒有了溫暖。
“你的親哥哥受傷了,怎麼不上去看看?”顏臨問着在一旁坐的安安穩穩的楊昭。
楊昭只是搖了搖頭,說道:“太醫不是說了嗎,他性命無憂,我現在上前去不是會讓人誤以爲我要哭喪嗎。”
顏臨冷笑,傳聞都說楊家二位少爺是一個天一個地。長子享受得就是將軍之子的榮耀,而次子楊昭就是個病秧子,整日的如弱柳一般風吹不得,一碰就倒。在楊府內是受盡了白眼,本來顏臨還不信,如今一看果然不是虛言。
顏臨心中腹誹:果然姐姐說的沒錯,楊昭在楊府內是備受欺凌。只要這楊振一廢,指不定就是楊昭佔了便宜。楊正行要是沒有再生兒子,那將軍府可就要落到一個病秧子頭上了。
將軍由一個病秧子掌權,大梁的大將軍大印很快就會落在旁人之手。顏家子弟,武藝高超,謀略出衆的也不再少數。他只要在吏部多花些心思,幾年後坐上這吏部尚書的位置,再提拔他顏家子弟,這文武兩旁都可以佔一席之地了。
楊昭卻沒有想那麼多,什麼將軍府,她根本就不稀罕。大梁的江山,她也毫無興趣。
楊昭對於契丹的多雷特已是暫時放下了心思,他們已經耀武揚威了,雙方也都做好了妥協,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她冷眼的望着那一羣苗疆人,其中一個人的眼睛正閃着好奇的光。
那個人眼睛水靈出衆,身段也是比其他人要纖細瘦弱一些。就算有過一絲易容,楊昭也能看出那個人原本的面貌。雙眉如柳,眼如水杏,一張瓜子臉恰到好處,似是被畫筆勾勒出來一般。長相有中原人的秀氣,又有着外族的異域風情。
一雙好奇的眼睛不停的眨着,楊昭頓時疑雲心起。這個人是個清秀的女子。雙目內盡是
單純,可她看到這血腥的場面爲何一點都不驚不怕?究竟是苗疆少小姐與衆不同,還是苗疆的女子都是如此的淡定。
苗疆是個神秘的一族,如果可以的話楊昭不想去招惹。可孫賢靜的失常一定與他們有關。這裡面一定有一個人對孫賢靜下了蠱術,回憶着杜演說得那個人的樣貌,楊昭凌厲的目光定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禿頂面白,留着絡腮的大鬍子。楊昭注意到這個人的雙手一直都是合十的姿勢,悄悄的放在腹部之前,不是中原人拜佛的那種方式。
“我聽聞楊將軍有兩個兒子,不知道這另一位所在何處啊?”多雷特的一聲高喊切斷了楊昭的思緒,多雷特怎麼忽然就提到了她呢?
皇上疑問的說道:“楊將軍卻是有兩個兒子沒錯,貴使有此一問,難道是還沒有打夠嗎?”語氣帶了一絲的脅迫,這大殿之上不能再見血。皇上也知道楊昭根本就不會武功,他更加不可以讓契丹跟外族人知道楊家大將除了楊振之外,再無後起之秀。
多雷特輕鬆笑了笑,說道:“大梁皇帝你誤會了,我不過是聽聞中原有句話叫虎父無犬子。楊將軍的長子我是見了,確實是勇猛如虎,武藝驚人。這老二不知比起兄長來又如何呢,放心我只是想見一面而已,別無他意。”
大梁都知道楊正行次子經常稱病,這一出面還不是貽笑大方。有幾個認識楊昭的官員都是偷偷的看向了楊昭的位置,眼中滿是憂色。
楊昭倒是冷靜的站了起來,走到了大殿的中央,抱拳對着皇上說道:“皇上,既然貴使如此擡愛想要見楊昭,楊昭斗膽自己站了出來,還望皇上恕罪。”望向皇上的眼神裡帶了一絲自信,悄悄的點了點頭,示意皇上放下心來。
楊昭轉身面前多雷特,說道:“楊昭見過貴使了。”
多雷特面色驚疑,上下打量着楊昭,滿目的不可置信,說道:“你是楊將軍的兒子?”
楊昭笑了笑,說道:“正是。”斜眼一撇多雷特手中握着的半截槍頭,說道:“這楊家槍頭可是經過特別鍛造的,還請貴使將槍頭交還於我吧。”
多雷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中還握着槍頭,將手擡了起來,槍頭遞了過去。楊昭伸出了手,握在了多雷特的四指之前,小手雖小,卻正好握住了多雷特的手指。
楊昭的手就如蜘蛛網一樣,包絡住了多雷特的半個拳面。楊昭五指開始收緊,面帶微笑的望着多雷特。
多雷特面色一變,眼神裡的輕視逐漸被戰意所取代。他的手也開始使出氣力跟楊昭做着對抗。楊昭收力,他便使出了張開的力。
兩人的手因爲用力而開始顫抖,確切的說是多雷特的手在發抖而已。楊昭依舊掛着輕鬆自得的笑容,似是完全不費力的就鎖住了多雷特的手指。
多雷特額上的青筋開始凸起,整個人的面部有些漲紅成了紫色。他沒有想到,一個身短瘦弱的小白臉,居然有這麼大的指力。而指力之強,全然由臂力跟內力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