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席上，歐陽城主已經拿好了棒槌，站在懸掛着的銅鑼旁邊，只等兩位掌門點頭示意。
觀衆席上，原本沸騰的羣衆也迅速安靜下來，目不轉睛地盯着武場中央兩位高手，連呼吸都不敢太急促，生怕動作太大一不小心走了神，錯過千載難逢的精彩畫面。
當！
一聲鳴響，比武開始了！
倆人靜止了幾秒，相互凝視，彷彿沒有聽到比賽號角一樣。四周的觀衆也已深深陷入死寂的氛圍裡，跟着他們一起屏氣凝神。
但很快，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倏地閃動起來，如箭一般交接。
嘭！
隨着一聲刺耳的衝擊聲響起，拳掌相對之處，隱隱泛着灰色氣息的靈力波動滌盪開來，如水面漣漪席捲八方。不愧是武宗境界的高手，單單拳掌相抵所產生的靈力衝擊，就已經強悍如斯。
武場中央到觀衆席，也有五六丈的距離，靈力餘波的衝擊按理說已經衰減了大半。可即便如此，那幾個最靠近武場的座位上，依然頓時出現幾個觀衆用手捂着胸口的情況。西面普通座位處，竟有一個沒修煉過的書生當場口吐鮮血，很快被朋友拖到後排座位療傷去了。
其實，這種情況還是比較少見的。能來這裡觀看的，一般都是武者，或者都對武道之事有所瞭解頗感興趣。因此在觀看強者比武時，大家心裡總是有數的，不會靠的太近，以免被波及。這個書生，明顯是個愣頭青，八成第一次觀看此等比武。
啪！
又一陣雄渾的對掌聲傳來，引得千萬觀衆探頭引頸，恨不能如老鷹一般明察秋毫。這回，東西南三個片區最近的座位，已經換了一些人，倒沒再出現受傷的情況。進入狀態的看客們，漸漸開始小聲但激動的議論。
“嘖嘖，不愧是武宗強者，恐怖如斯啊！”
“那還用說，比我們這些武師境界的垃圾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誒，你們看，石掌門今年的靈力，好像比去年強了不少啊。剛纔這一掌，竟然把南宮明打得倒退了。”
“沒錯沒錯，我也注意到了，還以爲看錯了呢。奇怪，才一年的時間，石掌門進步這麼大？前些年他幹什麼吃去了？”
“真的假的？我看怎麼都差不多啊。不是說南宮掌門比他厲害嗎？”
“南宮掌門當然很厲害，不過今天好像石掌門更勝一籌誒。”
……
這些主要是東西南三個片區的觀衆的議論，雖說他們裡面也不乏一些武師中後期的高手，但多數畢竟只是普通羣衆，看得不甚仔細，分析得也不甚中的。
相比之下，北區的一衆人等要專業得多。在他們眼裡，這一次雙方的比試，招式手段倒也和往年差不太多，只是這靈力氣勢一塊，石進通的確有點突飛猛進的樣子，讓人感到意外。
“孫長老，石進通最近考到三重資格了？怎麼靈力如此強悍？”
“何長老，你問我，我問誰去？沒聽說他考武宗資格啊，再說去年他哪有這等力量？就算那木魚腦袋突然開竅，一年的時間也不至於飛昇兩重啊。”
“你們啊，只懂了一半。”
後邊說話的，是流水宗三長老，也是副掌門——南宮仁。南宮仁的武道修爲，訴說比不過各個南宮明，但和大長老以及大小姐也是一個級別的，早已步入武師巔峰之境。據說南宮仁實際的實力已經到了武宗境界，只是沒去考資格證書而已。
“石進通現在的表現，豈止是靈力變強了。”他接着說道：“你們看他的出手，招招兇狠不說，還幾乎沒有防禦的退路，這是心理有了必勝的把握纔會做的事。怪了，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哪來的信心？哪來的實力？”
“三長老，‘以你對他的瞭解’？怎麼聽起來你跟他很熟一樣？”
南宮仁瞪了一眼，神色慍怒：“何長老，休得胡言！”
……
裁判席上，一衆高手們也早已看出了明顯的變化，一個個疑惑如是。在槐州城，沒有誰比他們這些常年當裁判的長老，或者理事會現任成員更瞭解兩個掌門的實力。也正因此，他們更不解爲何石進通短短一年之內能有如此大的進步。
事實上，有幾個長老前段時間還見識過石進通的功夫，雖說比他們強很多，但跟南宮明比起來也就一個層次的，沒想到幾天不見竟強悍至此。
“難道石掌門這幾年，一直在隱藏實力？”
有人在心裡如此猜測，但很快就否定了。五毒門在槐州城最大的唯一的對手，就是流水宗。而石進通個人最大的對手，就是南宮明，如果他真的實力強悍，那前幾年在席位選舉大會上肯定早就顯露出來奪取會長一職了，何必故意讓了好幾次？
靠近裁判席西側的座位裡，南宮瑾兒此時也着急得很，手心都攥出了汗。她年紀雖輕，但也已經是武師巔峰的高手，最近幾天修煉《三清訣》中篇的清靈訣之後，甚至已經有了一次急促而劇烈的整體提升，真實實力可能也到了武宗，對場上的情況當然也看得十分清楚。
她知道父親已經盡力了，但石進通突然爆發出來的實力，的確恐怖。
招式上，流水功法比五毒門只高不低，就算石進通超常發揮，也佔不到便宜。可對方現在有如此強悍的靈力，每一次父親都要盡全力去化解，後招根本跟不上。
其實今天的觀衆席上，還是有人看出端倪的，那就是兩位高人。
向使者知道怎麼回事，那是因爲大力丸是他親自給石進通的。譚長老看出來服了藥，是因爲畢竟是白龍城天劍宗的長老，在二品宗門裡面混了這麼多年，大力丸這種靈力爆發類高級丹藥的效果，他也見識過幾次。
而槐州城的長老們，對某些高級丹藥聽肯定是聽說過，可也僅僅是聽說而已，從未見過。一來是因爲以他們五品宗門的資源，要見到高級丹藥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來是爆發類高級丹藥，嚴格來說在比武上是不允許的，一旦被發現會身敗名裂，實際比武會上很少有人冒險使用。
向使者敢讓石進通服用，就是明白了這一點，有恃無恐。這場比武會有他和譚長老坐鎮，他們不吱聲，誰會想到這一點？就是心裡懷疑到了，有誰敢說出來？
武場上，石進通氣勢旺盛，雙眼精光四射，一副興奮得不要不要的樣子。
也不怪他。這麼多年了，每次都在同一個重要大會上和同一個人打，然後每次都屈居老 二，這換了誰也憋了一肚子火。今天好了，終於能揚眉吐氣了，能不好好施展一番長長臉面？
“南宮明，這才十幾招，你就接不住了？剛纔不是說三十招之內，把我踢到場子外面去的嗎？”
南宮明沒做聲，心裡已經不再枉自猜測石進通變厲害的原因，只是一心一意從招式上防守。他現在希望的，是如何盡最大力量跟對方打個平手。
今天要是能打成平手，那會長的職位還是他的，對大局沒啥影響。至於他個人的聲譽，也不會因爲一次平手就損失多少。
“不敢說話了？”石進通不依不饒：“好，你不敢我敢！今天我要當着槐州城所有人的面，三十招之內把你給踢到場子外面去。”
話音剛落，他心裡變換口訣，體內靈力運轉更甚。啥時間，雙掌竟翻涌出清晰可見的兩團黑霧，若即若離恐怖之至。
“快看，石掌門要放大招了！”
人羣中有眼睛利索見多識廣的先喊一聲，引起更多人熱切關注。
“真的，是‘黑蛇掌’！”
“不好了，這下南宮明不知道能不能接得住啊，我看他今天好像身體不舒服。”
“放屁！這哪裡是身體不舒服，分明是石掌門實力大漲，他招架不住了。”
……
黑蛇掌是五毒門幾套掌法中，毒性最強的一種，也是靈力最高的招式之一。平時五毒門的弟子和人比武，招式策略都圍繞這一絕招展開。因爲只要能成功命中對方，這一招黑蛇掌能迅速化掉其靈力，並侵蝕四肢肌肉，讓對方行動遲緩、有氣無力。勝負之數，也就可想而知。
“喝！”
這時，身穿白衣的南宮明也不示弱，原地震了震身子，大喝一聲。隨後，他整個人的氣勢竟然猛地升了一截，周身隱隱有一層淡淡的靈氣在遊走。
“這是……‘上善若水’？”
眼尖的人認出來了，不覺喊出聲來。
流雲宗有一招聞名天下的絕技，也叫上善若水。據說是一種將大量靈力瞬間逼向周身經脈，令其在心法的引導下肆意遊離，以實現短時間內，隨時強化身體某個部位體質和力量的手段。
流水宗這招，其實就是超級弱化版。不過，好歹也有點絕技的影子，相比那些阿貓阿狗的手段，還是頗值得一用的。
說時遲，那時快。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再次交鋒，猶如鐵水濺落在地上時，兩個明亮的火花相互碰撞一樣，很快又彈開。接着再衝，再分開，如此往復有三，直到白影退倒在地。
“噗！”
一口鮮血從南宮明口中噴了出來，在白色宗服上灑下一片血漬。
整個武場，陷入了沉默，隨後又陷入小聲但密集的議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