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離長安三百里的某處鄉間小路上,一匹快馬馱着一個年輕人揚蹄飛奔。
年輕人青布衣衫,面色慘白,牙關緊咬,身上多處刀傷,還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血水,應該是他拼進全力在控制着馬繮繩,若非只怕早就被顛簸下來了。
時值盛夏正午時分,卻天色陰沉,烏雲壓地,樹葉紋絲不動,就連這飛馳的馬兒都帶不起一點風聲,天氣悶熱的透不過起來,看來一場大雨勢不可擋了。
漸漸地,馬背上的年輕人再也堅持不住了,雖然遠處隱隱看見一處鄉鎮,不過幾里路而已,他卻眼前一黑,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良駒識人,見主人從馬背上摔落下來,便揚起脖子打着響鼻,使勁的嘶鳴着,如同嗚咽之聲。
恰巧此時從岔路口,駛過來一輛馬車。
馬車中人聞聽馬兒如此嘶鳴,不由得好奇,掀開車簾向外望去,不由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立刻拉上車簾,手扶胸口不住的喘息着,心兒咚咚直跳,如此恐怖血腥的場面,她還從來沒有見過。
馬車中人便是前面槐樹鎮中宋大善人的獨生女,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千金大小姐,宋曉梅。
坐在她旁邊的便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丫鬟青兒。
青兒見小姐如此驚恐模樣,不由詫異的問道,"小姐,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了,他的馬兒正在哀嚎。"宋曉梅猛然緊緊抓住青兒的手,她的身體微微戰慄。
青兒聞聽也是嚇了一跳,在這寧靜的鄉間,很少見到殺戮,民風淳樸,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可能是哪兒遇到劫匪遭難了,逃到這裡堅持不住了,摔下馬的吧。
她怕小姐擔心,便笑着拍了拍宋曉梅的手背,輕聲對她說道,"小姐,不怕,外面還有車伕呢,身上有些本事,再說他暈了,沒事的。"
"他會不會死?"宋曉梅忽然很緊張的問道。
"不知道,要是沒人發現,只怕凶多吉少。"青兒不由嘆了一口氣。
"我們回去救他吧。"宋曉梅從小受雙親耳濡目染,心地善良,不忍心見那人暈死路邊,枉送性命,俗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小姐?怎麼救?"青兒見小姐起了善念,不由擔心地問道。
這個人來路不明,不知是好人還是壞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青兒便勸宋曉梅不要管閒事了,可是宋曉梅在克服了最初的恐懼之後,堅持讓馬車掉轉頭,回去救那個昏迷躺在路邊的人。
天就要下雨了,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人會出來,本來身體受傷昏迷,如何經得住一場狂風暴雨的澆淋?
無奈,青兒只得幫着車伕將那個年輕人擡到車上,馬車向槐樹鎮疾馳而去。
剛剛到家,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傾盆大雨如瓢潑般氣勢。
宋曉梅不由扶着胸口連連感嘆,"好險,好險!"
宋大善人平常就樂善好施,見女兒帶回來一個昏迷不醒,渾身傷疤的人,並沒有指責她。而是吩咐管家找府上略微懂些醫術的人,簡單的先給年輕人處理下傷口。
吩咐完這一切,便讓宋曉梅回房休息了。
男女有別,宋曉梅是深閨女兒,從未跟男子接觸過,就算剛纔年輕人在馬車上,她亦未敢看他容貌,只是覺得不能見死不救,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命總是珍貴的,便將他帶回家。
回到閨房,宋曉梅很快將這事忘了,畢竟外面一切自有爹爹應酬,便不管她的事了。
幾日後,宋曉梅在一個涼風習習的午後,在後花園遊玩,跟青兒正站在荷池賞荷餵魚之時,忽然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小姐,小生這廂有禮了。"
宋曉梅聞聽是男子聲音,不由嚇了一跳,連忙用手絹掩住粉面,連連後退,"你是何人?如何私闖我家後花園?"
"小姐,小生正是你幾日前救下的年輕人,我姓雲。"雲公子一臉臉恭敬的雙手作揖,跟宋曉梅道謝。
"你就是我救下的那個人?"宋曉梅聽罷這才稍微放鬆了緊張的心情,面帶羞澀側目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四目交接之時,兩人霎時都癡了。
他長得可謂一表人才,清秀俊朗,眉宇間書卷之氣中又有幾分霸氣。
她長得可謂傾國傾城,櫻脣桃腮,婉約聘婷如出水芙蓉清純莞爾。
青兒見兩人的情形,知道自己是個多餘的,就悄悄的退去了。
時間靜止,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曉梅才猛然回過神來,自己怎的這般花癡盯着一個男子看,好沒羞的。
便扭頭想找青兒,卻不想身邊早就沒了她的蹤影。
便忍不住嗔道,"青兒這丫頭,又頑皮跑哪兒去了。"
言罷,便惶然轉身欲逃,卻不想腳下踩在一枚石子上,轉身又太急,一個站立不穩,身子向前傾去。
雲公子見狀,便連忙伸手雙手去扶,不想撞了個滿懷,宋曉梅羞得面如天邊晚霞,下意識的伸手去推他,卻不想雲公子身後就是一個臺階,倒不是宋曉梅力氣有多大,而是完全沒有防備,後退的腳步踏空,身子往後仰去。
宋曉梅見狀又慌忙伸手去拉,結果兩人雙雙摔落在地上。
好在雲公子身後只是一個臺階,饒是如此本來身體有傷的他依然是痛得呲牙咧嘴,好多傷口都被這一摔掙裂了,宋曉梅就壓在他身體上,當她發覺的時候不由羞得臉色潮紅,雙眸含淚,顧不得雲公子身體上的傷,撐着他起身,雲公子再次哀號不止。
宋曉梅逃也似的離開了,回到閨房讓青兒趕緊着人去後花園看看雲公子,然後給他找個郎中。
青兒見小姐狼狽的樣子,以爲雲公子欺負她或者怎麼樣的,正要詢問,不了宋曉梅一臉焦灼的喊道:"猶豫什麼呀,趕緊去呀!"
小青這才匆忙跑出去,喊人,並請郎中。
事後,宋曉梅感覺很是對不起雲公子,便到他休養的房間去探視他。
宋曉梅雖然是深閨女子,並未見過多大的世面,亦未曾出過遠門,那天她也不過是到鄰鎮的舅舅家而已,但是卻飽讀詩書,甚有文采。
跟雲公子見過的其他大家女孩子不同,既不似城中女子一味的矯揉做作,亦不似鄉間女子粗俗無知,言談舉止帶着天然的嬌羞之態,卻率真自然,煞是可愛。
兩人在消除了最初的陌生之後,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一來二去的,兩人情愫暗生,這一切青兒都看在眼睛裡。
宋曉梅虛歲20,本該早就膝下兒女成羣的年紀,可是她卻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沒有找到一戶稱心的婆家。
宋大善人就這一個女兒,視爲掌上明珠,也很是爲女兒的婚事焦心。
如今,青兒見二人交好,便心中有了主意,這天偷偷的說與宋大善人聽。
也不怪青兒自作主張,她幾次試探,宋曉梅都嗔罵她多管閒事,想想也是,女兒家婚事如何自作主張?青兒便直接跟宋大善人說了。
她怕萬一雲公子哪天突然走了,空落了小姐,一段好姻緣就此擱置,太可惜了。
宋大善人聞聽青兒的話,沉吟片刻,才輕聲說道,"雲公子是不錯,只是老夫擔心他……"
青兒知道老爺是擔心雲公子的身世,畢竟他一身是傷昏倒在路邊,誰知道他是什麼人,萬一是朝廷的通緝犯呢。
青兒便告訴宋大善人,一切讓小姐自己做主吧,若是她願意跟着雲公子,自然會問出他身世,若非便是緣分難求。
宋大善人聞聽覺得有理,叮囑青兒一定看好小姐的清白。
他也會親自找雲公子談談,青兒也是未婚的女兒,聞聽老爺之言不由羞紅了臉,但是關係到小姐的名譽,她還是點頭答應了,她知道老爺是個極封建之人,絕對不允許傷風敗俗的事情發生。
"老爺,小姐會自由分寸的。"青兒還是忍不住爲小姐辯白了一句。
"我也對梅兒放心,若非豈會讓他二人任意會面?"宋大善人點頭表示贊同青兒的話,對女兒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雲公子跟宋曉梅,每日吟詩作畫,相處甚是歡愉,宋曉梅從來沒有如此快樂過,她甚至渴望要是這個雲公子永遠不走就好了。
永遠不走,驀然少女的臉上飛上了紅暈,雲公子便笑着問她,"梅兒,在想什麼?"
"雲公子,你家在哪兒?"宋曉梅沒有回答雲公子的話,而是輕聲相問。
"怎麼?是不是還在懷疑我是個壞人?"雲公子微微一笑,反問道,他的雙眸中染上一層淡淡的哀傷。
正是這點哀傷讓宋曉梅不忍心了,她連連搖頭,解釋道,"不是,我只是覺得公子不像是本地人,一時好奇問問。"
"我是個好人!"雲公子見宋曉梅如是說,知她心情,便開口承諾道,關於他的身世,不是他不想告訴她,而是暫時不能告訴她,只好如此狠起心腸跟她周旋,但也給了她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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