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鉤鼻趙海開着車一路急奔,來到了小診所。
瘦小的醫生以前曾經是靜州一院的外科醫生,與院領導發生矛盾後才憤而出來開診所,這個診所在民間以最擅長外科出名。經過十年發展,這個小診所在黑暗社會裡很有名氣了。
洪平從昌東殺回靜州以後,主要活動地點就是在靜州一中這一帶,以前的靜州地下勢力基本上被驅逐,成爲聞名靜州的“昌州幫”,只有少數不是靜州人的縣城人被吸入了昌州幫。
“昌東幫”老大洪平坐在屋內陪着醫生看電視,吸着煙。屋外面黑暗處坐了十幾個人,個個都帶着刀,在遠處還有小個子陳強隱藏在黑暗中,與大隊伍保持距離。陳強帶着一柄從南方買來的國外製式手機,只要情況不對,就可以從側翼突襲。
這一套戰術奠定於王橋率領紅旗廠諸人以及自己、陳強襲擊吳建廠團伙之役。此役之後,洪平就對步兵連排戰術特別感興趣,想方設法找了些教材來研究。有了理論指導以後,以洪平、陳強、老五等人爲核心的昌東社會人屢次與靜州大哥對戰中都大獲全勝。他們與胡哥、許大馬棒的勢力打過幾場,將許大馬棒以世安機械廠爲核心的人馬打得人仰馬翻,在靜州中學一帶立住了腳。
世安機械廠青工前些年赫赫有名,隨着時間推逝,世安機械廠成爲永遠的過去,不少青工在社會上混了兩年便各謀前程,最社會的那一撥人大多數在歷年嚴打中被關進的監獄,世安派別漸漸勢弱。
可是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許大馬棒平時儘量低調,很少在公衆場所出現。但是在關鍵生意的爭奪上,仍然是個狠角色。這一次許大馬棒和洪平同時看中了一個金屬礦,互不相讓,再度衝突起來。
事情起因很簡單,靜州地礦局委託昌東縣國土局公開拍賣李渡金屬礦開採權,拍賣會在昌東縣國土局進行。
洪平一直都想進軍礦產行業,這又是一起在老家的拍賣會,所以就以公司名義進行參加。
許大馬棒這些年來也在搞礦山,最初是包了靜州礦業集團塗三旺公司的小礦。靜州樑強大案發生以後,塗三旺因爲行賄罪進了監獄,塗成功將很多領導人向靜州檢察院招了出來,塗家的礦產王國受到重創。
許大馬棒原本只是拿了小礦,趁機就接過了塗家一個大礦。
這一次拍賣的就是原本屬於靜州礦業集團的一個礦,因爲債務問題被拍賣。許大馬棒嚐到了開礦的甜頭,對此礦是志在必得。在競拍前,許大馬棒就放出話:“李渡礦是我的,無關的人就不要來了。”
爲確保能以較低的價格競拍成功,許大馬棒還找到了胡哥以前的手下,專門在自己的老家聚了一次,商量對策。
到了競拍時,除了許大馬棒這一家以外,還有一家公司是胡哥的,是專門派過來幫忙的。另外還有昌東礦業集的崔得林、靜州和山南南州各一家礦業公司,以及名不見經傳的洪順礦山股份公司。
這家洪順礦山股份公司便是洪平進軍礦山的公司。
競拍當天,許大馬棒手下帶着麻臉等十多人按計劃來到現場,分別擠在幾家參加競拍的公司競拍者兩側,採取言語、起鬨、瞪眼等威脅、恐嚇手段,試圖迫使其他4家公司很快退出競爭。
洪順礦山股份是老五帶隊來競拍,也帶了幾個人,自然不會理睬許大馬棒的人。
麻臉就和老五對峙起來,最終結果是老五以一千二百萬競拍成功。
爲了此事,多年不想捲入江湖事的許大馬棒親自安排,準備與洪平較量一番,第一件事就是斬其爪牙,殺雞給猴看,老五名列首位。
趙海和老五在昌東蘭天歌城被襲擊就是有許大馬棒的教訓行動。
麻臉一直在跟着老五,發現老五獨自回到昌東之時,便準備利用“燈下黑”原理,在其昌東老窩點搞一次襲擊。只是沒有想到,好不容易在蘭天歌城等到老五落單之機,沒有料到光頭鷹鉤鼻從黑暗處殺了出來,一次教訓行動搞成了兩敗俱傷。
小車急馳而至,停車後,幾個人奔過去,將老五抱出來朝小診所送。
洪平和光頭鷹鉤鼻站在屋外談事。
洪平眼光陰沉沉的,道:“怎麼回事?”
趙海摸着自己的鷹鉤鼻,道:“老孃滿七十,我回去辦個酒,沒有給大家提這事。老五是無意間聽到我打電話,中午跑到昌東來給老孃拜個壽。吃了晚飯,我們去唱歌,除了老五,都是我的親戚,然後就出了事。”
洪平道:“對方是什麼人?”
趙海道:“是麻臉,以前跟着劉建廠混的。他也是世安廠的,出來後就跟着許大馬棒。平哥,老五是給我老孃祝壽去的,我得血債血還。”
洪平沉着臉,道:“這次老塗的礦山,我們是按市場規則出錢去買。許大馬棒他們是橫插一手,這次退讓了,以後就得步步退讓。”
趙海道:“擒賊先擒王,我直接去弄許大馬棒。”
“暫時不要動,商量好策再說。”洪平轉身就朝診所走,道:“這次肯定要弄回來,但是要記住一句話,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如果是其他人說這句話,趙海一定會認爲說話人是個裝逼飯,可是他見識過洪平的手狠心辣,因此並不認爲洪平是裝逼飯,而是值得認真思考的行爲方式。
當年在舊鄉,因爲看*片被趕到小學的有兩人,一個是趙海,另一個是王橋。面對困境,兩人選擇了不同的應對方式,趙海當年是放縱,王橋是努力尋找新的生活方式。當初差異並不是太大的選擇,結果造成了兩種不同的人生。
洪平坐在簡易操作檯對面,看着皮開肉綻的老五,臉色陰晴不定。
趙海如今是洪平公司重要的成員,屬於搖雞毛扇的師爺角色。他在洪平耳邊道:“許大馬棒是徹底撕破臉皮了,我們除了迎戰之外,沒有其他辦法。”
洪平道:“如今公司三項主業都走向正軌,房地產和礦山肯定賺大錢,兄弟們以後都有錢賺,拼到什麼程度,不好掌握。”
趙海陰測測地道:“斬首行動,還是剛纔洪哥說的那句話,侵略如火,不動如山,我們派人去吊許大馬棒的線,找到機會,廢掉他。”
洪平道:“不要出人命。”
趙海道:“我曉得,老規矩,砍右手斷左腳,看他以後怎麼威風。”
到了凌晨四點,老五被送到了南州,避避風頭。
由於與洪平這夥人即將打起來,許大馬棒也就無心管自己小舅子王二娃的事情。小舅子王二娃所在的王家院子幾次接到昌東縣國土局下發的行政處罰決定書,城關鎮政府的人三番五次來作工作,要求他們自行拆除。村社幹部也經常上門來囉嗦,要求他們不要鬧事,影響全村。
王二娃是王家院子搞違章建築的帶頭人,原本就想趁着拆遷大賺一筆錢,自然不肯自行拆除。他多次找到許大馬棒,讓姐夫弄幾個兄弟夥來幫忙,不動手,只要在院子裡面坐起,鎮村幹部就肯定不敢惹這些社會人。
“王二娃,你就不要給老子添亂了。以後把礦山弄到手,你到裡面搞管理,比在家裡找幾個小錢輕鬆得多。”
“姐夫,這些都是現米米。其他地方搞拆遷,別人都是這樣搞錢。政府最怕大家鬧事,只要聚起來,他們就要下軟蛋。真要鬧兇了,就到市裡面、省裡面去拉橫幅,就說農民要吃飯,血淚強拆。”王二娃說到這裡,覺得自己很幽默,笑了起來。
許大馬棒道:“這種事情,我們最好不參加,否則落人口實。你們就把老的、小的和女的弄到前頭,政府絕對不敢動。”
王二娃道:“城關鎮政府這一次強硬得很,發了通知,在九月二十日之前不自行拆除,他們就要搞強拆。”
許大馬棒道:“那就從九月十五日起,把老太婆、小娃兒都叫到屋裡頭,只要強拆,就朝地上躺,朝車下躺,抱輪胎,抱大腿,沒有哪個人敢下手。你還可以給報社打電話,讓他們來採訪。我這裡有一個記者哥們,你到時和他們聯繫。”
王二娃平時最信服姐夫許大馬棒,取了真經以後,就回王家院子商量。
九月十九日,在縣政府會議室,召開了昌東縣違章建築拆除工作會。
王橋最初向縣委常委擴大會彙報強拆方案時,只是針對王家大院。吉書記打斷了王橋的彙報,對副縣長宮方平道:“宮縣長,全縣現底有多少違章建築?”
宮方平翻了翻筆記本,道:“據比較準確的統計,共有二十七萬平方米。”
吉之洲道:“關於違章建築,我聽到不少反應。隨便在縣城周邊走一走,違章建築隨處可見,特別是靜昌路沿線,比比皆是,已經嚴重影響了昌東縣建築環境,必須要下定決心,重拳出擊。縣裡立刻成立整違辦,研究拆除方案。整違辦就由宮縣長掛帥,各職能部門以及城關鎮一把手爲成員。我贊成王鎮的方案,就要有啃硬骨頭的決心和勇氣,把最硬的骨頭啃下來,這就是正向的示範效應。”
針對王家大院的強拆方案經過縣委同意後,定於九月二十日至十月一日以前執行。
關於這個日期,在縣委常委會上也有爭論,副書記牛清揚提出即將過國慶,如果強拆惹出事情來,影響會更壞,建議放到國慶以後。
有部分常委是贊成這個意見的。
最後還是由吉之洲拍板道:“只要一切按程序走,就不會有什麼影響。”他又點了王橋的名字,道:“這一次強拆是各部門配合,由城關鎮王橋來牽這個頭。方案要過細,作風要果斷,要達到效果,又不能出事。”
王橋挺了挺胸口,道:“保證完成任務。”
吉之洲又點着各部門負責人,“你們都是整違辦的成員,這一次拆除王家大院關係到創彩集團是否能落地,是關係到工業強縣的重大事項,不單單是城關鎮的事情,你們必須全力配合,誰想要耍滑頭看熱鬧,我就讓他一輩子看熱鬧。”
有了縣委支持,王橋對於啃硬骨頭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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