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志失魂落魄地從文景閣裡出來,一步步往正德‘門’那邊走,腦子裡‘亂’哄哄的。
辛苦經營了數代的家業,完了枝繁葉茂的崔家,也完了留下的,只是他這個名存實亡的尚書省郎中。這個郎中連家業和族人都不能保全,留着,又有什麼用?
崔志老年得子,只有崔炎那麼一個子嗣,現在,連崔炎也被斬了頭。他到了正德‘門’的‘門’‘洞’口的時候,突然看向那刺眼的蒼穹,陽光炙熱,炫得他眼睛發‘花’,他突然仰天大笑不止,口裡道:“天亡我也……”
‘門’‘洞’這邊的禁衛頓時呆了呆,顯然還沒有撞見過這等事,立即過來,便看到崔志突然捂住了‘胸’口,口裡溢出血來,撲通倒地。
“救人”
禁衛手忙腳‘亂’起來,可是太醫還沒請來,崔志已救不活了。
堂堂尚書省郎中,就這樣仰面躺在‘門’‘洞’下頭,一雙眼眸死死睜着望向天穹,口裡的血沫殘留在‘脣’邊,瞬間變得冰冷。
消息傳出去,倒是嚇到了不少人,崔大人年紀不算大,相比袞袞諸公來甚至還年輕得很,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怎麼說死就死?莫非……
此後,內幕才一點點地揭‘露’出來,接着便是汴京轟動,驚詫莫名。沈傲率軍入泉州,斬官員、官商及家小一千七百四十三口,泉州碼頭,血流成河。
大宋立國以來,除了對付謀逆的反賊,從未行過如此殘酷的手段,牽連之多可謂駭人聽聞。坊間那邊議論不一,倒是士林抨擊之聲不絕於耳,這般殺人,姓沈的也像是讀書出來的嗎?十足的一個屠夫,真真是造孽,泉州紳商何辜?
士林這邊的叫罵,自然也有‘私’心,沈傲殺的人,不少都是讀書出來的,有的做了官,有的雖然從了商,總體上還是自己人,所謂刑不上大夫,今日沈傲能殺他們,明日這刀頭難保不會對準自己。開了這個先河,那還了得?
再者據說沈傲在泉州抄家所得七億貫,數額之大,聳人聽聞。大宋一年的歲入,也不過是億貫上下,雖說這兩年國泰民安,又少了歲幣這項開支,府庫豐盈,可是這麼一大筆銀錢,已經相當於朝廷五年所得了,錢不是問題,怕就怕宮裡頭抄家漸漸地抄得上了癮。在士林有些名望的,家財自然也是不少,雖沒有那富可敵國的財富,卻少不得會生出兔死狐悲之嫌。
這般抨擊了一番,沽名釣譽的也就起了心思,彈劾奏疏便如雪片一般炮製出來,直入宮‘門’,放眼望去,都是一片恨不得將沈傲踩死的叫囂。
這個時候,蔡府裡頭卻是有人大是搖頭,對興致勃勃要參與彈劾的蔡絛道:“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要瞎參合進去,朝廷裡罵沈傲越狠,可是在官家看來,卻不啻是最大的誇耀。”
說罷,揮了揮手,嘆了一口氣,便孤零零地獨自用調羹舀着蔘湯喂入口中。
文景閣裡,趙佶看到那無數的彈劾奏疏,卻只是冷笑連連,對楊戩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朕的臣子,食君祿、受皇恩的肱骨臂膀。就是苦了沈傲,爲了朕的社稷,卻要承受這麼多苛責,哼,不是都求朕治罪嗎?下中旨,賜沈傲爲蓬萊郡王,海路招討使。”
中旨的消息不脛而走,原本按道理,大宋的郡王可謂少之又少,異姓封王的,更是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便是在歷史上,徽宗一朝也不過加封過童貫爲郡王而已。沈傲這般年輕輕加封郡王的,便是皇子也不多見,與沈傲同歲的皇子,不少的還只是國公而已。只是這個時候封王,頗有些賭氣的意味,居然直接繞過了‘門’下省,將旨意發出去。
像這種封王的大事,少不得要廷議或者和宗令府那邊商議一下,現在卻是連招呼都不打,直接來了這麼一下。君無戲言,旨意一出,固然會有人認爲不合常規,卻也沒人好說什麼。宮裡頭便是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沒有開口反對,誰還有什麼話說?
這個旨意,對滿朝文武和士林來說,更是一種警告,大家拼死拼活地上疏彈劾,結果等來的卻是這個,再罵下去,姓沈的一根毫‘毛’都掉不了,還有個什麼意思?
汴京又歸入平靜,該罵的也罵累了,不罵的也不去摻和,大家相安無事,日子就這麼魂沌地過去,還能怎樣?
此時,對官家的心理,能琢磨透的也不過是寥寥幾人罷了,大多數人不知道,他們越罵,趙佶就越是爲沈傲感到委屈,更爲沈傲的赤誠感動,以沈傲的智慧,當然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偏偏他去做了,千萬人吾往矣,這對沈傲的聲譽有害,更是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可是另一方面,這般盡忠職守的,趙佶卻是極少見過,那些高談闊論,滿口治國平天下的大臣,有哪個提及過海事的?有哪個願意去做這得罪人勾當的?一個都沒有。
現在沈傲作出了成績,趙佶看到了四大姓一手遮天,富可敵國的本事,這才覺得後怕,這些人連廂軍、水軍的人都籠絡在羽翼之下,下頭更有成千上萬的亡命之徒,真要有人圖謀不軌,只怕比天一教,比方臘更加令人頭痛。
眼下既能斬草除根,又爲國庫增加了收益,一舉兩得,如此大功,卻被人羣起攻之,趙佶所賜的這個郡王,原本還在猶豫,被這麼一‘激’,自然就毫不猶豫地送了出去。
傳旨意的太監八百里加急,一路趕赴泉州,入泉州的時候,已過了半月光景,這個時候的泉州,人人皆兵,‘操’練的就有三四萬人,隨時準備出海進剿。外海的那些海盜,一直在等四大姓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等,才知道自己的主子已經被人斬草除根,這個時候再攻泉州,也已不可能,卻又不敢回去,只能乾耗着。
沈傲能耗,海盜們卻是耗不起,泉州這邊糧秣從各府各縣源源不斷地過來,軍餉也給得足,可謂是厲兵秣馬,兵強馬壯。可是海盜卻不同,困守在外頭的孤島上,連商船都不見幾艘,壓根就沒有商船出過海,囤積的糧食吃一頓少一頓,再耗下去,人家根本不必進剿,自己就得先餓死。
眼見時候差不多了,沈傲也有了進剿的心思,才得知汴京來了旨意。
轉運司這邊,中‘門’大開,辦公的博士、校尉、差役紛紛在這裡集結,設下了香案,等沈傲穿着朝服過來,一齊納頭拜下,沈傲朗聲道:“臣沈傲接旨。”
傳旨的公公無比肅穆的展開聖旨,正‘色’道:“制曰,毅國公沈傲有功於朝,明禮有識,進退得益,肆命敕蓬萊郡王,督海路,敕海路招討使。”
這一封聖旨,真真是嚇到了不少人,所有人都驚愕地擡起頭,目光落向沈傲身上,真真是羨慕不已,大宋異姓封王的少之又少,大多數,都是追封,也只有死後纔有封王的可能,這位沈大人這樣年輕,就已貴爲郡王,這前程,這聖眷,可算是前所未有了。
沈傲這邊倒是沒什麼,臉‘色’平平淡淡的,心裡卻在想,待會兒我寫日誌,該怎麼寫?是說凜然受命呢?還是惶惶不敢受呢?爲難啊,還是凜然受命好一點,多幾分男兒氣概,最好再添一筆神‘色’若常更好,這樣才能表現出榮辱不驚的氣節。
“好,就這樣想定了,待會兒就去寫。”沈傲心裡打定了主意。對這郡王,他倒並沒有太大的驚喜,大宋的爵位就是坑爹的,蓬萊郡王,不知道的還以爲有個蓬萊府做封地,其實什麼都沒有,只不過每個月比國公多領些月錢罷了,至於其他的福利,大致也沒什麼太多的好處,最多是幾項特權而已,比如從此以後犯了法再不受刑部和大理寺審理,要宗令府出面才行,只是這個,和沈傲實在是八竿子打不着,沈傲是久經考驗的戰士,京兆府、大理寺、刑部哪裡沒去挑過場子,到時候出了事去宗令府,人生地不熟,反而容易吃虧,還不如去大理寺更實在,好歹在那兒有不少熟人。
他按部就班地謝恩接旨,隨手拿了張錢引給那位公公,這公公面生,可是但凡是在汴京當差的,見了沈傲都是如沐‘春’風,誰不知道沈楞子的厲害,楊公公和他關係不知道多好呢,得罪了他,還要不要魂?
“王爺,雜家先恭喜了。”
沈傲只是呵呵一笑道:“同喜,同喜,本官加了爵,公公不也是有賞錢嗎?走了這麼久,公公也不必急着回宮去,先進去喝茶,到時候再替你接風洗塵,在這泉州,好好玩幾天再走。”
這公公笑嘻嘻地道:“王爺往後該稱本王了,怎麼還叫本官?王爺,您先請。”
沈傲只是笑,本王……叫得有這麼點兒不太習慣,不知以後會不會叫得繞口,哈哈一笑,率先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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