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震驚

醫局全名叫和劑醫局,爲了簡單,通常都簡稱爲醫局。

顧若離還是第一次去。

是間兩進的院落,建在城南的抄紙巷,是朝廷設在民間的署衙,設了沒有品級的司醫,讓京中醫館推舉人兼任,近幾年來皆由蔡氏醫館的傳人蔡正擔任,但實際做主的人,卻是如今的太醫院院正戴韋。

因爲不設衙役,所以平日裡面也沒有人當值,只有每年三月,這裡纔會人流如織,如同集市一般,賣藥的,種藥的,配藥的,藥工,百姓,還有從各處奔涌而來,爲切磋見聞的大夫。

顧若離到醫局時,門口已經是水泄不通,許多零散的藥農挑着自己種的草藥給人相看,藥鋪裡的人就會蹲下來一家一家比對,堵着門和路……人多了,各式各樣的小販也都挑着擔子來,賣零嘴的,搭檔子賣混沌燒餅的,甚至於客棧的夥計都站在街上攬客。

“可真是熱鬧啊。”方本超咋舌,“我還是學徒時跟着師傅來過一次,那時候可沒有現在這麼多人。”

他居然還看到前頭有人在賣酒!

“這酒……”劉大夫也看到了,忍不住失笑,“誰還會在這裡買酒喝。”

劉大夫話落,就聽到旁邊有個女聲接了話,道:“是藥酒,草藥濾出去了。”

大家回頭去看,就看到白世英和焦氏笑盈盈的站在他們身邊。

“白姐姐。”顧若離笑了起來,這段時間她因爲崔婧語的事,忙着兩邊走動,都沒有見過白世英,今天碰上她不禁很高興,“你們也是纔來嗎?”

白世英點頭,道:“今兒沒有炮製,原是是打算明天來的,不過一想你約莫也在,便過來了。”又道,“近日似乎瘦了,可是累了?”

顧若離嘆了口氣,一言難盡的樣子:“等回去的時候我和你細細說。”

白世英點頭。

“這位姑娘是……”方本超和劉大夫好看的看着白世英,她亦戴着帷帽,不過看樣子年紀不大,若是以前看到有女子出入,他們也會覺得奇怪,可是認識顧若離以後,倒覺得見慣不怪了。

“白姑娘。”顧若離給兩位介紹,又和白世英道,“這位是方前輩,這位是劉前輩,初五的時候才從延州到京城,過來幫我的忙,要不然合安堂真的是忙不過來了。”

白世英蹲身福了福,含笑道:“二位前輩好。”

方本超和劉大夫抱拳回禮,道不敢。

“咦!”張丙中笑着往前擠了幾步,蹲在一個老農的擔子前頭,“本家老伯,你也在這裡賣藥啊。”老伯也姓張。

張老伯五十幾歲的樣子,雖穿的舊衣服,但收拾的很乾淨,蓄着花白的鬍子,一看見張丙中就認了出來,笑着道:“原來是阿丙,你也來這裡買藥嗎?還要不要防風和三七,我這裡還有。”

“要啊,上次買的我師父說成色很好,已經都用完了,這回你一定要給我多留點。”張丙中呵呵笑着,張老伯就站了起來,“你師父來了?”

被稱爲師父,自然是德高望重,老伯不敢怠慢。

張丙中頷首,就指着顧若離:“這就是我師父。”又和顧若離道,“上次就在老伯這裡買的防風。”

張老伯一愣,就看到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人羣裡,戴着帷帽看上去十三四歲的身段,他呆了呆,尷尬的抱了抱拳。

“老伯除了三七和防風還種別的藥嗎?”顧若離走了過去,白世英也在擔子前蹲下來撿了塊三七查看,張老伯就回道,“地不夠,只能種這兩樣,三七又是一種三年,所以我們明年打算種紫蘇和地黃,這兩樣藥師父要嗎?”

“這確實是三年的三七。”白世英將藥放回去,含笑道,“老伯種藥是內行,若是明年紫蘇和地黃收了,就儘管給我們送來,便是霍大夫不要,我也能全部收下來。”

顧若離看着白世英失笑:“白姐姐這是在和我搶生意啊。”

“藥不錯。”白世英含笑道,“不過我也用不了那麼多,屆時再分你一些便是。”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那成,那成。”張老伯道,“你們要我明年就種這兩味!”他鬆了口氣,又和看着張丙中道,“我家裡還有一些三七,防風則沒有了,改天給你們送過去。”

“成啊。”張丙中點頭,“金簪衚衕合安堂,進去找裡面誰都可以。”

張老伯說着就把擔子挑起來:“一家貨不定兩家客,我這就回家了,你們再慢慢看。”他東西都定了,所以不必要再在這裡吆喝。

“慢走啊。”張丙中揮手,目送張老伯離開,又和大家道,“我倒是有個想法,要不然我們也弄點地,找些像張老伯這樣的藥農種,不求每樣都有,只種藥量大的幾樣,行不行?”

以前顧府在慶陽也有莊子,裡頭也種了七八個種類,她早就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她在京中不知會待多久,將來會怎麼樣,就定這些難免有些操之過急了。

“再等一年。”顧若離回道,“一年後等我們穩定一些,再想辦法買點地,自己種藥草。”

顧若離話落,劉大夫就道:“是,若不然到時候醫館用不完,我們再去賣,豈不是又成了生意人了。”

幾個人說着話,就穿過人牆似的人羣,往醫局的院子裡走。

“霍公子今兒沒來嗎。”焦氏左右看看,沒見到霍繁簍,張丙中回道,“他神神秘秘的,說有點事要出趟遠門,昨天下午走的。”

霍繁簍走都沒有和她說,顧若離也是早上才聽張丙中說才知道的。

他也不認識幾個人,能去哪裡!

“他說他要回來看藥的。”方本超接了話道,“估摸着今晚就能回來吧。”

幾個人進了醫局的門,庭院裡站着三三兩兩正聊着天的人,聽着稱呼滿耳朵的都是張大夫,李大夫……張丙中看着眼睛都紅了,興奮的道:“這不會大周的大夫都來了吧。”

“恐怕是近的幾處地方大夫都來了。”劉大夫目光在庭院裡一掃,又朝中堂裡看去,裡頭擺着一溜溜的椅子,估摸着幾十把至多,都坐着人,而上座中,右邊的位子還是空的,只有左邊有位穿着紫紅直裰四十來歲蓄着鬍子白胖的人坐着喝茶。

“是他。”張丙中指着上位的那人小聲道,“上次那對母子來我們醫館看病,就是這個人站在街對面看的。”

他還記得霍繁簍說過,這人是蔡氏醫館的。

“應該是蔡大夫。”顧若離低聲道,“他是醫局的司醫,主持每年的杏林春會。”

她的話一落,張丙中就意興闌珊起來:“有這種人主持,怕是好不到哪裡去了。”話落,掃興的看着顧若離。

顧若離笑笑,正要說話,就聽到外頭有人喊道:“戴大人到!”

“戴大人?”顧若離朝外頭看去,就看到穿着官袍大步進來的戴韋,後頭還跟着一顛一顛的戴二爺,他們甫一進門,院子裡就沸騰起來,衆人都抱着拳打招呼,“戴大人。”

“好,各位好。”戴韋微微笑着,一一抱拳回禮,目光一轉看到了顧若離,神情微微一頓移了開去,他身後的戴二爺就走了過來,抱了抱拳,“好巧啊,霍神醫。”

他故意喊她霍神醫。

“戴二爺。”顧若離點了點頭,道,“是巧。”

戴二爺哈哈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怎麼能讓您站在外面,快請進,請!”

顧若離笑笑,去看方本超和白世英幾個人,戴二爺就道:“一起啊,裡面大的很。”

“進去吧。”方本超很想見識一下,被邀參加杏林春會的多是一些較有成就的大夫,他有些迫不及待,“不知道寒老這次會不會來。”

韓恭在江南一帶很有名氣,內外科皆擅,聽說他研製的藥酒都能續骨。

“好。”顧若離頷首,回頭去拉白世英的手,白世英微微搖頭道,“我就只是過來看看,你去吧,等這裡結束了你去我那邊,我們說說話。”

顧若離微怔,白世英已經朝她笑笑,和焦氏兩人走了。

她嘆了口氣,隨着戴二爺進了大堂,戴韋已經和衆人打個招呼,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戴二爺就打着頭進門大聲道,“各位,如今京城炙手可熱的霍神醫來了。”話落身體一側,將顧若離讓了出來,“這位就是聖上御賜牌匾,懸壺濟世的霍神醫。”

裡頭坐着的人,從二十幾歲的學徒,到鶴髮雞皮七八十的老人。

他們本來沒有注意這邊,只和戴韋說着話,如今聽戴二爺這麼一說,衆人幾乎是唰的一下轉頭過來。

如今滿大周的大夫,誰說不知道霍大夫的,那真是落伍了。

治了連楊文治都素手無策的病,控制延州劉家村的疫情,得了聖上的御賜牌匾,最重要的,傳說這位霍大夫不但是位女子,還是個未及笄的黃毛丫頭。

真的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一個小丫頭,不但醫術高超,還獨自闖蕩開了醫館,裡頭掛着聖上御筆題寫的牌匾。

懸壺濟世!

這太匪夷所思,讓人不想記住都難。

所以,戴二爺的話一落,大家的目光就齊刷刷的轉過來,看着顧若離。

果然是個小姑娘,戴着帷帽怯生生的站在門口,頓時,有人面上就五彩繽紛起來。

按說,霍大夫的身份,他們應該起來打招呼讓座,畢竟有了前面的這些成就和掛名,他們都該客氣一番結交一下,可是現在,對面站着的是位小丫頭,和自己的孫女,女兒差不多年紀,這……

“荒謬。女人也能做大夫。”有個年紀很大的大夫低哼了一聲,轉頭過去端了茶盅接着喝茶,有人就用餘光打量着顧若離,卻裝作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和旁邊的人說話。

“霍大夫。”坐在後面的倒是有幾個年紀略小的大夫起來朝她抱拳,“快請進來坐。”請她坐後面去,雖然她成就很大,可畢竟是女子。

隔着帷帽,顧若離打量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道:“多謝,我就坐這裡好了。”她說着,指着第一排一個空出來的首座,大步一邁昂着頭就坐了過去。

衆人啞然,驚愕的看着她。

她一個姑娘家,居然堂而皇之的坐在了男人中間,還這麼自然。

再有能耐,也只是個女人,更何況,她得的名聲是不是虛名,還是哪個男人給她的,真是不好說!

顧若離穩坐下來,腰板筆直,彷彿沒有看到衆人表情一般。

“嘿!”戴二爺嘿了一聲,還以爲顧若離能被氣的哭鼻子,再不濟也羞憤一下,沒想到她還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最惹眼的位置,“有膽!”

戴二爺點頭,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們……”張丙中忍着笑,指了指後面,“我們坐後面去吧。”

方本超和劉大夫點着頭,幾個人到後幾排坐了下來。

“這裡都是男人。”方纔那位老者和顧若離中間隔了一個高几,他不屑的看着她,道,“霍大夫還是在外頭的好,免得傳出去,對你一個女子名聲可不好。”這醫局自建造以來,還沒有哪個女人進來過,就更別說和他們平起平坐了。

衆人都看着顧若離,老者姓韓,名爲恭,表字秉德,乃鳳陽醫術世家韓氏的傳人,和湖廣白氏,慶陽顧氏,蘇州鄭氏以及沅江毛氏並稱四大藥家。

這四家都是近百年來的世家,不管家底如何,但醫術和藥草都是傳承了五代以上,且每一代都出過人才,頗有些名氣。

所以,韓恭一說話,衆人都應着不敢開口。

“名聲是我的。”顧若離微微一笑,道,“勞前輩憂心了。”她沒有出言不遜,聲音青澀卻溫和守禮。

這樣的情況她預料到了,這些大夫刻板守舊,最是見不得女子出來做事,所以,她只要出現,就必然會有這樣的輕視。

韓恭臉色一變,一雙眼睛惱怒的盯着顧若離,隨即冷嗤一聲,道:“這天下就該制定了律法,令女子只能修女德女戒,旁的書一概不許碰,否則就綁起來浸豬籠纔好。”

顧若離很想問他,您母親亦是女子,您是不是也要浸她豬籠,可到底還是忍了,只笑着道:“是,只不過您說這話時,要問問我們合安堂中堂裡的那塊牌匾,不知聖上賞匾時,是不是也如前輩這般所想。”

韓恭一愣,頓時大怒,拂袖道:“你休要胡言,聖上日理萬機,如何能記得你這樣一個小女子的事!”

“是嗎。”顧若離端了茶,喝了一口,回道,“聖上沒空,所以這些事都要前輩您來管?”

韓恭頓時被噎住,指着顧若離瞪着眼睛,喘着氣半天說不出話來。

“師父被霍繁簍練的,口齒越發伶俐了。”張丙中捂着嘴偷笑,又發現旁邊有人正在凝眉看他,他脖子一擡露出一副驕傲的樣子,“霍神醫是我師傅”。

方本超失笑。

“好了。”戴韋和蔡正對視一眼,戴韋就道,“各位多數都是熟人,許久不見,敘敘舊,聊聊天是必要的,只是這話點到爲止,等稍後會散了,大家再私下裡去聊一聊,說一說也不是不可,今天既然開了會,還是以醫術爲主,各位說可是這個道理。”

衆人就紛紛捧着,應和道:“戴大人說的有道理,我們千里迢迢來京城,爲的就是和各位大夫切磋一番,互相增進見聞,私事雜事就不要多談了,耽誤時間。”

顧若離和韓恭的鬥嘴,就這麼揭過去了。

戴韋就看了眼顧若離,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放下來,接着道:“老夫在太醫院,這一年多也接觸了各種各樣的病證,今年不如就讓老夫拋磚引玉,開這個頭,大家聽聽,這病證到底如何治比較妥當。”

衆人一下子靜默下來,朝戴韋看去。

“城東一老者,年逾六十,素日喜好飲酒,今日兩臂作痛,體軟痰涌,口噤語澀,頭目暈重,老夫觀其脈浮玄而無力,苔白不膩,眼散而無神……”他說着一頓,道,“他亦曾詢過別的大夫,開了祛風治萎的方子,可藥吃了不見好,卻越發嚴重,便來求老夫。各位聽着,此病有何見解。”

他的話一落,底下就一陣嘩啦啦的嘈雜起來,大家都在討論着,顧若離自然是一個人坐着,聽着滿耳朵的嗡鳴聲。

過了好一會兒,她就聽旁邊的老者撫須道:“臂麻體軟,脾無用也,痰涎自出,脾不能攝也,口斜語澀乃是脾傷,頭目暈重則是脾氣不升,所以,一劑補中益氣湯加神曲,半夏,茯苓,先連服二十劑,若不愈再添。必愈!”

“這方子好。”有人聽着就恍然大悟的樣子,道,“韓老前輩,只是這一次拿藥二十劑,是不是有些多了。”

病人病情隨着吃藥,會逐漸有了起色或者變化,所以除了調養的方劑,大夫開藥都是三五劑量或者七八天的藥量,過後再來複診,按當下病人的病證,再添減藥量。

這一次二十劑,太過武斷了。

“無妨。”韓恭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道,“此病無這劑量不會有效!”

衆人有的聽着點頭,有的則是將信將疑的樣子,就有人看着戴韋,問道:“敢問,戴大人是如何開的方子。”

“韓大夫說的不錯。”戴韋頷首,“老夫開的亦是這個方子,不過,老夫開的是三十劑,服完後也不用複診,必能痊癒。”

戴韋自己說完,摸了鬍子含笑看着衆人。

果然,大家一陣錯愕,隨即有人撫掌道:“韓大夫開了二十劑我們便覺不可思議,如今戴大人開了月餘且方子不變,我等實在是望塵莫及,佩服佩服。”

戴韋滿意的點着頭。

顧若離暗暗點頭,雖對戴韋沒有多好的印象,可這一次三十劑的藥量,確實有魄力,可見他的醫術不一般,至少辯證清楚,很自信。

“在下也有一病症,實在蹊蹺。直到來前病者也沒有起色。”說着話,對面第二排有位三十幾歲年輕的大夫站起來,朝衆人抱拳道,“在下有一病人,古稀婦人,家境殷實,只是自去年年底開始,不時眩暈,宛若坐船,天旋地轉一般,在下試了許多法子,都不曾起效,只能每日以人蔘吊着,略好轉一些,人還是隻能臥牀,難以起身!”

“這病少見。”有人念着道,“沒有見到人還真是不好說。”

顧若離看向韓恭,韓恭也是若有所思,她又朝戴韋和蔡正看去,兩個人皆是一副明瞭的樣子……

“這老婦,應是血菀於上,而氣不返於下的眩暈症。應平肝熄風,清熱活血,補益肝腎。”蔡正哈哈一笑,撫須而道,“天麻鉤藤益母桑,梔芩清熱決潛陽,杜仲牛膝益腎損,茯神夜交安神良。華大夫回去後,用天麻鉤藤飲試一試,定有效。”

他一時高興,將方決都念出來了,顯得很有把握的樣子。

“蔡大夫說的沒錯。”有人贊同的道,“肝陽偏亢,風陽上擾,故頭痛、眩暈,用天麻鉤藤飲實爲精妙。”

衆人又是一陣應是,方纔說話的那位華大夫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笑着抱拳道:“在下這就回去一試。”可卻是嘆氣,要只是天麻鉤藤飲能治好,他就不用在這裡提出來了。

眩暈之證,誰不會用方子呢。

“你可曾用過此方。”韓恭說着一頓,看向對面的華大夫,華大夫一怔起身呵呵笑着,就是不說話。

衆人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只怕是已經用過這個方子了。

蔡正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看來你是用過的。”韓恭道,“既是用過卻毫無效用,只怕這老婦的眩暈有些不同尋常。”

蔡正勉強笑着,看着華大夫道:“方纔聽你一說,我當便如你所言那般,可還有什麼症狀你不曾提到?”年紀大的老年婦人,若是眩暈的話,通常都是這類方子,且大多有效。

華大夫搖搖頭:“也沒有旁的不同,只這幾樣。”

衆人就若有所思起來。

蔡正臉都綠了,極其難堪的坐在那邊。

“此證若真如華大夫所言,老夫也素手無策。”韓恭搖頭道,“單聽聞確實難以判斷。”

華大夫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戴韋目光一轉,看了眼坐在後面的戴二爺,戴二爺眼睛一亮,就站了起來指着顧若離道:“問霍神醫啊,她擅疑難雜症,活人吞釘子她都能救活。”

衆人一靜,都朝顧若離看去,下一刻都移開了目光。

本心裡,大家還是不信她的醫術,年紀這麼小,還是個女子,不過徒有虛名罷了。

“霍大夫可有何高見。”戴韋就順勢朝顧若離看去。

韓恭眉頭一簇,和戴韋道:“戴大人問一個女子作甚,實在是有辱我等斯文!”他實在是瞧不上女子從醫,且還拋頭露面,不成體統。

顧若離放了茶盅,並不避諱,目光掃了一眼衆人,又看着韓恭,道:“韓大夫,是不是成體統,不是您一家之言就能定的。”話落一頓,她又回頭對戴韋道,“既戴大人所邀,在下便就獻醜了。”

衆人一怔唏噓,紛紛撇開眼不想看她。

一個女人,能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方子來。

“你能有什麼方子。”韓恭皺着眉,一臉的厭惡,“小小年紀,竟如此大言不慚。”

顧若離站了起來,朝韓恭略點頭,道:“在下確實沒有一個有效的方子。”她話一頓,大家都紛紛搖頭,你沒有站起來出什麼風頭,正在這時,就看顧若離話鋒一轉,道,“因爲眩暈之證分很多種,單看脈象和症狀,我們實在難以區分之間的不同。所以,用一樣的藥,治不同的病,當然不會有效。”

眩暈分耳源性暈眩還是血壓性暈眩還有其他類型的眩暈,單中醫號脈辯證是分辨不出來的。

“分很多種?”有人聽不下去,當既就問道,“你既說分很多種,又難以區分,還討論個什麼勁兒,不等於白說。”

顧若離看着那人,搖着頭道:“難以區分,不代表不能區分。”她微微一頓,掃視全場,言簡意賅的道,“想區分眩暈不同,只有問!”

問病人,細緻的分,一點點的排除。

“呵!”韓恭就冷笑一聲,不屑道,“在座都是幾十年行醫問診,望聞問切的手法,難道還要你來教不成。”

“此問非彼問。”顧若離回了他一句,便接着又道,“這問也分多種,若普通人或青年眩暈,則要問其是否有聽力減退,噁心,嘔吐,可會面色蒼白等症狀,再觀察其走路是否有傾斜或傾倒的症狀,以及其兩耳可有發炎流膿的情況,頭暈時神智可還清醒。”

她說着微頓,旁邊有人已經低聲道:“怎麼還分這些,我從來沒有聽過,我師父也沒有提過。”

“快別說話,聽她怎麼說。”有人制止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那人點頭,凝神聽顧若離說話。

“若年老人者眩暈,除了以上詢問觀察外,則要問其是否臥位、蹲位、半坐位突然直立時發作,會不會出現眩暈、眼前發黑、面色蒼白、出汗甚至虛脫、暫時意識喪失而傾倒的情況,甚至於,問其脖頸是否疼痛,手臂是否發麻,以及可有發熱,腹瀉等症狀。”

她話一落,方纔還質疑的那些人,頓時閉口不言,若有所思,大堂裡安靜的落針可聞,而方纔在外面庭院聊天的大夫們,不知何時擠了進來,聽她在說。

一時間的靜謐之後,大家恍然回神,頓時一片嗡嗡的交談聲,沒有人想到他們方纔還瞧不起的女大夫,幾句話就能給他們當頭棒喝。

“居然分的這麼細緻。”有人道,“真是聞所未聞,大開眼界。”

“這位女大夫是誰,就是那位得了懸壺濟世牌匾的霍大夫?”

“自然是她,大周也沒有幾個女大夫,更何況,還年紀這麼小。”

衆人嘈雜,議論不斷,好像眼前開了一扇新奇的窗,讓他們看到了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的風景。

震驚,目瞪口呆卻又激動不已。

而這些,都是這位他們瞧不上的女大夫帶來的。

韓恭沒有說話,擰着眉頭不知在想什麼。

戴韋眼底亦是露出驚訝之色,他沒有想到,單一個眩暈之證,她能列數這麼多的辯證和不同,而這些,他從來都不知道。

他心頭震驚,極力維持面上的鎮定。

蔡正見大家一臉信服的樣子,頓時張嘴想辯上幾句,可一開口,所有的話都堵在喉間,他根本不知道從哪裡反駁。

這套理論,太過新穎。

他想說,都說不出來。

顧若離掃了衆人一眼,又道:“以上列的幾種,也不過是其中一部分,說到底,具體情況還是要因人而異。如果難辯證,就要從病者的出身,經歷,甚至於生活作息一一盤問歸納最後辯證。決不能將所有暈眩囫圇成一種病,用一種方子,這沒有效果,也是很正常的。”

衆人驚訝至極,再看顧若離時,眼中的輕視立時就少了幾分。

“霍大夫……”對面,華大夫激動的看着她,問道,“您的意思是,方纔說的這麼多種可能造成眩暈的種類,所用藥皆是不同?”他這問題問的並不高明,可當下,此時此刻,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就是這個問題。

再深的,他不敢開口,只怕是說的太過膚淺,而引人恥笑。

“是。”顧若離點頭,道,“每一種病症引起的眩暈所治的方法都是不同,至於怎麼用藥,各位都是名師想必也不用我多言了。”她說着坐了下來。

就聽到椅子咯吱咯吱的響,有人坐不住,站起來想問,就聽門外有人搶着問道:“你方纔說手臂發麻,脖頸疼痛,又是何種緣由?”

顧若離回頭,看着問話的大夫,回道:“這脖頸疼痛,手臂發麻者,多因工種而引起的症狀,比如常年低頭勞作的繡娘,比如田間老農,抑或各位大夫亦是難免。”

那位大夫聽着,下意識的就摸了摸脖子,旁邊的就有人喃喃的道:“我這脖子確實疼,也常眩暈,難道也是這個原因?”他吃了很多藥,都沒用。

“如果是這樣,按照霍大夫所言,你所治的根本不是眩暈,而是你的脖頸。”

“是啊。應該從骨頭入手纔對。”

大家都紛紛議論一起,像是學堂裡的學生聽到老師說了一堂很新奇的課題,忍不住的嘈嘈議論。

顧若離不是不願再說,而是怕他接着問爲何工種引起脖頸不適,又導致手臂發麻致使頭暈……那她就不得就不把西醫搬出來,給大家上一堂人體骨骼解析的課程。

太複雜了,她沒這個心思。

蔡正臉都綠了,他方纔就不該回答華大夫的問題,如今引起顧若離這麼長篇大論的討論眩暈,分析的他聽都沒有聽過,簡直就是荒謬至極。

可笑的是,這些蠢貨還聽的極其認真。

甚至於他看到有人帶着炭筆,在仔細的記錄。

“霍大夫所言有禮。”戴韋頷首道,“沒想到眩暈一證你就分的如此細緻,不知霍大夫師從何人,此方結論又是如何得出的。”

衆人都很好奇,她一個小姑娘莫說有沒有這個本事得出這個結論,單說她這個是不可能見過千兒八百的眩暈病人的,沒有這些經驗她哪裡能總結出這麼詳細的結論。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傳授給她這樣的知識了。

“小女的師父已經仙逝了。”顧若離回道,“他生前淡漠名利不喜旁人議論,就不說他老人家名諱,以免擾了他的清淨。”

去世了?戴韋打量着顧若離,直覺她在撒謊。

大周的大夫肯定有他不知道的,可是能得出這樣結論的大夫,就一定不是平庸之輩,即便隱居山林也該有風聲傳出來,可在座的,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一位高人。

但是,如果沒有這位高人,難不成還真是這個小姑娘自己總結的?

戴韋皺着眉頭,面色變了變。

後面,戴二爺跟吞了個雞蛋似的,他就只是想讓顧若離出醜而已,連蔡正都說錯了,她不可能有什麼好的見地,沒有想到,居然讓她這麼一通長篇大論的,還長了臉了。

“原來如此。”戴韋微微頷首,卻不想將所有人的目光繼續落在顧若離身上,他見衆人還在思索顧若離方纔說的話,便含笑和道,“各位,可還有什麼病證,提出來我等一起討論。”便換了話題。

可那些人根本沒有聽到他說話,皆是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討論着方纔的話題。

顧若離側目打量了一眼蔡正,果然黑着臉一點都不遮掩的樣子,她輕咳一聲,接着喝茶。

韓恭凝眉掃了眼顧若離,雖依舊厭惡,可卻沒有和方纔那樣說侮辱性的話。

他不得不承認,方纔顧若離的那篇話,讓他如同醍醐灌頂,恍然大悟……他這一生看過的眩暈何其多,方子他也改動無數,可最後治癒的,卻不足一半。

剩下的,他分辨不出來不同,只當是個體差異,卻沒有想到,這其中還劃分的這麼細緻。

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

沒有人應和,戴韋的臉徹底繃不住,他皺着眉看向蔡正,咳嗽了一聲。

蔡正立刻會意,道:“我有一證。”他說完,發現沒有人在聽,不禁站了起來,拔高了聲音,“各位,我有一怔,諸位聽聽。”

他畢竟是司醫,大家這才朝他看來。

蔡正舒心了一些,含笑道:“去年入署我與友人去十渡遊玩,路遇一人,遠道而來。此人寒熱,吐瀉不得,身痛如刀刮,我問其病前他從何處來,他答因身上財物盡丟,他徒步從保定府走至十渡,原還好不曾有不適,可近前突然發病。”

蔡正的話一落,就聽一個大夫道:“署月遠行,肯定是中暑了啊。用黃連香薷飲及六和湯。”

蔡正含笑,臉上亮光一點一點恢復過來:“他遇我前,曾遇過大夫,吃過一劑,吃完便暈厥了。”

“竟有這事!不是中暑?”有人奇怪道,“這大熱天不是中暑,難不成還是中寒?”

“是啊。且這症狀也正是中暑的病症。”又道,“蔡大夫,您最後是如何治的,此人可痊癒了。”

大家的胃口都被蔡正吊起來,他笑而不語,目光落在顧若離身上,問道:“霍大夫方纔一篇眩暈辨析說的極其有理,不知對此病症,有何高見。”

一個眩暈,就算你說的好聽,那也是別人傳授的知識,可當下的病症,看你還怎麼得意。

他有自信,這個病症看似簡單,卻很難用藥,因爲若不細察就是迷霧重重,她根本不會有這能力得出辯證。

若是以前,顧若離不會出這個頭,可今天,她就是衝着蔡正來的。

“我覺得方纔這位大夫說的沒有錯,此人應該就是中寒。”顧若離看着蔡正,不理旁人的議論,含笑道,“蔡大夫可是用附子理中湯喂之?”

蔡正臉色一僵,心頭跳了跳:“霍大夫如何肯定此人就是中寒?”

旁邊就有人點頭道:“是啊,這六月出行,怎麼會受寒?”又道,“霍大夫,你這辯證的不對啊。”

顧若離搖頭,道:“蔡大夫方纔定然還有一點沒有說。”她說完蔡正的臉已經黑如煤炭,旁邊的衆人則驚訝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怎麼確知道蔡正還有別的事沒有說。

顧若離道:“署月雖熱,他又身無長物,必定是渴了喝泉水,累了席地而臥,至此寒邪入侵,纔會中寒。”

衆人恍然大悟的樣子,紛紛點頭應道:“還這樣推斷,確實有道理。”

他身上沒錢,渴了當然只能喝泉水,累了只能躺在地上,如若中寒也不足爲奇。

可蔡正卻沒有說,分明就是有意刁難他們,出自己的風頭。

大家都是行家,頓時心頭不悅,看着蔡正,等着他來解釋。

辯證,切磋,請教都是正常的事,杏林春會的目的就是這個,可是你爲了出風頭而用這種手段,就太讓人不齒了。

蔡正艱握着茶盅,恨不得將裡頭的茶都潑在顧若離臉上,他乾笑了幾聲,道:“老夫一時粗心,竟忘了將此說明。”

大家念及他身份,當然不會指着他鼻子反駁,可態度和方纔截然不同。

沒有人應和。

顧若離低頭喝茶,又續添了一杯,神色自若。

戴韋輕蔑的掃了眼蔡正,讓他起來壓制顧若離,他倒好,自己給自己挖坑:“蔡大人方纔的病症很是精彩,署月吐瀉,身痛如刀,我們理所當然認爲是中暑,卻不曾想,亦有中寒一說,實在是增長了見識。”

戴韋出來打圓場,大家自然都要給面子,稀稀拉拉的點着頭。

蔡正臉色千變萬化,眯着眼睛忍耐着發作。

“時間不早了。”戴韋掃了眼蔡正,怕他一會兒發作起來丟臉,“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明日早點過來,本說的炮製,有幾個師父還不曾到,便延至後日,明日便是例行會診,大家都準備好。”

“提前了啊。”衆人道是,又問道,“那今日可要將召集的公告貼去城門。”

既然這麼多大夫切磋問診,當然就要召集一些疑難雜症,尋常的頭疼發熱是一律不接的,不過這樣的疑難雜症不是隨處可見,每年他們都要提前貼出告示,屆時免費問診,會診。

“已經貼了。”戴韋笑道,“各位這幾日只管來便是,其餘的事蔡大夫已經準備妥當。”

衆人就朝蔡正抱拳,說着辛苦的話。

蔡正扯了扯嘴角,餘光往顧若離身上掃,走了過去,壓着聲音道:“霍大夫好造詣。”

“多謝蔡大夫誇讚。”顧若離微微福了福,蔡正就冷哼一聲,道,“老夫希望,明日霍大夫也能這般出彩。”

顧若離一點都不謙虛的點了點頭,道:“託蔡大夫吉言。”

“你!”蔡正指着他,若非礙着旁邊還有人看着,他定要讓她吃不了兜着走,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敢越過他搶風頭的,“你給我等着。”

顧若離應是。

蔡正拂袖而去,上了戴韋的馬車,就含怒:“……看來我真是小瞧這位姑娘了,小小年紀虛榮心如此的強,處處佔着風頭,卻又沒有真本事。”靠嘴說話,誰不會呢。

“你啊。”戴韋搖頭,“我與你說過,不要操之過急,後明日便是議診,我讓你準備的幾個病者可都備齊了?”他故意把時間隨意調整,意在讓大家沒有猝不及防。

蔡正頓時面色一鬆,頷首道:“備齊了,只等帶到人前來。”他本來還沒講顧若離放在心上,爲難她只是因爲戴韋吩咐罷了,可如今他真的是恨不得將她踩在腳底下。

一個小丫頭,也敢在杏林春會猖狂。

“那就等明天不就成了。”戴韋含笑,靠在車壁上,蔡正立刻就接了話道,“等她弄出了人命,這懸壺濟世的牌匾,看她還怎麼有臉掛在醫館裡。”

戴韋頷首,意味深長。

顧若離從醫局出來時已經是正午,方本超幾個人圍着她,一臉好奇的問着她今天關於眩暈的解析:“……可是正如你所說,眩暈分這麼多種?”

“是!”顧若離邊走邊道,“眩暈大類分中耳性眩暈,血壓性眩暈,還有其他原因難以統計。但中耳性眩暈又細分了幾種,血壓性亦是,分高血壓低血壓……”

“什麼是中耳,什麼高血壓,低血壓?”不但是張丙中一頭霧水,劉大夫和方本超也是滿臉的不解,“還有脖子疼也會暈,手臂麻也會暈,腦袋磕碰了也會暈,還都不一樣的治法,這……這要怎麼分。”

顧若離看着三個人的樣子,笑了起來,道:“所以要細問,慢慢排除啊。”所以,現代中醫都常借用西醫的儀器去辨別區分,因爲確實在有些病症上不如西醫準確,簡便。

“長見識了。”劉大夫滿臉唏噓,又想起什麼來,問道,“說起來,霍大夫你今日似乎有些針對蔡大夫,這是爲何?”

不等顧若離說話,張丙中就道:“蔡大夫上次故意刁難我們,這個仇當然要報。”

劉大夫看着顧若離,倒不覺得她是因爲這個,若是因爲此事,她大可以報復戴二爺或者戴大人。

蔡大夫做的事實在算不得什麼。

顧若離的心胸也不會這麼狹隘。

“我另有所求。”顧若離笑着道,“等過兩日你們就知道,現在事情沒成,就暫時不和你們說了。”她話落,那位華大夫並着另外幾個年輕一些的大夫追了過來,“霍大夫。”

“華大夫,各位前輩。”顧若離回身,和幾個人行禮,華大夫側身讓開,抱拳道,“我方纔提的這個病證,以您之見,我應該用什麼藥比較合適?”

旁邊的幾個人圍着他,也紛紛點頭:“沒有聽霍大夫一番高論以前,我們都沒有在意過這些,方纔您一講,我們恍然大悟,確實以前也見過類似的,卻怎麼也治不好的,實在是蹊蹺。”

“病者我沒有親自過診,確實不大好說。”顧若離個子小小,被幾個人高馬大的大夫圍着,尤其顯得的矚目,引着旁邊湊熱鬧的人也都圍了過來,就有百姓認出她來,喊道,“原來是霍大夫啊,您也來杏林春會了。”

顧若離見有人喊她,便笑着打招呼,頷首道:“想來聽聽同行們高見,增長見聞。”

“他們聽您高見還差不多。”有人笑着道,“您雖年紀最小,可醫術造詣卻不比他們差。”

顧若離莞爾,華大夫幾人面紅耳赤,點着頭道:“這位先生說的是,霍大夫的醫術確實了得。”

“擔不得誇獎。”顧若離無奈,望着華大夫回道,“前輩用龍膽草,蘆薈,黃連,降氣,蜀漆,丹皮,赤芍試試,再每劑中加兩枚豬膽汁,連吃十劑,應該有用。”

“我記住了。”華大夫點着頭,“等我這次回家,就給病者開此方子,若有效我定將診費差人給您送來。”

說着,朝顧若離作揖行禮。

“前輩客氣了。”顧若離側身讓開,“大家同行,來這裡就爲了切磋交流,您若這樣,實在太折煞我了。”

華大夫呵呵笑了起來。

旁邊的人就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顧若離開的方子,就有人看到韓恭從裡頭由藥童扶着出來,跑了過去:“韓老前輩,華大夫說的病症,有方子了……”他將方子和韓恭說了一遍。

韓恭一愣,凝眉道想了想,頷首道:“此方有些道理,可以一試。”

“連您也覺得好。”那位大夫信服不已,笑着道,“看來,外間傳霍大夫醫術造詣高深,確實不假,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一個小姑娘,比他們學了十來年的人還要精通,這難道不神奇嗎。

韓恭一聽是顧若離開的方子,面色微變,視線就落在顧若離身上,鼻尖冷哼一聲,拂袖道:“老夫還有事,恕不奉陪。”便走了。

那大夫也不生氣,一一將方子記下來。

顧若離和衆人道別,華大夫就問道:“明天霍大夫可會來?”

“會來。”顧若離含笑道,“難得一見的盛況,自然不能錯過。”

衆人頷首應是,紛紛與顧若離道別。

“我們走吧。”顧若離終於“脫困”,長舒了一口氣,方本超含笑道,“您那番理論一說,震驚四座,就連我也激動異常,何況是他們。”

他們一起問診也有數次,最近更是在一家醫館做事,可還是覺得顧若離深不可測,不等到有特殊的病症出現,他們永遠都不知道,她的醫術到底有多深。

“前輩就別捧我了,我方纔是故意顯擺。”顧若離無奈的道,“您們先回醫館吧,我去看看白姐姐。”

“這位白姑娘有些奇怪啊。”方本超笑着道,“她對藥材似乎是又愛又恨的樣子……”

白世英確實是矛盾的,她既守着女子的本分,不願意突破綱常,可又行爲又處處與別的女子不同,顧若離想到白世英,笑道:“我去看看她,你們先回醫館吧。”

幾個人頷首應是,和顧若離分開。

她剛到石工巷口,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嬌嬌?”她一愣回頭去看,就看到崔延孝從車裡探了頭出來,車停在巷口,她一愣上前來行禮,“二叔好。”

崔延孝本來只是覺得背影像就試着喊一句,沒想到真的是顧若離,他從車裡下來,奇怪的看着她,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他話落,馬車的車簾微微掀開,露出二夫人姣好的面容,打量着她。

“二嬸。”顧若離行了禮,又道,“我朋友住在這裡,我過來找她。”

二夫人的目光就朝巷子裡掃了一眼,又落在顧若離身上,隨即放了簾子,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那你早點回去,語兒的事……你也要注意點安全。”崔延孝叮囑道,“你一個人,要不然我留個婆子跟着你吧。”

顧若離搖頭:“我朋友會送我回去,二叔放心。”她說着笑了笑,不欲再說的樣子。

“那行,我和你二嬸先回去了。”崔延孝微微點頭,吩咐了趕車的婆子接着走路。

顧若離立在巷子口,就看到二娃老遠就朝着她揮手喊道:“霍姐姐,你可算回來了,我在這裡等了你好久了。”說着蹬蹬的超她這邊跑來。

她只當沒有聽見,目光落在崔延孝和二夫人的馬車上,車簾微微掀開了一條縫,隨即又慢慢放了下去。

顧若離若有所思,微微皺了眉頭。

140 明路257 懊悔001 突發204 水面016 九針261 關係063 功賞118 分別210 癥結006 醫術009 回報296 母親059 絕望117 慶陽081 我的021 大夫283 京城113 衝撞179 女人036 角度281 閒暇061 見識103 分歧232 懲罰041 聚會273 人外236 傷亡078 挑事291 更迭084 理事160 我亡118 分別215 聖女181 情愛209 末路087 司醫196 行醫139 急症012 驚魂165 位置065 照顧245 歡喜228 脫險002 好歹245 歡喜089 難料160 我亡175 故人089 難料257 懊悔046 拜師177 開幕285 裡應296 母親090 消息067 苦岸069 初來295 人情272 戰事203 意外229 戍邊146 隱憂240 大戰053 賠禮109 無賴301 問心130 起落208 就計293 團聚130 起落085 失蹤270 行軍288 絕路078 挑事008 奇效103 分歧044 背道159 你死201 宮闈205 非友040 賠罪113 衝撞196 行醫266 進退210 癥結242 喜憂092 一步188 靈堂176 高興266 進退207 將計126 突破266 進退233 秘製181 情愛065 照顧176 高興070 矛盾267 出行105 進退
140 明路257 懊悔001 突發204 水面016 九針261 關係063 功賞118 分別210 癥結006 醫術009 回報296 母親059 絕望117 慶陽081 我的021 大夫283 京城113 衝撞179 女人036 角度281 閒暇061 見識103 分歧232 懲罰041 聚會273 人外236 傷亡078 挑事291 更迭084 理事160 我亡118 分別215 聖女181 情愛209 末路087 司醫196 行醫139 急症012 驚魂165 位置065 照顧245 歡喜228 脫險002 好歹245 歡喜089 難料160 我亡175 故人089 難料257 懊悔046 拜師177 開幕285 裡應296 母親090 消息067 苦岸069 初來295 人情272 戰事203 意外229 戍邊146 隱憂240 大戰053 賠禮109 無賴301 問心130 起落208 就計293 團聚130 起落085 失蹤270 行軍288 絕路078 挑事008 奇效103 分歧044 背道159 你死201 宮闈205 非友040 賠罪113 衝撞196 行醫266 進退210 癥結242 喜憂092 一步188 靈堂176 高興266 進退207 將計126 突破266 進退233 秘製181 情愛065 照顧176 高興070 矛盾267 出行105 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