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咬脣,哀傷再度襲來,她生生收回了快要溢出的眼淚,說道:“娘娘……不知道爲什麼,蘭兒覺得,您……好像越來越像皇上了……蘭兒無論是見到皇上,還是見到娘娘,都會感到好悲傷,好悲傷。”
凝文一怔,指尖拂過蘭兒的頰,然後收回視線繼續前行,同時喃喃而道:“或許是因爲……本宮與皇上,都在痛恨着明明我們都站在權力的巔峰,卻保護不了想要珍惜的人……我們,都已經隨着她,墜入深淵了……”
蘭兒一陣哽咽,望着凝文獨自離開的步伐,忍不住跪倒在地。
而在這時,凝文卻突然站住,她似是想起來什麼那般看向了千樂宮方向,已如死灰般的臉上突然間多了些神情,擔憂的低喃着:“千雪……”
咬咬牙,凝文突然轉身便向着千樂宮方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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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樂宮,鎖鏈聲與掙扎聲混成巨大的響動,在這座冰冷的寒宮中聲聲迴盪窀。
“啊!!放開我!!放開我!泰!泰!!!夏侯泰!!!”千雪切齒拊心地在嘶喊着,可雙手卻被鐵鏈拴住,並被幾個高頭馬大的侍衛從兩邊扯開,根本讓她無法動彈。
曾經那被關了十三年的痛苦在她心中再度席上,恐懼,害怕,動搖使得千雪的白色衣裳已經被汗水浸透。
那聲聲淒厲的哀求,落在夏侯泰的耳畔,讓他的心無比焦灼,負在身後的手早已雙雙攥緊,幾次想要上前,卻又幾次退回,他依舊在等,等着太醫替千雪的診斷。
太醫戰戰兢兢的替千雪把過脈,又看過了她此時的樣子,擔憂的搖搖頭,回身來到夏侯泰身側說道:“皇上,情況不妙啊。”
夏侯泰心上一緊,齒間力道更爲加大,他焦灼的看了眼千雪,壓低聲問向太醫,“現在是什麼情況?還可以醫治好嗎?”
太醫看來也有些拿不準,只是嘆口氣回稟:“皇貴妃娘娘原本心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突然間應該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原本娘娘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血流,此時血脈再度逆流,急火攻心,怕是瘋病已成,心魔已經壓過了娘娘本身的意識。娘娘現在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危險的。”
夏侯泰眉心微擰,一下便知千雪去了月華宮,定是看到了兩位皇子的屍骸。他心中無比悔恨,悔恨自己竟大意到將千雪如此留在宮中。
這時,夏侯泰看出了太醫似乎還在猶豫着另一件事,夏侯泰心裡頓時又揪緊,半晌,壓低聲道:“還有什麼事比現在情況更糟,照實說吧。”
太醫緊忙應聲,然後有些擔憂的看了看千雪,這才說道:“回皇上,微臣在娘娘的脈象中,聽到了……”太醫頓了頓,“喜脈。”
喜脈?!
千雪……已經懷上了第三位皇子?
夏侯泰猛地看向千雪,就連千雪自己也像是傻了一樣愣在了那裡。
然下一刻,千雪卻突然看向自己的小腹,先是稍稍平緩了心情,方纔的戾氣也因着這句話有些消散,可就在這一時,剛纔孩子那扭曲的身體的畫面突然就像是尖刀一樣一把一把的插.入千雪的腦海。
雙瞳一下被紅色染過,使得千雪的呼吸愈發急促,身子抖動的也愈發厲害。
而後她開始若有似無的搖頭,口中用着含糊不清的聲音自言自語:“不……不……不……”眸子突然擡開,千雪忽然如野獸一樣咬住雙齒,嘶喊一聲,“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的孩子,不會再讓他們被你們嗤笑,羞.辱……我也不想再被欺騙,對……我是怪物,我的孩子也是怪物,與其生不如死,不若這一次由我親手——!”
千雪說到此,雙脣微顫,突然間用全身的力氣將右手拽過,力道的過猛,便是連同右側的侍衛都被那鐵鏈狠狠拽在了地上,鐵鏈霎時鬆開,使得千雪一隻手恢復了自由。
一時間整個千樂宮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伴隨着那沉重的鐵鏈聲,只見千雪將鐵鏈挽過自己的手,咬脣,用着一種極度悲傷的神情,突然就將鐵鏈向着自己的小腹砸去。
“千雪!!!”夏侯泰沒想到千雪竟然如此而爲,一聲力喝下即刻以最快速度來到千雪面前,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拽住了千雪的鐵鏈,然後猛的向後扯開,一下便將千雪的身子向前撤去。
千雪一個失重,就這樣跌跪在地上,原本就傷了的胳膊再度沁出雪。
周圍的幾個侍衛見狀,也不敢停頓分毫,上前便用其他鎖鏈將千雪的雙腳也困住,幾乎是一瞬間,千雪就被困住四肢。
她一時怔住,腦中像是空白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擡起了那雙金色的眼眸,看向那正站在她面前,俯視着她的,並用鎖鏈緊緊拴住她的那個男人。
‘雪兒,以後在我身邊,自由自在的活着。’
‘雪兒,你不用看任何人,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
‘我給你自由……雪兒……’
千雪一時失去力氣,幾次想要起身,然卻又跌回,在她脣上已經不知揚起的是悲傷的苦澀,還是絕望的笑意。
“呵呵呵……”千雪突然出聲,伏地笑開,身子都因此而晃動,過了許久,才漸漸靜止下來。
夏侯泰知道千雪心中怨恨他的殘酷,但是……他也決不允許讓千雪再這樣自己傷害自己下去,於是抓緊鐵鏈,沉聲說道:“將皇貴妃綁起來。”
“屬下遵旨!”一聲落下,侍衛們紛紛上前,以繩索替換鐵鏈將千雪重重捆綁,然後將她帶到了千樂宮正房的榻上。
這一刻的千雪面如死灰,冷笑了一聲,任由侍衛將她帶走,像過去的十三年一樣,像畜.生一樣冷冰冰的拴住。
從始到終,千雪都沒有發出一聲,只是偶爾劃過看向夏侯泰的眸子中,會溢出些許的笑,如花笑靨,甜美,卻也透着一股滲人的寒意。
四目相接,似乎已經再也找不到過去那一日日的溫柔,有的,也許只剩下相互折磨後留下的痛苦。
夏侯泰心如刀絞,待千雪終於收回視線,閉上眼睛再也不發一語後,他也不忍再看不久前還依偎在自己懷中的人兒,那雙目中明顯燃出的仇恨。
夏侯泰長舒口氣,或許是今夜發生太多事所以有些疲憊,遂揚了尚未脫下的黑色披風暫時走出房間。
太醫見狀,也匆匆跟隨而出。
到了門口,夏侯泰這才停了步子,似是在想着什麼。
太醫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上前走了幾步,問道:“皇上,上次娘娘誕下的皇子……這次不知會是如何,皇上是留,還是……”
夏侯泰眉心一蹙,神情愈發沉重。
恰在這時,凝文也匆匆趕來了千樂宮,她聽到了孩子的事,倒也不是非常意外,因爲在她離開的時候,就見到千雪開始有身孕的徵兆。
蘭兒隨之而來,也聽到了太醫問的話,於是小聲問向凝文:“娘娘,那藥粉之事若是不告訴皇上,皇上會不會墮下這胎兒。”
凝文的神情也有些沉重,“但若是現在告之,以皇上對千雪的用情,一定會做出無法挽回之事。但,皇上登基不久,若是這時候在朝堂掀起血雨腥風,一定會對皇上造成極大的不利。本宮雖然也恨不能馬上將雪兒的冤屈告訴皇上,可……本宮終究也是皇后,不能看着皇上做出毀掉自己的事。”
“那娘娘,現在怎麼辦,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
凝文緊咬下脣,似也在忍耐,她用力呼吸,努力使得自己平靜下來,“要賭皇上對千雪的情。”
“可是,上幾位皇子都是那般,皇上再愛皇貴妃娘娘,也容不得那麼可怖的孩子……皇后娘娘,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這——”
蘭兒看凝文似乎已經不想在回答她的話,所以也被迫閉上了嘴,一同看向院中之人。
而那邊的夏侯泰,似乎也真的在做着一種極爲殘酷的掙扎,握緊的拳頭顯出了已經發白的骨節。
突然間夏侯泰鬆開了手,似乎是已經有了答案,而後長長吸了一口氣,對太醫一字一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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