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什麼情況?堂堂李公子,遠近聞名的小才子,居然連一個簡單的“行”字都不認得?這是在開玩笑吧?
大夥包括鄧老等人,紛紛疑惑地看向李公子。大約持續了五秒鐘,這才證實一件事情——李公子是認真的!他真不認識這個字!
“哈哈哈……”
一時間,大堂內再度傳出鬨笑,聲震九霄。無數的陸然專屬名詞,紛紛被移花接木蓋到李公子頭上,大堂內外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對此,陸然笑得倒不那麼誇張,此時此刻他還是很注意形象的。也是因爲,他很清楚李公子爲何會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不是真的不識字,而是“語義飽和”了。
人的神經如果短時間內接收大量的重複刺激,就會引起神經活動的抑制。具體到觀察文字上,短時間內盯着重複的一個字看,就會引起知覺變化,對語義的理解變弱甚至喪失。
顯然,這位李公子就出現了暫時性語義喪失的現象,這才情不自禁地問出瞭如此愚蠢的問題。
“哎,看來這一輪又要少人了。”陸然笑笑,饒有興致地看着石公子和另一位唐公子。後面兩人花了點時間,先後在卷子上填上了答案。至於李公子,陸然表示直到蔡科長收卷,他都沒動過筆。
因爲題目的特殊性,爲了方便校對,蔡科長先在一張白紙上謄寫了題目內容,然後把正確的斷句方法標出來:
行,幹一行,行一行,一行行,行行行。不行,幹一行,不行一行,一行不行,行行不行。
面對答案,堂內衆人一個個看了又看,眼睛都揉腫了,才漸漸明白過來,不覺拍手頓腳大呼原來如此。但也有一些看了答案都念不全的人。
蔡科長心情沉重地拿起石俊的卷子,先仔細瞅了兩遍,這才鬆了口氣,面帶微笑手擦汗地把卷子翻過來。
“石公子不愧是人中才俊,如此難題都能輕鬆作答,不錯,不錯。”
接着是陸然的卷子。這下他就沒那麼客氣了,心裡幾乎可以肯定陸然絕對應付不了如此奇葩的難題,因此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翻過來,讓大家看到期待已久的錯誤。
可惜,下一刻他又傻眼了。陸然的斷句,跟他事先給出的標準答案一模一樣,沒有半分修改的痕跡。
“這怎麼可能!”
許多人不約而同發出驚疑聲。只不過這一次,很多人沒再接二連三地發揮想象,指責陸然往日裡如何如何,現在如何不可能有此表現,等等。但還真有個把不長記性的,心直口快說了出來。
“作弊,肯定是偷看了石俊公子的答案!”
發言的,正是一直心有不甘的楊公子。他恨陸然很久了,期待陸然滾出考場很久了,以至於,似乎喪失了理智。整個大堂內數十人,每一個跟着他附和,都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你個蠢貨,怕不是腦子氣壞了吧?陸然抄襲石俊?你特麼沒長眼睛嗎?剛纔所有人都看見了,陸然是第一個作答的。就算你不記得,現在兩份答卷明白在這裡,陸然的卷子乾乾淨淨一絲不苟,石俊的雖然也對但塗改了好幾處。真要說抄襲,那也是反過來。
大概是從衆人的目光中得到了啓示,楊公子仔細觀察兩份答卷,突然睜大了眼睛,恍然大悟。一股灼熱的火燒感在臉上泛起,讓他羞憤難當,“嗖”地一聲跑了出去。
看着剩下的兩位考生,蔡科長真不忍下手。可是,事已至此,他不能不翻啊。想到這裡,他索性來個痛快,抓起倆人的卷子往凳子上就是一拍。
李公子——空白!
唐公子——塗改得媽都不認得了!
“這……”蔡科長在心裡嘆了一聲:“看來明年人事科科長續職的事情,沒那麼穩了。”
他這個科長雖說當了很多年,但憑藉的並非管理才能,而是他手上的關係。正是因爲有槐州城那些達官顯貴在背後支持,他才能連年勝出。可今天,他一下子送走了四位豪門公子,這四家今後肯定是不會再支持他了,跟這四家走得近的一些人物恐怕也會慎重考慮。
這時,一個天使般的聲音響起:“這只是考前考試,作不得數,不如直接到後堂開始正式考試吧。”
說話的是個貴婦人,受邀的陪審觀衆之一,倒不是說聲音多麼動聽,主要是話很動聽。眼下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大家的預料了,要是現在含糊帶過,直接進內堂開始正式考試,那現在以及剛纔被逐出去的幾位競選者,就都能恢復資格進去考試了,對大夥來說當然是最好的。
但,對陸然不好,很不好。
“且慢!”
陸然有點急了。要是第一輪或者第二輪之後,有人提出這個建議,他也許會考慮考慮。現在這幾個人害人不成自食惡果,就想着推到重來?哼,你們當我陸然是這麼好欺負的?
“這位夫人,此言差矣。”他說着轉向德高望重的鄧子安:“且不說考前考試最初是石公子等人的建議,單單剛纔,鄧老就明確支持這第三輪,而且老先生還親自出題,以試大家的真才實學。鄧老先生是德高望重之人,在整個槐州城都備受尊敬,向來一言九鼎。你轉眼就說作不得數,是在公然蔑視鄧老的威望,還是人格?難道鄧老是言而無信之輩?”
不得不說,陸然還是有點口才的。這一番話,把鄧老以及蔡科長等人說得一愣一愣,表情複雜。
尤其是鄧子安,此刻定定地看着陸然,胸腔那顆老心臟氣得都快跳不動了。其實如果蔡科長和其他人隨聲附和幾句,把住聲勢,他多半也是會順應衆意把這場考前考試作廢的,可是沒想到陸然的反應這麼快,而且言辭如此犀利,沒給他任何下臺的餘地。
老先生無可奈何,突然把臉一橫,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位貴婦人:“哼,婦人之見,休得胡言!李公子,唐公子,你二位連句子都不會斷,有何資格競選民事長?出去吧。”
咕!
見大勢已去,兩位公子不約而同嚥了一口口水,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來着,最終實在沒能開口,一前一後灰溜溜地奪門而出。
蔡科長也黑着臉,心裡一邊把陸然撕得粉碎,一邊後悔不應該聽石俊的建議搞什麼考前考試。媽的,“考前考試”,聽着就不是個正確的詞。
“既然現在只剩下兩位競選人,那就——”
“慢着。”
鄧老再次打斷了蔡科長的話。只見他從內側的座位下來,走到陸然面前,淡淡一笑。這笑容看似和藹,實則陰冷無比。看來,他要下狠手了。
“陸公子,許久不聞,沒想到你如今才識淵博,實在是難得。今天是民事長競選考試,題目本應附和考試範圍,剛纔這道題未免有些偏了。這樣吧,老夫再出一道符合範圍的題目,你和石公子來答一下。答對入選,答錯淘汰,如何?”
“什麼,還出?”衆人皆驚。
就是因爲搞考前考試,本來好端端的六人競選,變成了現在兩人競選。再說今天陸然好像有鬼一般,屢勝不敗,他們實在不想再看見什麼意外了。
不過這一回,蔡科長和石俊等人,倒是一致贊同。
“鄧老說的是,我同意再來一題。”石俊率先表示支持。
“嗯,鄧老言之有理,有理啊。”科長和其餘審查員等也附和。
他們的立場和眼光,比起那些陪審觀衆自然大有不同。鄧老提出這個要求,看似有點不依不饒,實際上反倒是眼下最利於他們的結果。
試想,如果現在直接讓陸然和石俊到後堂開始正式考試,那其他四位被淘汰的考生呢?考試都沒參加就被淘汰,這口氣往哪兒出?損失誰來彌補?
但再來一題那就不一樣了。以鄧老的性格和目前的形勢,接下來這一題只會更難,最好難到兩個人都答不上來的程度。這樣一來,石俊和陸然都會被刷掉,那此次的民事長競選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重新來過。
這個提議裡,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陸然答對而石俊答不對的情況。如果石俊答對陸然淘汰,民事長一職落在石俊頭上,這當然可以接受。畢竟石俊是五毒門掌門石進通的長子,無論身份地位還是文武休養,都能勝任。如果反過來石俊被淘汰陸然留下,那就有點棘手了。
不過出題的畢竟是鄧老,既然鄧老主動提出再來一題,肯定有把握讓石俊留下。最多,讓兩人都答不上來,競選重啓。
見這幫人沆瀣一氣,坦白說,陸然是有點擔心的。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直接進入正式考試階段,他倒是一點都不虛,可眼下這老頭擺明了要白自己一道,萬一真着了道,他豈不是功虧一簣?
不過仔細一想,他又釋然了。如果連一個糟老頭子的挑釁他都接不起,那今後憑什麼混跡江湖,追尋巔峰之路?
“好,既然鄧老如此盛情,晚輩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