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父相信譚長老大公無私。既然青砂怪一事,只是石公子頑皮所致,那次是就到此爲止吧。石掌門、譚長老,小女少不經事,脾氣暴躁,剛纔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這一番話,無疑標誌着南宮明收手了,也標誌着局勢重新回到譚長老這一方。
“啊,南宮掌門多慮了。”譚長老笑笑:“令愛正在氣頭上,說話衝點兒無妨。既然事情已經弄明白了,那,大家回城吧,繼續選舉。”
領頭的已經發話,大家也都附和着動起來。不過南宮明倒是沒動,顯然還有話說。
“怎麼,南宮掌門還有什麼事?”
“譚長老,您忘了?”他強作淡笑:“既然青砂怪只是石公子假扮的,那這青芒山……”
“哦,對對對,青芒山啊。”譚長老說着掃了衆人一眼,隨後笑了笑:“既然只是個誤會,那刑事堂當然就沒理由再接管了。石掌門,現在你是理事會會長,這件事你可得儘快處理,可不能讓南宮家再受損失了。還有,來人,把石俊這小子先關到刑事堂牢房去,等明天我回去的時候,帶去白龍城受審。”
說完譚長老看這南宮明,沒吱聲,但意思再明顯不過。
他在問,南宮掌門可否滿意。這一番處理,也算是給南宮明和衆人一個具體的交代,爲今天的事情畫上一個句號。
青芒山歸還南宮氏,這是肯定的。至於石俊帶到白龍城受審的事情,聽起來似乎是個嚴厲的舉措,但實際上明顯是在爲其開脫減罪。
槐州城的犯人,在槐州城犯了事,不在槐州城刑事堂審問,帶到白龍城是什麼鬼?要真想嚴查,怎麼不把事件相關人等一起帶過去?
白龍城是天劍宗的地盤,他譚長老又是刑事堂成員之一,石俊被帶過去審問,那還能審出個什麼來?能判多重?八成過不了三五個月就送回來了。而且這三五個月很可能不是在牢裡度過,反而在譚長老某處修養身心,跟度假無疑。
可惜,儘管心裡非常明白,但南宮明還是沒轍。他們能爭取的,也就只有收回青芒山控制權,想在譚長老和石進通面前當衆處理石俊,這還真不切實際。
他沒說話,也沒再擋路,轉身退回大隊伍裡。衆人也識趣,連忙恢復熱情,有說有笑地趕路。不少人一邊恭賀南宮明查清了青砂怪的事情,收回了礦山,一邊安慰石進通,說石俊一時犯錯,很快就沒事瞭如何如何。
南宮瑾兒不甘心。一旁的陸然,其實也不甘心。他爲了今天的機會,準備了很久,做了太多調查工作,沒想到戰果只實現了一半。
“不對,青砂怪這件事到此爲止,但青砂礦的事情,還有線索!”
想到這裡,他在娘子耳邊說了兩句,隨後倆人搶先一步出山。
整個青芒山事件,最重要的線索,不過青砂礦。青砂怪都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如果能證實青砂礦被偷採的事情,那石進通再怎麼狡辯也沒用,畢竟他從商部的貨運記錄裡,找到了相關線索。
現在,他們最迫切需要做的,就是趕往東山口。不出意料,葛飛等人已經在那裡截獲了嚴磊運送的青砂礦,只要抓住嚴磊,整個事情就還有機會徹查清楚。
礦,是物證。嚴磊,是認證。至於讓嚴磊開口,這會有一定難度,但肯定不會太難。先抓回去,保護起來,以後慢慢審問。
倆人先於大隊伍離開的事情,本來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反正大家正要趕回中心廣場,南宮瑾兒和陸然兩個年輕人,心裡的氣沒消,自己先走,這再正常不過。
不過石進通和譚長老起了疑心。他們雖然沒開口詢問,也沒攔下——主要是沒理由——但心裡猜到陸然這一趟,絕非不高興先走一步這麼簡單。
譚長老跟石進通使了個眼色,石進通隨後跟龔長老使了個眼色。龔長老沒跟誰使眼色,而是很快退到隊伍後頭,消失不見了。
山外,陸然和南宮瑾兒牽了歐陽城主的快馬,往東山口趕去。
城主的馬,果然是上等貨,跑起山地竟然如履平地,跑平地也如履平地。很快,倆人就趕到三岔路口。
路口已經圍了一大幫人,還有一輛貨運馬車,和一輛貨運板車。馬車是嚴氏順風驛館專用,板車是民事堂下屬工部運輸隊專用。
人羣外圍,是工部和商部的兄弟們,有十幾個。人羣中間,是葛飛和嚴磊以及順風驛館的人。雙方有的已經抄起了傢伙,一副要幹架的姿態。正中央,葛飛和嚴磊倆人正爭得面紅耳赤。
不消說,葛飛拿着商部的搜查證,要查貨物。嚴磊心虛,打死不讓。本來,葛飛是很有底氣的,畢竟有搜查證在手。可沒想到嚴氏的人竟然敢抗拒,而且一個個伸手不錯的手下也膽子這麼大,都準備幹架了。
“快看,堂主和嫂子來了!”柴小龍眼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
其他人紛紛看過來,臉色作兩番變化。葛飛等人自然笑逐顏開,氣勢大漲,嚴磊則臉一黑,心裡小鹿亂撞。
“堂主,他們抗法!”葛飛喊道。
“抗法沒見過嗎?這你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幹什麼吃的?”
陸然霸氣三連,藉着從馬上一縱身,朝着馬車上的箱子就是一腳。
——“哎喲臥槽!”
箱子摔下來,沒動靜,倒是踢箱子的腳,八成是腫了。人家這箱子是用來裝貴重物品的,都是靈木製作,上好黑鐵釘釘住,其實隨俗便便一個剛到武師的人能踢開的?
衆人看見這一幕,都微微一怔,忍不住偷笑。就連葛飛等人,也咧開了嘴。這堂主裝逼裝慣了,老天爺也該治一治,看他丫的以後還敢這麼吊?
啪!
一個身影閃過,又是一腳,箱子應聲而裂,裡面泛着青光的粗礦嘩地一下散開,滾落一地。這不是陸然踢的,是他娘子。
“嚴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葛飛見狀大喊,連忙喊着兄弟們抄傢伙,搬箱子。堂主沒來之前,他們有點虛,可堂主來了——主要是堂主夫人來了,那他們還有啥好擔心的?武師巔峰,不,武宗境界的強者,誰想上去領教?
嚴磊這會兒是真虛了。剛纔他一直堅持,甚至不惜要幹架,主要是因爲箱子裡的東西實在太貴重,太重要。另一方面他已經派人到驛館喊人,等更多兄弟們一到,貨物直接拉走,免得節外生枝。
現在倒好,陸然這貨冷不丁跑了出來,把計劃都打亂了。而且,箱子已經被破開,青砂礦被抓了個現形,這……後果很嚴重啊。
“那個……陸,陸堂主,大小姐,”嚴磊很激動,正竭力找藉口:“我,我——”
“我什麼我?你身爲我流水宗的教官,竟然勾結五毒門偷我家的礦,你還有什麼臉面?……你怎麼不說話了?”
南宮瑾兒正氣着,倒是想聽聽人贓俱獲的情況下,嚴磊還有什麼好辯解的。可問了兩聲,對方竟然沒反應。再一看,他嘴角竟然隱隱滲出了血!
“糟了!有人!”
陸然見狀,大喊一聲。大夥紛紛緊張起來,小心地看着四周。南宮瑾兒一下跳到馬背上,一下跳到馬車頂上,四下張望。可是所見之處,只有蔥鬱茂盛的雜草。
“是誰殺你的?是誰?幕後主使是不是石進通?”葛飛扶住嚴磊,連連詢問,爭取在最後關頭套出些關鍵的信息。
鮮血滲得越來越多。嚴磊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似乎要說什麼來着,可是終於還是沒能發出清晰的聲音。隨着抽搐漸漸平息,他脖子也不再僵硬,倒了下去。
大家連忙在他前胸後背翻找。剛纔他正說着話,突然止住,應該是中了暗器。要是能根據暗器查到來源,整個事情興許還有轉機。
“快看,在這裡!”
柴小龍指着嚴磊後頸一處頭髮說道。葛飛摸了一下,果然發現有個硬 物。
“小心。讓我來。”柴小龍提醒他,以防有毒。他是醫藥世家的公子,在藥理方面比較有經驗。不過初步察看之後,他發現這並非什麼毒針,只是普通的銀針。
他把銀針取了出來,仔細觀看傷口。
“怎麼樣?是什麼暗器?知不知道是什麼人?”大家急切地問道。
柴小龍搖了搖頭:“這也算不上暗器,只是一枚普通的中號藥用針。用針的位置,是啞門穴。兇手本來的打算,應該只是封穴的。”
“那他怎麼死了?”
“額……這個,兇手分寸沒把握好,出手太重,戳穿了裡面的天牖穴……”
我擦,把天牖穴都給戳穿了?尼瑪,這是哪門子的刺客,連這點手法都拿不準?大夥紛紛在心底嫌棄。
“不,兇手是故意的。”陸然說道,並不認爲兇手失手:“嚴磊修爲低,出手重一點必然致命。這是殺人滅口。”
的確,以對方的身手來看,能在他們這麼多人都在場的情況下,用銀針打中嚴磊後頸,這肯定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兇手實力至少是武師後期,而且對人 體穴位的構造很清楚。
正說着,不遠處的大隊伍三步作兩步趕了過來。對屋裡面有嚴氏當家的大人物,嚴大有。遠遠地看見自己寶貝兒子倒在地上,口吐鮮血,頓時心一急氣一塞,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