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誒,你是幹什麼的?”負責引導訪客做來訪登記的府衛喊道,連忙走上去一把拉住他。
這個府衛是前幾天才招進來的,只是個普通農戶的小夥子,別說陳老四這種,就是嚴會長恐怕也不認得。當然,不認得最好,按規矩辦事,認得的話,今天可能就不按規矩辦事了。
陳老闆楞了一下,往身後看了看,發現沒人,這才意識到這個府衛居然在跟他說話。乖乖,果然是個不成氣候烏煙瘴氣的地方,連府衛都這麼沒禮貌?
“放肆!”陳老闆喝了一聲:“你看仔細我是誰?”
說完他微微正了正身子,擡起頭,做藐視狀。
府衛眨巴兩眼,以爲是個下三濫的裝逼犯,沒好氣抓住其胳膊往後一扯:“你是誰關我屁事?到後邊排隊去!”
這一幕被旁邊排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引發一陣譏笑和小聲議論。隊伍裡面有些也是陳記靈器店的顧客,此刻不忘打個招呼。
“喲,這不是陳老闆嗎?怎麼着,門都進不去啊?”
“哈哈哈,你以爲風然靈器府跟你們那些個店一樣,趨炎附勢只認錢?陸堂主說了,甭管是誰,想進去一律排隊登記。”
“是啊陳老闆,今兒你就把架子放下來吧,老老實實到後邊排隊去。”
“話說,陳老闆到這兒來作甚?他家不也是賣靈器的嗎?”
“嘿,這就不知道了。該不會因爲風然靈器府的東西好,他也想買兩套用用吧。”
……
陳老闆正氣着,被幾個老顧客和普通人這麼一調侃,頓時肺都氣炸了。正準備發火時,突然眼睛一愣,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王老闆!
王老闆和他一樣,是靈器區最前面幾大店鋪之一的老闆,沒想到竟然趕在他之前來了,還排在隊伍裡面。奇怪,王老闆平時也是個居高不臨下的人,今天怎麼甘心跟這幫俗人一起排隊?
倆人四目相對,王老闆很熱心,給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別說話到隊伍後面排隊去。畢竟是同行,鄰居,低頭不見擡頭見,王老闆也算是照顧他了。
可陳老四今天心裡很氣,氣很多,沒處消。他還就不信這個邪!
區區一個府衛,他陳老四有一萬個辦法治他。
只見他走上前去,沒提剛纔被府衛扯了一下的事情,而是從兜裡掏出一張面值一百的銀票來,也不卷,也不遮掩,當着大夥的面就這麼遞了出去。
“這位小哥,我有點事情,還請通融通融。這是一點意思。”
小哥楞了一下,沒接:“你這是什麼意思?要賄賂我?”
“額……”陳老闆尬了,扭頭看了看後面的一衆人,繼續堅持:“小哥誤會,怎麼是賄賂呢?這是……這是給你買水喝的,我看你這麼忙,一定很辛苦。”
“哦,這樣啊,那多謝。”小哥果然接了錢,放口袋裡。
陳老闆心情大好,嘴角綻放勝利的弧線。得意之餘,他不免回眸一笑,藐視衆生。看吧,有錢人就是有錢人,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們不是說我進不去嗎?我就當着你們的面,打你們的臉。
一百兩對於一個府衛來說,那可能是好幾天的工資,可對他陳老闆而言,跟張紙一樣。不值一提。
只是有一點,他回眸一笑之後,發現身後衆人居然也回以饒有興致的微笑,而不是羞愧啊羨慕啊痛恨啊這種預料中的表情,真是奇怪。而且,王老闆雖說沒笑,但竟然露出一臉……怎麼說呢,憐憫?這是什麼鬼?
不管了,既然裝逼成功,也該辦正事了。進到府內,一探究竟,看他董凌風做的靈器,到底有多好,價格有多實惠。
剛一踏進去,他又小哥被扯住了。
“誒誒誒,我說你這人幹哈呢?都給你說了到後邊排隊去,你聽不懂還是咋地?”
嗯?這特麼……這特麼什麼個情況?小哥你腦子進水了?剛纔你收進去的是什麼,是票子知道不?你收了我的錢,還不肯放我進去?
陳老闆,怒了:“臭小子,你什麼意思?老子剛纔不是給了你一百兩嗎?拿人錢財與人方便,這點規矩都不懂?”
小哥搖了搖頭,朝着大傢伙喊了一句:“剛纔他給我一百兩,是給我買水喝的,大家有聽見吧?”
“有!”
衆人異口同聲,聲震九霄。
“聽見了吧?”小哥往後面又是一扯,給拽了出去:“去,到後邊排隊去!”
“什麼?你……你……”
陳老闆“你”了半天,實在沒你出個啥來。看着大家一張張戲謔的表情,以及王老闆依然憐憫的臉,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其實早在他之前,王老闆就如出一轍地來了一遍,所以,早就知道結果了。剛纔他想開口說來着,但仔細一想,今天只有他一個人丟臉,不舒服,要是陳老闆跟他一起丟臉,那也算有個伴。再說,不裝逼,也不至於丟臉不是?
哎,堂堂槐州城第一大靈器商老闆,就這麼被趕到隊伍後頭去了。
有那麼幾個瞬間,他一氣之下,想走。但是一想到今天靈器區那種又熱鬧又冷清的畫面,他一咬牙,忍了下來。再說,今天丟人的不還有王老闆麼,也算有個伴。
……
一刻之後,王老闆和陳老闆先後成功進了風然靈器府,終於舒了口氣。
此時,府內大院站着很多人,圍着一張桌子。桌子一邊,坐着董夫人。
董夫人以前就跟董凌風一起經營店鋪,負責內勤事宜,兼管賬務。當然,她現在不是在算賬,而是做登記,記錄下訂單的客人信息以及收取定金。
王老闆已經到展廳去了,陳老闆第一次看見這等場景,不免多瞄了幾眼。這桌子旁邊,起碼有十五個人,都拿着銀票等着登記。
說實在的,他有點眼紅,因爲裡面好幾個顧客都是他的——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不過更眼紅的還在後面。
董夫人登記完一個顧客的信息,收了錢,寫了收據和交貨日期,就把錢放進桌子下面的抽屜裡了。第一個抽屜一打開,滿的,裝不下。於是開第二個,嗯,快滿了,不過還能塞。
這下,陳老闆身子都有點發抖了。
尼瑪,兩大抽屜啊。那麼大的桌子,那麼大的抽屜,放得慢慢的都是銀票。是銀票,不是碎銀子!這面值一百的五百的甚至一千的,這兩個抽屜加起來,得多少啊?二十萬?三十萬?
開張第一天,貨都沒有隻有樣品,居然能撈幾十萬兩銀票進來。
咕!陳老闆扛不住了,需要換一個環境呼吸新鮮空氣,於是走進了人山人海比肩接踵的展廳。
其實,風然靈器府的展廳還是非常寬敞的,爲了保證大氣的格局,每個壁櫃或者桌子都擺得很開,給了觀看者足夠的空間。可是今天人太多了,這大廳裡怕是擠了兩三百人。
放眼看去,幾乎每一件靈器展覽處都有人在仔細觀察,指指點點交口商談。不少人還是宗門的長老和教官,裡面不乏一些五毒門人士。
最讓陳老闆驚訝的,當屬靈器的品階了。
展廳分爲三個區,以品級劃分,分爲上品、中品和下品。但並不是平分的,下品區只有一個小角落,放着一套外穿鎧甲,幾把武器和幾件防具,護具都沒有。中品區佔了三分之一左右,算下來有兩三套,十幾件一共。
上品區纔是展廳最主要的部分,不單面積大,而且數量多。最關鍵的是,這真的是玄級上品的靈器,無論做工還是靈性,以他這個混跡多年的靈器商的眼光來看,的確是標標準準的玄級上品,比他自己店裡的上品還要好。
現在,他相信了,相信董凌風的手藝並沒有退步。當年他們聯合打壓董凌風之前,就知道這個人做靈器真有一手,沒想到這兩年的潦倒並沒能讓其手藝生疏。
最後,深深攫住他眼球的,是靈器的標價。
這個標價,怎麼說呢,並沒有比他們的便宜多少。就拿常見的青砂銅鱗甲來說,玄級上品的在他們店裡的價格,大概在三千八到四千五的樣子,具體看市場需求和商會調控。在這裡,標價三千五。
只是低了幾百兩而已。當然,有些價格確實很低,不過那是利潤很高的防具和護具。總的來說,風然靈器府的價格,只是做到了市場常規盈利標準。
他們靈器區的價格,嚴格來說是超高的,但那主要是因爲商會抽取了一定的利潤,以管理費、靈器協會的會員費等等爲由收取的,因此他們只能把價格提上去。如果沒有商會攫取利潤,那他們也能賣到這個價格。
可偏偏就是這幾百兩的差價,是他們無法做到的。除非,他們不給商會交錢。就算不給商會交錢,恐怕也沒有這樣的競爭力——質量還比不過。
第一次,陳老闆深深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感。
賣東西,不怕別人價格低,也不怕別人質量好,就怕別人質量好還價格低,那就真沒得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