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哪有那麼多好事。”夏侯靖蹙眉而道,倏然點了一個太監,“你,過來,今日宮中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那太監一聽,嚇得全身發顫,然後將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消息道出:“皇……皇上,聽聞一向食古不化的觀星臺秦大人,終於找到心儀之人了,好像都私定終身了。今日宮裡傳開,都想見見那女子。轂”
“那個秦玉書?”寧北凡都難以置信的問,然後調侃笑道,“快說說,那女子姓甚名誰,我一定要去看看!”
太監吞吞唾液,緊張的彎身說道:“聽聞……叫,叫……啊,對,叫雲清,也是觀星臺之人。”
“雲清?!”寧北凡陡然愣了一下,即刻看向身旁的夏侯靖銓。
且見那張冷峻的臉上,不知何時已蒙上了一層幾乎能夠凍結一切的冷霜。
“怎麼偏偏是……”寧北凡自言自語,即刻上前,“皇上,這其中定是有所誤會,按着那人的性子——”
沒等他說完,一陣突然襲來的凜風將周圍的一切凍結,只見夏侯靖已然斂了一切的神情,徑自向着觀星臺方向而去,帶着怒意,也捲了傷痛。
寧北凡突然覺得大事不好。
若是謠言是真,那可不禁是流言蜚語這麼簡單,禍亂後宮……可是重罪,慕雲若與秦玉書都會遭殃。
再加上如今慕雲若與皇上之間出瞭如此大的裂痕,不僅是阮採芸,這回又捲進一個秦玉書,還望那不食人間煙火又沒眼力見的書呆子,莫要火上澆油的好。
因爲對皇上來說,若是觸及那人之事,恐……
寧北凡打了個激靈,抖抖衣袖,緊忙追上夏侯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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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臺內。
從二階下來的雲若徑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剛巧看到莫語也從房裡出來,探頭向內望望,很是擔心憐香的傷勢。
莫語知道雲若的擔憂,遂輕按住她的肩頭,道:“那丫頭睡了,也就是些皮外傷,關鍵是被氣得不輕。”
他眯眼笑笑,不知話中幾真幾假,雲若也勉強相信了。
倏而動了下眸子,她湊近莫語輕道:“雖然不知道馬公子究竟爲甚總是幫着雲若,但……我可以把你當自己人嗎?”
她擡眸看向他,眼神中有着試探,也有着肯定。
莫語微怔,遂脣角笑意更深,“當然。”
他笑言,聲音中卻透着真摯,俊眸中難得看不出任何閃爍。
雲若凝望幾許,不說識人無數,卻也分得出好壞,至少這一刻她沒在這個馬鈺眼中看出任何的敵意……許是說明那站在他身後之人,是真心在幫她。
無論那人是誰,這份恩情,她是不會忘記的。
雲若深思片刻,擡眸說道:“即是如此,雲若便是有不情之請想讓馬公子幫個忙。”
莫語答應,只道:“你的要求,我不會拒絕的。”
“那便多謝公子了。”雲若頷首,聲音卻彷彿是透過莫語在對着另一人說着,而在她的清麗的眸中,此刻也是遊着一縷凜然。
忽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躁動,連着此階在觀星臺的一些雜役也紛紛向着外面走去。
雲若和莫語紛紛交換了一下視線,不由看向那邊,然那倏然降下的冷漠懾然,和陣陣傳來的跪拜之聲卻讓雲若頓時明白了來人是誰。
莫語亦然,看着雲若眯眼一笑。
而云若則是在雙眉間稍稍流露了些沉重,眼中一閃而過的揪痛,彷彿透露着她此刻有些煩亂的心。
果不其然,在那傳言之下,那個人,最先曲解的一定會是慕雲若。
莫名間,心中還是劃出一絲怒火。
她閉了眼,深深吸口氣,半響之後睜開,卻又將眸子化爲了最深的靜潭,充斥着不屈與堅定,而後上前附耳莫語,輕輕說了幾句拜託他去辦的事。
僅僅幾句話,令莫語有些怔然,卻又好似並不意外,而後他點頭應了,趁着那陣風波還未掛至此處,即刻轉身先一步離開。
望着他離開,雲若這才稍稍舒心,但下一刻,眸子卻猛的一縮,沉澱了一縷冷光。
於是她倏而回身,沒有絲毫懼意的看向那已然站於她身後之人,清眸霎時對上了那雙深邃如淵的冷眸,一陣彷彿壓抑已久的氣氛陡然而出。
只聽身邊陣陣“給皇上請安”,響徹整個觀星臺,彷彿瞬間使得這冷清的地方,變得威嚴而震懾。
夏侯靖,九五之尊,皇帝。
雲若面前,夏侯靖正一語不發的看着她,包括朱蘭在內的所有人不止爲何皇上會如此龍顏大怒的來此之處,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是連着頭也不敢擡。
雲若望着他,思緒萬千,明明才幾日未見,卻好像已然很久很久不曾相見。
已然陌生,彷彿過去的情愛已如過眼雲煙。
然,這一次,不僅夏侯靖帶着一種無法掩飾的怒意,便是連雲若,也似乎不再像過去那般雲淡風輕。
因此,那一聲“給皇上請安”,雲若始終沒有說,僅是站在原地,微微頷首,彷彿這一切的情感,都追回到兩人最開始的畫面。
夏侯靖脣角微動,眼眸壓低,怎會不明白這女人的意思。
那是一道界限,一道她刻意放在他面前,不允許他越過的界限。
“很好。”夏侯靖一字一定,望着如初見時那般清傲不屈的雲若,夏侯靖驀地上前突然將她直接扯入最旁邊的房間,狠狠丟下,任由她重重的摔在地上。
碰倒了桌椅,劃傷了肌膚,滾燙的茶水無情的倒下沾在了她的身上。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畫面,卻再不是先前那般輕柔的低喃,取而代之的是一句毫無情感可言的冷語:“慕雲若,這就是你想要的!嗯?”
雲若輕顫了手臂,緊咬牙齒緩緩起身,幾個踉蹌險些再倒,然後倔強擡眸看向他那俯視着她的深眸。
如此,他或是也再告訴她,若是想要回到過去毫不留戀的時候,那他也據對不會手軟,定會讓她重新明白什麼叫孤立無援!
然這一次,沒等雲若迴應,夏侯靖卻驀地散開衣襟,直接上前將雲若拽起,望着她的雙眸,再是接道:“這就是你玩弄朕的理由,嗯?秦玉書?朕究竟給你幾個膽子,讓你竟敢公然與朕的臣子相好?朕不捨碰你,你是否卻對着別的男人敞開身體,嗯?”
雲若眉心緊擰,一把捉住夏侯靖的手腕道:“皇上無論怎麼曲解慕雲若,慕雲若不痛不癢,也無九族,不過爛命一條,隨皇上拿去!但請皇上不要說得那麼骯髒,讓一代忠臣蒙上不白之冤!”
“不白之冤?你現在是在替秦玉書說話了嗎?”夏侯靖齒間咬過,然後一把甩開雲若的手,“你信不信朕讓你和他一起死無葬身之地!”
雲若穩住身子,毫不屈服的看向夏侯靖,“還是那句話,慕雲若的命,隨君處置,若是連查都不查便定了此罪,那與昏君有何區別,若是如此,在雲若眼裡,皇上便也只是個愚昧之人罷了!”
雲若字字鏗鏘,擲地有聲,令夏侯靖深瞳猛的一縮。
“慕雲若,你竟如此以下犯上——!竟敢說朕是昏君,說朕愚昧……”夏侯靖神情複雜,忽而擒住雲若的腕子將她壓靠在身後的牆壁上,“啊,對啊,朕一直很愚昧,自從朕對你動了情,朕便一直愚昧,愚昧到連朕都恨不能將自己千刀萬剮!!”
第一次,夏侯靖被激怒到握着她的力道都在發顫,雙眸疊加着痛楚、掙扎還有憤怒。
“既然如此,那就請皇上清醒過來,不要做些讓後人唾罵之事!”雲若狠語,高高昂頭,落在身旁的雙手,卻不知何時早已攥成了拳。
“朕已然足夠清醒了!”夏侯靖忽然低喊,隨後冷冷一笑,“朕,足夠明白了慕雲若是真的對朕毫無愛憐,也清醒的明白了朕不應該再執着於你,而應該好好迴應愛朕的女人,朕,也做到了。如你所說,朕不會輕易污衊朕的愛卿,所以只是來警告你一句話,慕雲若,你玩弄了朕的感情也就罷了,不要讓朕,對你更加失望。”
輕描淡寫的一語,還是不經意劃傷了心口處的柔軟。
雲若指尖發緊,強忍下了那埋入心間的刺痛。
而此時夏侯靖不再去深究她一閃而過的心痛,反而驀地鬆開手,凜然的向後退開,“無論你是不是喜歡秦玉書,朕都不會允許,即刻起你給朕滾回透雲閣,觀星臺不許你再踏入半步!”
雲若眼瞳狠狠一動,看向夏侯靖,但深知君命難爲,根本無從辯駁。
於是她冷哼一聲,揚脣上前,“雲若已然給秦大人添了不少麻煩,自是沒臉再在觀星臺呆着。但至少允我替秦大人洗刷清白,還秦大人以清譽,這,也是對皇上好。”
“好!”夏侯靖冷冷狠語,右眼眯動,“朕只給你三日。宮中容不得臣子與後宮之人的流言蜚語,若是你不能將此事平息,朕便會按朕的方式去處理這件事。倒是別怪朕無情!”
雲若哼笑一聲,站好,倔強而道:“三日足以!慕雲若自會給皇上一個交代。”
夏侯靖深深望着雲若,深眸冷漠,卻還是不經意一痛,然後閉了眼,示意不想再看見雲若。
雲若自是明白這輕微動作的含義,沉默良久,道:“罪妾告退。”
言罷,她轉身而走,如許久之前那樣清凜一身,只是在背過身的一霎,無論是他還是她,臉上都浮出了一絲或被極力掩飾的情緒。
直到快到門前時,雲若終於稍稍停了步,指尖扶着門邊,低語:“皇上還請放心,雲若一定會將此事差一個水落石出。只是到時候,無論結果如何,都請皇上秉公辦理。”
夏侯靖眉心輕動,負手冷語:“那是自然。”
得了迴應,雲若倏地狠狠向右扯開了房間大門。
一陣凜風肆虐而過,將門外與雲若剛好相對之人的長髮席捲而起,更將門外之人湛藍色雙眸上的發簾無情的舞動。
這一瞬,雲若歸爲了沉寂,沒看阮採芸,也沒看讓任何一個人,卻是緩緩揚了下脣角,一字一定的說道:“那麼,慕雲若一定會將故意放流言挑撥君臣關係,動搖朝堂的罪魁禍首,放到皇上面前。無論她,是人是鬼,亦或是……皇上的,女人。”
一句話落,慕雲若視線悄然向右滑過,凝向阮採芸,然後帶着一身凜然的離開了房間獨自離去。
而阮採芸則因爲慕雲若的最後一句話,震得面色蒼白。
她安排的天衣無縫,不可能有人知道流言源頭的!
阮採芸拼命安撫着自己,晃晃頭,欲上前向夏侯靖請安。
誰料此時夏侯靖卻倏然邁了步子旁若無人的走出,然後在慕雲若身後,啓脣,冷漠低喊:“慕雲若,別忘了,你也是朕的女人,還曾是朕,最寵愛的女人!”
如此這句話,是在房外而道,一句來自九五之尊的話,無比清晰的灌入到所有人的耳中。
從二階本欲匆匆趕下,卻被及時上來的寧北凡攔住的秦玉書也是微怔,與寧北凡四目相對,或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公然叫了慕雲若的名字,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雲清這個人,便消失不見,而且也用這樣的方法,奪去了她唯一的退路。
後宮女子若是與顧命大臣有染,那便是不可饒恕之罪!
如果平息不了這件事,等待慕雲若的,將會是無法預知的結果!
當然,這層意思,或是隻有少數的幾人明白,更多的人此時卻好似對於另一件事已經震驚的無法言喻。
那個,那個被他們百般挑釁,甚至惡意相待的宮外賤民,竟然……竟然是這東衛曾經的中宮之主,當朝的最後一位皇后慕雲若!!!
而且即使慕雲若已然被廢,但近來慕雲若的風雲事蹟卻傳遍了整個朝野!
宮裡早便沒有人敢再去欺凌這個隨時可以掀起變革的女子!
一片譁然,止不住的驚訝!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回頭想想,難怪當這個雲清動怒之時,會令他們都不敢違逆,那種發自內心的冷傲與高貴,根本就是平常百姓裝不出來的!
他們竟然絲毫沒有往這方面想,天,他們究竟惹到了怎樣的人!
那一霎,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一身冷汗,尤其是朱蘭,幾乎是驚嚇到整張臉突然變得煞白,天知道方纔她還打了她的丫頭!
此時仍站在夏侯靖身邊的阮採芸也是被夏侯靖的這一句話驚到瞠目結舌。
雖然,雖然她是想過皇上會生氣,可是……可是皇上這麼公然說,爲什麼會讓她感覺到的,並非只有要將她碎屍萬段的怒意,而是……而是一種更爲複雜的情感。
且見此時,雲若因着那句話停住腳步,並未及時將身子回過,而是比先前更靜,更靜的站在那裡。
長髮在身後沉默的輕動,如捲過那身素衣的薄紗。
半響,始終抿着的粉脣漸漸揚起了一絲弧度,未曾回頭,僅是冷傲的側過傾城的臉龐看向那曾讓她傾慕愛憐的他。
然後啓脣,動了動,彷彿說了一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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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下週要崛起萬字更,親們給力挺兔子啊!!!奮起啊!!(再來宣傳下新書,六月份即將上市《孽凰,皇后善謀》兔子出版筆名:雲哲)風雲皇后慕雲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