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拉住他,想到就在幾個時辰前,這二人還是能一張桌子飲酒的情誼,不過是走了一遭的功夫,竟變得如此。
“你不必管!”
辛長樂眼神淡淡一掃,冷漠地看着癱坐在地的陸三兒。
“你、你都知道了?”
陸三兒說着,扇了自己好幾個耳光。
那脆響的聲音,在此刻的寂靜中無比地震耳。
“我不是有意要叛變的,當時情況危急,我這纔想,興許舍了你,我便能活下來。”
難怪辛長樂身上的傷要重些。
錦瑟心中嘆道,如今可算是假的也成真的了。
當初她給陸三兒下的毒,並不致命,身體強健些的,三五日便排泄出去,跟常人無異。
現在惹上了辛長樂,可就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果然,辛長樂開口道,“若是此去狄國,能找到我那師妹還好,若是找不到,你知道後果如何的。”
他語氣輕輕的,但聽在陸三兒耳中卻重如泰山。
“我發誓,這軍營之中只有這一處關押犯人的地方,若是貴師妹不在,想必是早早運送到了狄國。”
陸三兒怕他二人不信,又着急解釋道,“這邊但凡有些頭臉的將軍家眷,早早便收拾好細軟,逃去狄國了。”
辛長樂不置可否,“我二人在這世間是沒什麼眷戀的,你要想清楚,你是否有舍不下的事情。”
陸三兒心頭一震,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妙齡女子的臉來。
隨即,他又搖了搖頭。罷了,罷了。怕是今生註定有緣無分。
錦瑟見他如此,心下不免感嘆。
這亂世之下,哪能有什麼圓滿呢。
日頭漸起,天光大亮起來。
帳外巡邏的守衛又換了一茬,只是不知爲何,他們的腳步皆有些虛脫。
“快快快!”
三人正沉默間,帳外傳來了賴婆子的說話聲。
錦瑟忙迎出去,問道,“大娘何事?”
賴婆子兩眼一橫,嗔怪她不懂事,“怎麼,以後天天還得我來請你不成?”
錦瑟這才知道她是何意,忙解釋道,“今日怕是不行。”
她話還沒說完,便見賴婆子一臉怒氣,幾欲咆哮般。
“兄長有差事在身,前往狄國。正好我夫妻二人打算在那邊安居,所以這裡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賴婆子這才止了怒,但仍舊是不滿。
“怎麼昨日不早說,花了那麼大工夫教你,又跑了!”
錦瑟哪裡敢反駁,只得小心賠罪。
又見小若並沒有跟着,不免多嘴問了幾句。
“她呀,昨日不知吃了什麼,竄稀竄了半宿,今日都下不來牀了!”
賴婆子嘀咕着,“若不是因爲她的緣故,今日的人手哪裡會緊缺。”
說着,便叨叨咕咕,又去到處尋可以使喚的勞力去了。
錦瑟回到帳篷,見陸三兒已然不在。
只餘辛長樂一人,端坐在牀榻之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你昨日給我的,是巴豆?”
辛長樂微微睜了睜眼,見是她,又閉上,說道,“你見過有這樣精緻的巴豆粉?”
錦瑟想了想先前聞道的異香,那樣好舒爽的味道,哪裡像是一般的巴豆。
“那是加了別的料了?”
辛長樂點了點頭,“不過是讓人深思倦怠的東西,不打緊的。”
錦瑟這才放下心,又問起陸三兒的去處。
辛長樂有些不耐煩,“他現在怕我怕得跟閻王似的,哪裡敢隨便亂走,不過是去打點東西去了,等他準備好,咱們就跟在行伍後面,混出軍營。”
錦瑟“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辛長樂見此,也沒了休息的興致,兀自笑道,“你這樣子,可是怕了我了?”
他的距離有些刻意地近了,錦瑟不免後退了幾步。
辛長樂眼中,難免有些受傷。
“不是、不是,只是、、”
只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那感覺,就像那時候得知瑟瑟救了她,又要把她做成人偶,這種落差。她本以爲,辛長樂也是如此,雖行爲怪誕,但終究是人心向善的。現下看來,也不盡然。
氣氛越來越詭異起來,一個瑟縮在牆角,一個獨倚門框。彼此試探着,卻又不願更近一步。
空氣凝滯着,針落可聞。
錦瑟的內心催促着她多說些什麼,好緩和一下這緊張的氛圍。可是話到嘴邊,卻囁嚅着無法說出口。
許是聽到了她內心深處的呼喚,帳外迎來了陸三兒的身影。
“弟妹,走了!”
陸三兒喊道,錦瑟忙應了。
起身一手拿起他二人的包袱,一手去扶辛長樂。
可辛長樂卻甩開了她的手,錦瑟僵硬的手,凝滯在空中,頗有些尷尬,只好悻悻收回,在衣裳上擦了擦。
只是這人,行動上逞強,身體卻誠實得很。
不過是三五步路的功夫,便疼得齜牙咧嘴,根本邁不動道。
錦瑟見此,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上前就硬扶着。
“趕緊的,不然可跟不上隊伍了。”
辛長樂這才停止掙扎,老老實實由她扶着。
雖是半強迫着,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心情頗好的樣子。
待到了行伍之中,二人卻徹底笑不出來了。
“這便是你給我們準備的、馬?”
陸三兒見他們一臉嫌棄,急的跳腳,“能找到騾已很不容易了,你看看,咱這麼多軍戶,誰有這個待遇!”
眼前辛長樂臉色漸漸不虞,他又小聲嘀咕道,“騾子和馬,也是沾親帶故的嘛,湊合用用唄。”
前頭的隊伍已經開拔,後面也跟着些許人。錦瑟見此,也不廢話,率先跳上了騾車。
“還是咱妹子識大體!”
陸三兒見此,拍着馬屁道。
又小心將辛長樂扶了上去,請示道,“小人還有差事在身,這便上前去了?”
辛長樂揣着袖子,擡了擡下巴,只當是應了。
陸三兒這才連走帶跑地一路揚長而去。
不得不說,這騾拉的車,和馬拉的車,簡直不能比。
錦瑟駕慣了馬車,連牛車也是能駕上一二的,獨獨到了這騾這裡,就各種不好使起來。
這不,不過是多抽了幾鞭子的功夫,那騾子竟當場尥了蹶子,死活都不肯走。
錦瑟急的頭頂直冒汗,只能先讓後頭的人走,自己下了車,慢慢想辦法。
正焦急間,那後頭一老婦人見此,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