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表妹爲何愛情遇困時很淡定?
她似乎完全不像表姐當年戀愛風波中的情緒大起落,這是各人的秉性不一樣,要說沒有痛苦是假的,只是她承受痛苦的能力很強。她上小學五年級時,父親販毒被追捕時,炸死了退休市長,而父親也被炸的面目全非,父親成了社會的公敵,她同奶奶一起遭遇到的輿論壓力可想而知。十四歲時就跟着表姐混社會,兩個身單力薄的平民女孩容易嗎?因此,練就了抗壓的心臟。
男友在事關個人婚姻這屬於命運的大事上,都不能做主,那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凡事想遠些,想透些,這就淡定了。
十四歲就在美容行業摸爬滾打的梔子表妹,業務上是越來越精,隨着年齡的增加,愈加出落成漂亮的姑娘,受到的干擾就多了起來。而她的天性又是凌然不可侵犯的,她想離開美容界,去一種安靜的地方幹安靜的一份工作,則是嚮往已久。
中州城建局一位副局長是梔子表妹美容店的常客,他對梔子表妹垂蜒已久,但總是枉費心機。他給透露,美容店這裡很快要拆遷建大商場,他願意給另找一處門面。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梔子表妹,這位美容店小老闆,當機立斷,去殯儀館應聘。她沒有對任何人說,但估計殯儀館長表姐夫是躲不開他的。然而,整個應聘過程中她沒有見到表姐夫。她是以第一名成績被錄用的。她的冷美人的鎮靜,她的美容經歷,她的年齡,她的健康,是她的優勢。
給死人美容,同給活人美容,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而殯儀館那位負責招聘的副館長有另外的打算,他想在殯儀館設置一名導引,這導引必須是有氣質的,梔子表妹是導引的首選。有了個好導引,多少能沖淡殯儀館的冷氣和殺氣。
楊兵是不太同意妻子的表妹去殯儀館工作。他得知這一消息後,告訴了妻子。梔子倒不是很吃驚,當晚她約表妹吃飯,飯後有一場姐妹對話。
“你是憋了這口氣去應聘的?”梔子問。指的是感情上煩惱之氣。
“姐,我沒有憋什麼氣。你知道我已經對美容有了厭煩,改行的想法早有。”
“不搞美容可以,但爲什麼要去幹殯葬?你還是個姑娘,去了哪裡再找人有困難。想過沒有?”
“沒有!我想問姐:女人一定要結婚?一定要找個男人?”
對於這個似乎不必回答的常識性問題,梔子還沒有想過答案。女人找男人,女大當嫁,這亙古以來是天經地義的事麼。
“你同奶奶說了?”
“沒有,不過奶奶不會很反對。”
“爲什麼?”
“奶奶再婚,其實很有壓力,他的兩個弟弟都反對。奶奶問我,我支持了奶奶。我想在我的職業取向上,奶奶也會支持我。”
“妹,你已二十五歲,是否打算一輩子在殯儀館幹?”
“我其實認真想過,那裡環境安靜。姐你知道,我只上到小學,但艾爺爺一直要我多看些書,你也這樣鼓勵我,培養了我喜歡看書的習慣,這輩子離不開書了。我想那裡的環境可能業餘時間多些。”
“他來找過你嗎?”他,指的是表妹的男友。
“有過電話,我沒接。姐,不提他了,斷就斷了,我不能像你同姐夫一樣。”
“我看這個人可以,以後可以當個朋友。”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不能牽牽扯扯。”
“以後你真去了那裡,要認真幹,你姐夫是館長,別給他丟臉。”
“姐,你讓姐夫別給我丟臉。”
“這怎麼說?”
“因爲當個好官很不容易。”
“這你放心,你姐夫一不會貪,二不會腐。”
這姐妹倆是在長期的艱苦的打拼中結下的戰友情,彼此瞭解,相互支持。
其實梔子表妹的選擇不無道理,美容是個青春飯碗,而去殯儀館工作,則可以幹到老,退休後還有相當的養老金。對於好靜的梔子表妹來說,殯儀館這地方似乎更適合於她。
就在這時,梔子表妹家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早已倒塌的家中頂樑柱,並沒有被炸死,或者說,炸死的不是梔子表妹的父親。離家十多年的被炸死的“毒販”活生生回來了,但是回來的人遠非當時離家時的健壯人,腰已經佝僂,神色近乎呆木,瘦弱不堪。
當初,他是出去找離家不歸的妻子,並沒有找到,妻子是因爲家裡窮很了離開的,因此他想多掙錢,爲了多掙錢,參與了販毒,而且當上了一位毒販頭兒的馬子。後來良心發現,想洗手不幹,被主子發現,把他騙賣到黑磚窯裡,身份證和存摺等,一概被毒販頭兒沒收。
現在的世道,吸毒和販毒已經初步形成一種文化,準確的說是亞文化。當初,美國一羣叛逆青年,大唱搖滾,大吸大麻,大喊性解放,震動美利堅,這當屬開天闢地首次出現的人類“亞文化”,並不斷向世界各地走紅。中國現今許多的年輕人,沒有高尚的理想,沒有社會責任的擔當,爲了尋求刺激,消磨無聊的精力旺盛的人生,吸毒是個好選擇,彼此吸毒爲榮,彼此視爲至交。而吸毒社交風情必然形成販毒之風。在這個圈內,你我他或視爲生死至交,誰要脫離就會受到懲罰。吸毒販毒已經形成不可忽視的亞文化。
梔子表妹的父親沒能融入販毒吸毒亞文化中,受到了懲罰。
從此在黑磚窯難有出頭之日,一天十多小時的重活,吃的是豬狗食,少有怠慢和反抗,就是一頓毒打。如果不是警方解救,怕死在那裡都無人知道。他也根本無從得知自己已經背上炸死一位退休市長的惡名。
原來他的身份證被一位小毒販頭所用,該毒販遭追捕時,拉響懷中的炸藥包後,本人的頭部被炸的血肉模糊,已經沒有個人樣。只是從身份證上確定誰,也沒有做DNA,經一步去證明兇犯的身份。警方往往要的是趕快定案。
中州市公安局當然要給被冤者正名,當事者儘管這十多年受盡了苦和冤,身心受摧殘,卻不怨天尤人,如果不是一念之差去販毒,哪能進黑磚窯?哪能背十多年爆炸犯的黑鍋?惡有惡報。這一想也就釋然。現實情況也使他心情不錯:一則壓在母親和女兒身上的罪人家屬的惡名推掉了,二則看到老母有個可靠的老伴,三則女兒已長成,能自食其力。
從煉獄中歸來的人,很容易滿足。歷代政治家,無不搞這樣那樣的煉獄,而不是搞很多福利,福利多了,反倒牢騷多多。
這事在中州市晚報上鬧騰了幾天,記者去黨百姓養老院採訪事件主角的母親,而且經一位記者挖掘,事件主角的女兒,原來是一家小有名氣的美容店美女老闆,當記者去尋訪美女老闆時,已經人去室空,美容店已經關閉,牆上寫着很大的紅字:拆!記者並沒有知道美女小老闆已經在靜靜的殯儀館容妝間。
這件爆炸犯被正名的事,傳到梔子表妹的男友那裡,十分重視,這使他同父母有段對話:
“人家父親根本不是壞人,公安局已經給平反。”這“人家”是代他的女友。
父親:“這當然是好。”
“你們說,爆炸犯基因裡有什麼危險因子,這可以放心了吧。”
父母沉默。他們曾說,問題基因會遺傳,這是拒絕兒子女友的理論依據。
兒子:“人家也不幹美容了。”
母親:“可先前不是一直在幹?”
兒子:“那也不能證明有啥,你們不瞭解她,她不一樣。”
母親:“你是大專生,人家只是個小學生。人家戶口在農村,你非要找個農村人幹嗎?”
父親:“她現在在哪裡幹?”
兒子:“人家已經有了固定的一份工作,在上百人的考試中,考上了導引。”
父親:“什麼導引?”
兒子:“殯儀館的。”
母親:“我當是什麼好職業呢。兒子,你別再迷了。他都把你送的玉鐲什麼的都退給了你。王阿姨給你介紹的她侄女不是挺好?是大專生,還有一份體面的工作。”
兒子:“你們喜歡你們同她處。”
談話又一次不歡而散。
虎子得知師弟同父母一直處於僵局,情緒低落,武術館的事也很少過問。這樣下去怎麼行?市裡有幾個武術館,彼此暗中競爭。
“師弟,你是孝子,個人大事上你不願違抗父母。可你心裡又丟不下人家,怎麼辦?你是有事業心的人,爲武術館打拼了這幾年,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規模。總不能爲感情上的事撂下事業吧?”虎子說。
“哥,我想我會憋過來的。只是她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現在我只希望她是我的朋友,說說話我心裡也許好受些。”
“我想以後你們會成爲很好的朋友,現在她可能還在生你的氣。”
“人是更見不着,只能看看她的照片。”
“你不是說想師傅了嗎?師傅現在華山上,你不妨去一趟,能請他來我們這裡住幾天最好。”
“我這個樣子,現在不能見師傅。哥,我有兩件事求你。”
“什麼事?”
“第一件事,這個玉鐲,還請你交給她。”師弟從口袋裡掏出玉鐲。玉鐲是梔子表妹請艾老退回的,艾老則委託虎子交給贈玉人,現在則要讓虎子再將玉鐲送還,這事着實爲難。但虎子轉念一想,這是否是要他斡旋,促成兩人合解?
“哥,這個鐲子,是我的兩位徒弟贈給的。兩位徒弟是兄妹,來自緬甸果敢地區,來我這裡學武一年。我的女徒弟,感情上對我有依戀,如果不是她在緬甸,也許我們會在一起。分別時,女弟從手腕上退下玉鐲給了我。她的長相酷似我的女友。”
這個玉鐲,承載了兩個女人的溫情。
虎子從新打量眼前的玉鐲,玉有性靈,玉有歸宿,玉有悲歡離合。
“這天下女人不少,但是真正品性好的女人很難遇上。我確信她是位好女人,看來我是沒有這個福,或者說,我配不上她。我求師兄你娶她,你這個堂堂大男人應該有個好女人。也許這樣我好受些。這輩子有個好嫂子也是個福吧。”
虎子沒有想到師弟這樣說。
“師弟,我們師傅說過,天下事無不有因緣在,父子間、夫婦間、師徒間、師兄弟間、朋友間諸方面都有緣分。我們隨緣吧,你同她分手,算是沒這個緣,你也別埋怨父母,我同她有沒有緣,以後再說。我的意見,你還是去趟華山邀師傅來一趟。”虎子的意思,要師弟出去散散心,天下好山水或能化開心中的結。而師傅也能做做師弟的工作。
虎子師弟沒有去成華山,卻去了陰曹地府。據說是酒後駕車造成車禍,重傷不治。
那天,虎子親自送師弟到殯儀館,他找到館長楊兵,楊兵一見是虎子,連忙讓進辦公室。楊兵聽到原本可能是他表妹夫的中州市武術館館長車禍身亡,深深吸口氣,對於死亡,多年的殯葬工作,楊兵已經有點木然。但是對於這位武術高手的去世,仍然有所震動。他一直對虎子的師弟存敬意,因爲正是他和虎子,在郊區公園救了危難中的梔子和艾教授。他的武德在中州市也頗有口碑。一個地方,正派人總不爲多,如今中州市有少了一位好人。
虎子說起師弟生前的苦悶,他是如何希望能同女友通個電話等等。這,楊兵是理解的,當初,他也是無論如何聯繫不上梔子而苦惱。
楊兵帶虎子去了遺體存放室,在二號冰櫃,這是加長冰櫃,因爲虎子師弟一米八個頭。拉開冰櫃,楊兵肅靜低頭默哀一會。見臉部傷的比較重。
“楊哥,能不能請一位有經驗的師傅整理?”虎子說。
“行!”
“什麼時候開追悼會?”
“大後天,我們師傅已經離開華山,往這邊趕,我師弟是他的愛徒。”
“那好,你後天下午再來,帶上幾張他生前的正面照片。”
當晚,楊兵同妻子說了虎子師弟車禍遇難的事,兩人唏噓不已。
“你妹子也太倔,絕對不同他有任何聯繫,這情分不在朋友關係還在麼,人家是個正派人,正派朋友多一個比少一個好。”
“也不能怪我妹,我妹對感情很當真,要不這幾年搞美容,經得住騷擾,名聲也好。”
“她怕還不知道凶訊,我想讓她出趟差,不希望讓妹見到他的遺體。”
“我妹並非忘記這段感情,讓妹送送人家吧!”
虎子按約帶了師弟的照片去了殯儀館,楊兵已經在容妝室,他親自給虎子的師弟容妝。虎子見館長爲師弟整妝,很是感動。
因爲臉部傷的很,花了近三個小時才整好,看上去同活着時睡着的樣子差不多,虎子感嘆楊兵的功夫。因爲注意力集中,虎子一直沒覺察師弟的女友,也靜悄悄在現場稍遠的角落。她是第一次看到表姐夫整容的過程,第一次看到男友的死去,第一次經受死亡的衝擊。
楊兵同虎子回到了辦公室,容妝室只有曾經是一對戀人在,不過已是陰陽兩隔。她低頭站着,沒有淚,沒有哭泣,沒有一點思維,整個人木木的。直到梔子來了,她一下抱着表姐大聲哭了起來。梔子是丈夫叫來的,他知道只有妻子現在能陪伴傷心人。
追悼會上,最爲醒目的是梔子表妹,一身的白衣,頭上戴着一朵小白花。她始終站在亡者傷心越絕的父母身邊,可是這對可憐的父母始終不知道她是誰?只是事後,從殯儀館送來的現場拍攝的照片中,才從有關知情人中得知這位端莊的白衣美人是兒子的女友,心中悔意頓生,只是世上沒有後悔藥。老倆口只是從兒子女友的家庭出身和職業,人都沒有見,就下結論兒子的女友不行不行的。世上糊塗人豈止是這一對父母?
艾教授也參加了追悼會,因爲亡者曾在他和梔子危難中出手相助過,而且又是老伴兒子的摯友。老伴因爲養老院中事忙,沒有陪艾教授到殯儀館,陪着艾教授的是一位素淨的中年女人,她就是素娘。因爲素娘一身素淨,身材碩長,面容姣好,也很引人眼球。
素娘爲何出現在中州?
素娘離開了香鶴,沒有直接到汪蘇那裡,因爲汪蘇女兒告訴她,她要來中州市考公務員,素娘說,她在中州等她。另外,戲劇業餘班後援會會長,聽說素娘要離開便極力挽留,好不容易請來個人才,撐起來戲劇班。便設法挽留,請她當他公司的銷售員,素娘上過電視臺,有一定知名度,這能給銷售員加分。老闆經營他的民運企業,深知人才是重中之重。素娘還以戲劇班的教學爲主,只有在特殊情況下,外出協助銷售。
原先被戲劇班聘用的工資照發,每月還可在銷售科領一份工資,而且能根據銷售額分成,這對素娘還是有吸引力的。這年頭能掙錢也是種榮耀。
老闆有一種新產品要打開銷售局面,而中州市民營企業的大老闆辦一家廠子,需要這種產品,知道先前執教戲劇班的甄伊,家在中州,而素娘在中州也有一定的人事關係,讓她去中州趟趟水,或許可能打開商機。事情就是這樣,可能中存在能夠,能夠中存在不能,正如勝利中蘊含失敗,弱勢中轉爲強勢。老闆讓素娘去趟中州,還真是找對了人。
素娘來中州聯繫的民營企業,主要是中州大老闆毋士禾麾下的廠家。她一來中州,就拜見艾教授,正巧趕上艾老白髮人送黑髮人,要去參加武術館館長的追悼會。
人一死,人生就畫上了一個句號。中州市內一位有影響的武術館長生命畫上了句號,他的事業,他的愛情,他的孝心,他的歡樂和痛苦,他的理想等等,統統結束了。而活着的人,則繼續着他們的活法。
虎子不得不扛起武術館長的重任,武術館上百位學員不能不管。其實他一直不願意當館長,師弟當初邀他來中州,就希望師兄掛帥,但虎子婉拒了。如果不是老媽定居在中州,也許他已經雲遊別處。武術高手同道行頗高的和尚一樣,愛名山大川。
有天晚上,艾教授問老伴:“你不是說,當初梔子姨奶,託我給她的孫女介紹男朋友,我想起了虎子師弟,後來這對戀人有了隔膜,你說其實你當初不贊成我的提議,爲什麼?你說以後再告訴我。”
“當時沒說,是因爲希望這對年輕人能和好,世上因緣磕磕碰碰的多。現在一方不在了,可憐!”虎子媽嘆口氣,“因爲當初我看虎子同梔子表妹見面時,有不少話,這我很奇怪,因爲兒子一向話不多,惜話如金。我就想,這一定是兩人投緣。有次我問兒子,喜歡不喜歡人家?他羞澀的笑笑。後來我得知,兒子每次理髮,都是去梔子表妹的美容店,一定是這丫頭動剪。所以,當初我不太贊成你的提議,我是很希望兒子同梔子妹子在一起的,我喜歡這丫頭文靜的品性。”
“原來這樣,那好,現在我來當介紹人。”
“你老糊塗了?這時候怎麼能給人說朋友?”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這是陶淵明《擬輓歌歌三首》中的詩句,說的是死的人永遠走了,活着的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兒子比人家大一旬,不知這姑娘同意不?”
“我比你大兩旬,你不同意了?男大十二,樹大可依靠。最佳年齡差距。”
“人家是年輕人,不比我們。這是我想我們不參糊爲好,我們頂多暗示一下,這種事是是緣分上的事,就看他倆了。”
“實在說,我家虎子是有眼光的男人。喜歡過虎子的姑娘,我看過好幾個,都不如我們館長表妹,我就喜歡她潔身自好,人還孝順,你看他對奶奶,每次來都帶營養品。”
“你不介意她去了那地方?”
“那有啥呢?我覺得好,好好幹,大半輩子就穩當了,女人麼不比男人,得要到社會上闖闖。再說,去哪裡是幹善事的地方。人不就是一生一死兩件大事?幫忙好這兩件事就是積德。”
虎子同梔子表妹本來就是不錯的朋友,虎子師弟遠走以後的三個月,帶了一盆百合,打車去了殯儀館,武術館的上海轎車被撞得不輕,虎子拉了回來,一直不想修理,自己也沒了往常自駕的那種興趣。
“去那裡有事?”司機是個愛搭話的年輕人。
“是的,看個人。”
“怪了,我接了好幾位客人,都說去那裡見個人,原來殯儀館來了個美人,白衣白裙在她身上一穿,那韻味就出來了。說是導引妹子,來賓弔唁中的活動,都由這美人引導串合,莊重畢現,悲中有喜。”司機嘆息一聲,“我看這好,人一走,說是悲也是喜,反正都要去那條路,悲中帶點兒喜,這纔好。你想我這種職業,很難說就在哪天走這條路不再回去,我對女朋友說,我真走,你們別死哭哦,一定請那美女導引。”
虎子一聽樂了:“很少聽到你們駕駛上出事,倒是聽得劫車的多。”
“那裡,現在在駕校混過來的多,只要交錢,就能拿到證,剛會撥弄方向盤就上路,你不撞他他撞你。現在醉駕毒駕的也多,這都是路上的定時炸彈。”司機說,“就說百姓武術館館長出事那天晚上,我正經過出事地點,見一輛歪歪斜斜的越野車,時而變道,我便放慢速度,在後面跟着,忽見越野車眼看撞上對面一輛上海轎車,上海轎突然方向盤往左打,撞上了水泥墩,我懷疑越野車司機有問題。”
“你把這情況給交警反映了?”
“沒,不想多事。”
“女朋友不讓你換職業?”
“我就還喜歡開出租,自小不愛讀書,愛玩車,開車的命,只是身材矮小了點,有事擔心遇到惡徒壓不住,好羨慕大哥這金剛似的好身架。”
“你這身架也能練出功夫。”
“很想去中州百姓武術館,早聽說那裡的老大老二一身好功夫,沒想到老大車禍不治,太可惜了。”司機說。
說到這,虎子不再接話,目的地也到了,虎子付錢後,司機個矮,拍了下虎子的肩,拍了他的肋部,吃驚不小:“乖乖,就像拍在馬背上。一條好漢。能給手機號?”
虎子把手機號給了司機,對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給虎子。
虎子目送了的士遠去,沉默了一會,便掉頭進殯儀館門內。
可是他猶豫了,他想立即去市交警隊,告知司機所言的情況。師弟這交通事故出的莫明其妙,師弟酒量是海量,不會因爲喝了一點酒就影響開車,而他的駕駛技術也是一流的,怎麼能在馬路上撞水泥墩?不能讓師弟背上個醉駕車禍喪生者這個污名去西天。
虎子忽然想起,師弟走後,玉鐲有兩次在胸前無緣無故顫動,而且都是在他靜坐打功的時候,是否是師弟的魂兮歸來?平時,虎子一直把玉鐲放在貼身的口袋中。
雖然以什麼名離開世界,死去的人無所謂,但活着的人看得重。
是否不去梔子表妹那裡而去市交警?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