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笑吟吟的看着王文柄,王文柄啞口無言,頓時生出一股羞辱感,心裡想,死到臨頭,這個傢伙居然還死鴨子嘴硬。他眼珠子一轉,這股火氣只好忍着,萬事等宣讀了旨意再說。陰測測的笑道:“好說,好說,跪着就免了,本官站着宣讀旨意,沈大人便站着聽旨吧。”
並非是王文柄不願意和沈傲一起跪下,只是他這一跪,如此大的動作,免不得要牽扯到傷口,既然有御劍和聖旨,兩個人都站着也合規矩。
沈傲猶豫了一下,笑吟吟的道:“好吧,那麼本官就站着接旨意了,王大人,這可是你準我站的,到時候怪罪下來,本官免不得要牽扯上你。”
王文柄瞪了他一眼,卻也無話可說,肅容道:“沈傲接旨意。”
沈傲肅容側立:“臣接旨。”
沈傲能站,不代表別人還能站着,沈傲話音剛落,瞬時身後的營官、中隊管、校尉、禁軍跪倒了一片。
王文柄正色道:“制曰:攬京畿三省事沈傲,朕猥以眇躬,獲纘洪業。方此該藏之月,寔爲震夙之辰。卿志切愛君,情深體國。然退守薄城而畏賊是何故?今國人相疑,俱言愛卿畏賊如虎,不能託以軍國事。朕將於此觀爾,即令卿交付軍馬,兵部尚書王文柄可替之。”
聖旨十分簡短,與以往不同,從前都是大罵一通,棒子卻輕輕落下,這一次卻是誇耀了一番,說沈傲直切愛君,深情體國,這意思多半是對沈傲還有幾分肯定,不管如何,至少說沈傲本心還是好的。至於後面就嚴重了,說沈傲拋棄薄城畏敵如虎,現在國人相疑,身爲天子的,也不得不裁撤你的軍事大權,由王文柄來頂替。
王文柄唸完,臉上已露出得意笑容,將聖旨一收,冷笑道:“沈傲,聖旨你可聽明白了嗎?”
沈傲道:“明白了。”
王文柄得意非凡的道:“既然如此,來人,先解去沈傲的翅帽、官服,押解起來。”
身後的步軍司將虞侯立即喏了一聲,正要動手。
“且慢!”沈傲鎮定自若的道:“聖旨只是裁撤,並無押解,王大人這是要借題發揮?”
王文柄眼眸中殺機騰騰,尖聲咆哮道:“本官現在攬京畿三省事,是不是借題發揮還有你說話的份?來人,拿下,先掌嘴!”
到了這個份上,氣氛已經降到了冰點,莫說是那步軍司的禁軍,便是馬軍司這邊都默然無語,一個個怪異的看着王文柄。
“怎麼?沒有聽到本官的話,快,拿……”
“啪……”
一個巴掌毫不容情的煽在王文柄的臉上,落手之人正是沈傲,沈傲朝王文柄冷笑,隨即又是正反幾個耳光打下去,王文柄後面的話再說不下去了,捂着臉高聲大叫:“沈傲……你這是要造反?好大的膽子,連欽差都敢打!哎喲……”
這個突如其然的變故,教人看的眼花繚亂,馬軍司這邊倒沒什麼,那步軍司的將虞侯眉頭一皺,這個時候面上也不善了,向前一步厲聲道:“沈傲,你這是做什麼?”
沈傲冷麪道:“自然是打人!”
將虞侯按住腰間的刀:“你可知你打的是誰?”
他手一按刀,沈傲身後的教官、校尉也忍不住按住刀了。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沈傲曬然一笑:“聖旨裡是怎麼說的,是說我失落了薄城,國人相疑是不是?”
他大喝一聲:“韓世忠。”
韓世忠踏步出來,沉眉道:“末將在。”
“這薄城還在我們手裡嗎?”
“回大人的話,前軍營剛剛傳回的消息,薄城已經收復了。”
沈傲微微頜首,隨即從袖子裡抽出一份奏疏直接甩在那將虞侯手裡:“自己看吧。”
將虞侯接過奏疏,看了一遍,心裡便有點吃驚了,這是一份報捷的奏疏,按着奏疏裡寫着的,這應當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捷,一次便殲賊萬餘,殺賊八千,俘賊兩千,不說這裡頭會不會有水份,可是欽差都來了,這沈傲還敢如此囂張,應當不是騙人的。
他態度一下子緩和了一些,深望了沈傲一眼,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置了,沈傲的聖眷那自是沒的說的,這一次來聖旨,那也是因爲汴京那邊鬧得太兇,可是眼下畏敵如虎變成了大捷,他這個將虞侯還真是兩面爲難了。不說別的,撤職是鐵定的,可是押解就有點兒過份了,人家是有功之臣,又是天子近臣,今日押解了他,明日宮裡頭傳旨意就免不得要了人的腦袋,這個罪過他可吃不起。
正在將虞侯恍神的功夫,那邊王文柄已經搶過了奏疏,左右看了一眼,冷笑道:“聖旨便是聖旨,管你有功還是有錯,眼下本官纔是攬京畿三路事,你敢打我,便是罪無可赦!周虞侯,你還愣着做什麼,先把人拿下!”
那將虞侯臉色有點怪異了,拿人?到時候拿了人人家跑回汴京去告狀,第一個倒黴的還不是自己?他王大人不要命,自己可不能跟着胡鬧,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卻愣是不動手。
王文柄已經瘋了,衝到沈傲身前要親自動手,誰知剛剛湊過去,沈傲掄起一個巴掌又是煽過去,隨即用腳一踹,一下子踹中王文柄的下身,王文柄啊呀一聲淒厲大叫,已是躺在地下再爬不起來,那下身頓時血淋淋的溼了一片,教人看的觸目驚心。
這一下所有人都疑惑了,沈大人只是輕輕一踹,怎麼就流了這麼多血?還真是怪了?
王文柄這時候真是痛的想死的心都有,那剛剛癒合了一些的傷口被這一腳又重新撕開,劇烈的疼痛教他在地上來回打滾。
將虞侯這時不得不站出來:“沈大人……”
沈傲打斷他,正色道:“誰來攬這京畿三路的事都不打緊,只有王文柄不行,便是來了聖旨,我沈傲也絕不將印綬交給他。”
將虞侯怒目道:“這可是聖旨!沈大人可知道抗旨是什麼罪過嗎?”
沈傲淡淡一笑:“我自然知道,可是和我大宋的安危比較起來,本官寧願抗旨。”
將虞侯一時也慌了神,抗旨不尊,這可是大罪,現在連欽差都打了,自己隨扈在欽差左右的多少也得有個表示,可是這沈傲身後的馬軍司禁軍和校尉一個個冷眼旁觀,天知道步軍司這邊動了手,會不會引來馬軍司那邊的同仇敵愾。
正在他遲疑的時候,沈傲朗聲道:“韓世忠,把人押過來。”
韓世忠應了,立即轉身而去,過不多時,便領着七八個禁軍押着十幾個俘虜過來,這些俘虜渾身是傷,想必拷問了不少時候,一見到沈傲,立即跪下磕頭,道:“大人饒命,饒命,我等知道錯了,再不敢信奉徐神福的妖言……”
沈傲眼皮子都不願意擡一擡,慢吞吞的道:“說吧,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
這些人都抱着將功補過的心思,一個個爭先恐後的道:“是,是,我們說。這一次徐神福敢興兵主動出擊,是因爲汴京城裡有人給咱們報了信,說是汴京空虛,大人虛張聲勢,薄城一線不過萬餘禁軍和一干廂軍……”
這些人受了拷打,早已不信什麼天一教了,天一教也不能當飯吃,這個時候翻然悔悟,又想着活命,自然添油加醋的將王文柄私放細作的事俱言相告,說完之後,便重重磕頭,一個個痛哭流涕的道:“我等也只是受了徐神福那廝的矇蔽,請大人開恩。”
沈傲不去理會他們,對韓世忠道:“押下去,好好看管起來,到時候送回汴京再讓大理寺好好的審問。周虞侯,這些話你可聽清楚了嗎?”
周虞侯聽了,這才明白沈傲爲什麼抗旨不尊,額頭上頓時冷汗淋漓,心裡想:“姓王的真是該死,作出這種事來,也難怪沈大人不肯交出兵權,兵權交給這串通教匪的人,不消幾日功夫,那天一教多半就要兵臨汴京了。”一霎那間,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這個時候若是不表個態,鐵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立即單膝跪下,道:“大人,末將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沈傲淡淡道:“你說。”
周虞侯道:“京城裡流言諸多,又有奸臣賊子造謠生事,宮裡頭這才下達了旨意,本心上,陛下對大人不的愛護之心自是沒的說的。若是陛下知道這裡的事,多半這聖旨也要揉成碎片了。這兵權,萬萬不能交給王文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爲了我大宋朝,爲了官家,這剿賊的干係還需大人擔當起來,若是宮裡計較抗旨不尊的罪過,末將甘願與沈大人同罪。”
周虞侯在官場裡也摸滾了幾十年,這句話說的實在太漂亮,話鋒一轉,就把自己和王文柄撇了個乾淨,再說保衛大宋和官家是大義,這抗旨是情有可原的事,不說官家,便是朝裡的百官也絕不敢計較抗旨不尊的事,你計較,少不得就會被打成王文柄的同黨,王文柄通敵,莫非你也通敵?明明宮裡不會降罪,周虞侯卻說假如宮裡要計較,甘願和沈大人同罪,這便是把炙手可熱的沈大人和自己拉到了一條船上,少不得沾沈傲一點光,到時候飛黃騰達不一定有,可是多了一棵大樹好乘涼卻是鐵定的。
至於那臉色青白捂着下襠在地上打滾的王文柄,周虞侯已經沒有興致理會了,哪裡還管得了他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