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正矄,槐花正開,石國境內的一處,金不換坐在馬車裡,搖搖晃晃已走了十日。
這次金不換拉了七十大車的糧食,這些糧食來自越國從水路到了石國最大的河港石港,又調集了七十輛三匹馬的車,向磐石城而去。
石國土地貧瘠,糧食並不充足,這也是其有精銳鐵騎,卻無法遠征的原因。而糧食的運輸極爲麻煩,動輒要走千里,並無利潤,沒有哪個大商戶願意做此生意,而各國除了靈珠國外,在官方也是禁止向石國出售糧食的。
但金戈商會卻在這十年來做起了這個生意,而且價錢公道,沒有錢買的可以在糧食收成後,再還給糧食,只要再多給一成的糧食作利息就成。
石國內自然無人不歡迎這個生意,更讓石國官府喜歡的是,金戈商會還賣武器,這對於缺乏鐵礦的石國更是一件幸事,以致於在石國一半的米店與兵器店都是金戈商會在開,在全國有不下上百個店鋪,這還不算零星的市集上的交易。
而石國的兩大特產,戰馬與白銀,在不經意間流向了越國。
如今的石國,糧食被官府大量徵收,又正是青黃不接之時,民衆很多都依靠金戈商會的糧食,而且怨聲載道的百姓不僅要面對酷吏重稅的勒索,還得面對無法無天的盜賊橫行。
那些小盜賊遇到官兵就躲、碰見村民就搶,令百姓不勝其擾,也只好自己組織武裝,金戈商會的武器又有了市場。
在此情況下,官府看到沒有人餓死,民間又是尚武之風盛行,更覺得以武治國是個好事,巴不得讓老百姓再苦點。
這些傳消息到石國皇帝李洪甫自然聽的全是好消息,更是一門心思要攻打陽國,全然不顧石國百姓的疾苦。
在這次來石國前,姜叔嚴肅的親手提點,讓金不換每夜都反覆思量着自己的武功缺失。
神武門的功夫都以武器爲主,各種武器中以長刀與鞭爲主,劍術倒是一般,卻也夠金不換學到八十歲了。
金不換在車中回想了一下武藝,嘆了一口氣,心想:"天下的武功浩如繁煙,剛猛的武功路子尤其佔多數,青玄裡的青峰功夫幾乎都講究剛猛,青雲掌號稱狂猛無匹、冠絕天下,但自己天生體格不強壯,又吃不了苦、靜不了心修習,想來自己也是學不會了。但學些以巧勝強的劍術功夫還是可以踢踢小賊的屁股吧。"
又想“笑話,我這麼想,難道是巴望着拿武功縱橫?罷了,有這身功夫也就夠了,別光練着功夫卻忘記了要功夫做啥。”
金不換自己安慰着自己,又開始想起了家中給自己的任務,但此次任務沒有具體的消息,只有靠着石國內的店鋪打探,可泱泱石國,想打探這種密辛又是何其困難,如大海撈針一般。
車隊馬上就要到了牛山,金不換也不安生起來,這牛山比起石國別的山區卻是廣大,而且樹木繁茂,在山路上要走上兩天才能走出去。
這山中也有些山民,種些草藥、蕎麥也能過活。但近來山上有羣馬賊,有三百多人,讓百姓日子過得不安生,糧食與錢常被勒索。
他這次帶來了神武門的衆多高手,不光有何勇、何猛、何剛,還有整個的神武門鐵部的高手,神武門分爲金銀銅鐵錫鉛六部,以金爲最高,之上有長老,之下則是廳,廳下是院。
這鐵部高手有近一百二十人,原來在石國還有各院的人不少於二百人,當然這些人來做什麼不是金不換能知道的。金不換擔心的是如果馬賊來生事,鐵部動起手來,再死幾個人,不知道對以後生意有沒有影響。
對於這些馬賊,金戈商會通過當地州府捕快已經知道這些人號令嚴明、層級清楚,顯然首領的確是號人物。
而這羣馬賊頗有詭異之處,個個頭綁紅黑兩色麪條作爲信記,每日天明必向東方虔誠跪地參拜,口稱天火明王、水蓮聖主,祭拜十分虔誠,與其說是馬賊,不如說是一個有武力的信教組織。
自從金不換的糧食車隊進入牛山,馬賊們也不安生了。看着三四里地長的糧食車隊,沒有不動心的強盜,但是對於金戈商會的大旗,沒有不頭痛的強盜。
到了第二天,藏身樹林的馬賊現身了,只是在這山路中馬是用不上了,馬賊們有的站在山腰上,還有一些站在山路上,拿着刀槍,拉起了弓箭。
金不換帶着鐵部,鐵馬庭的主事關春秋走了上去。
“小子,報上名來!”一名馬賊喝道。
“金戈商會二公子金不換。”金不換從容不迫,對這些小馬賊金不換根本就沒有看在眼裡,只想着對方別出人命就好。
馬賊一凜,面面相覷。
天性質樸的關春秋不想多起紛爭,走到山路邊上的,拿着五尺長的鐵棒對着一棵樹一棒劈空掠出,碗口粗的樹幹登時被打斷落地,算是回答了馬賊的問話。
金戈商會的馬車在山路上綿延了三四里,前方停了下來,後面也停了下來,有幾個鐵部的人躍上山坡,見山上沒有滾石與火器,都回來原位,有些人坐在地上,吃些東西,竟然還有七八個人支起了色子,只有前面幾臺車上的十幾個人搖着頭走了上去。
關春秋說道:“我們這是送糧食的,懂不懂規矩,山賊沒有劫糧車的,大家散了。”
這時從對面馬賊中走出三個人來,兩個黑衣,一個紅衣,都有三十多歲的樣子,紅衣人一雙鳳目,面色白皙,倒是個書生模樣,另二人身材也不高大,衣服倒是寬闊,走起路很是沉穩。
其中一個黑衣人道“在下共濟教沈全,今天只是求借一些糧食,日後定按數返還,利息這個好說。”
另一黑衣人道“我叫孫六,今天沒別的,就是做個生意。”
這孫六看起來比沈全要聰明些,沒有說出自己名字來。
關春秋持棒向前,只說,“你這個生意我們不作。”
孫六臉色一變上前道:“失禮了!”說話間,數把飛刀從衣中飛出,直向關春秋刺去。
這時關春秋大喝一聲,鐵棒掄出,勁風陡起,飛刀被棒風衝散,卻不落地,順着關春秋的棒風飛舞,竟然還在攻擊。
金不換大驚,心想這難道是馭劍之術嗎?
卻見關春秋並不慌忙,鐵棒向最近的飛刀一擋,那飛刀正要飛起,鐵棒卻在飛刀後面一繞,之後鐵棒又是一掃,將別的飛刀打飛,這把刀就掛在了鐵棒上,原來這些飛刀後面有透明的細線,被孫六控制的。卻見孫六又是一揮手,又有了幾把飛刀飛了出來,這時金不換也看的出來,這些刀是纏在他與沈全手指之上,剛纔就是兩個人在攻擊。只是沈全裝作沒有動的樣子。
神武門其他人也看明白了,心中都想這是什麼打法,這二人功力都不會低,必然是有內氣之人,這樣用飛刀費的力氣不如直接拿一把刀好。
關春秋用盡全力,也無法將飛刀掃落,也沒有機會再把飛刀後的細線纏住,眼見飛刀越來越近,不由暗暗叫苦。
忽聽身後有人喝道:“別管飛刀,對付本人。”
這一語驚醒關春秋,他大喝一聲,鐵棒輪開,掃開漫天飛刀,衝向孫六。
一下子這些刀都落在他的身後,如果對方用的是御劍,關春秋讓開後背是必被攻擊,而對方二人卻沒有能力讓飛刀調頭,只能收回刀絲。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將飛刀集中到了面前,關春秋又是一棒橫掃,想打落飛刀,卻只聽叮噹幾聲響,鐵棒被刀絲纏住,剛想收回鐵棒,卻已被二人合力奪走了。
一楞神間,被孫六一腳踢了回來,站起時已經全身是土。
金不換心道這石國馬賊都這麼高功夫,看來踢踢小賊的屁股也不容易。
何勇、何猛、何剛這時纔到,見關春秋滿臉痛紅站在地上,都是一笑。
沈全卻蹲下身來,將關春秋鐵棒扔到一邊,纏在鐵棒上飛刀收了回來。
剛纔提醒關春秋的人這時走了出來,是鐵部的副使陸又喜,已經五十多歲,小眼睛,看樣子老實本份的一個人,對着二人一笑,招了招手,拿出一把黑傘來,孫六與沈全雙手齊動,飛刀又飛了出來。
忽見陸又喜黑傘凌空一轉,猛然間旋風如輪,飛刀四散飛去,叮叮落地。原來這黑傘是精鐵作的蒙面,邊緣如刀,將刀絲都切斷了。孫六與沈全驚的向後一退,退到紅衣人身邊。陸又喜將傘收起,還是一笑。
金不換這時口舌功夫又上來了,“我說,什麼共濟教的兄弟,在下這裡的鏢師還有一百多人,你們這最好的功夫也不過如此,還是你們解散了吧,大家省下一場架如何?”
共濟教衆人看着紅衣人,在聽他的吩咐。
這紅衣人還是鎮定,對着金不換郎聲道 “世人皆知石國朝廷暴虐無道,唯有天下人共起才能救民水火。我共濟教爲三千年前所立,天火明王、水蓮聖主普濟世間,天下太平全繫於此,現天火明王降世爲教主,教主神威,行走四州,以德傳教。已建了上百支教軍。”
話說到這裡,神武門衆人忍不住要笑。可這紅衣人不爲所動,繼續說“天火明王在石國已有一萬教軍,可謂天下百姓的救星。有道是大軍不可一日無糧,我這部教軍既爲天火明王所屬,這天下之物爲天下人所用,今日只是借些糧食,以救蒼生。”他說得誠懇,身後馬賊紛紛點頭,都口頌天火明王、水蓮聖主。
金不換本不想興起什麼事端,聽了紅衣人所說,心中只想上前打他,天下邪教衆多,爲武林人所不齒,這個邪教牛皮吹到如此,更是讓人生厭。
“這麼說起來,搶劫百姓還是爲了他們好?”關春秋在一邊喊道。
何勇、何猛、何剛三兄弟哪有那些耐心,揮着武器已經衝了上去。
金不換心道,“看來說些大鬼話比罵人還可恨!”
對面的幾十人一觸即潰,神武門人正要追去,卻從山上落下幾塊巨石攔了路,身後商會車隊所在的山路上冒出紅煙來,煙味辛辣,吸入之後,內臟做痛。
衆人不知有沒有毒,馬隊又不能後退,只能向山上跑去。這煙極爲奇異,很長時間也不散去,等衆人回到山路時,見馬匹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馬車上的糧食被掠走了一些。
想是這些馬賊躲在了山路下的懸崖壁上,用鉤子將糧食鉤到了山谷中,再往下看,是什麼影子都沒有。
神武門吃了這個暗虧,甚是惱怒,而金不換這個損失了錢財的苦主卻沒有什麼不高興的,只感覺到這個石國更加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