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安靜點頭,又看了眼夏侯靖,雖然她自己也不清楚爲甚那麼依賴這個人,可是若是他不高興了,心中總是會有種極強的失落之感。
遂也不想打擾他們,於是轉身欲走,就在這時,夏侯靖突然開口:“且慢!轂”
雲若頓住腳步,有些意外的回頭,卻不知夏侯靖何時已經走來了她的身後,一把塞給她一個錦盒,道:“無聊是時候看看,玩玩,以後,別再四處亂跑。”
言罷,他便帶着一身凜冽的轉回了坐,稍稍甩袍,便穩穩坐下。
雲若微微揚脣,看了眼旁邊的寧北凡,而後有些等不及的打開了手上的錦盒銓。
可當東西才映入眼簾的時候,小云若不由的愣了一下。就連寧北凡也不禁怔了一下,第一時間撫了額,心中長嘆口氣。
且見雲若也是即刻抿了脣,而後以極快的速度藏了什麼,再然後她便如暖陽般對着夏侯靖一笑,露出很是喜歡的神情。
夏侯靖隨意的望了一眼,而後飲了茶,但儘管如此,垂下的俊眸中,還是因看慕雲若很是喜歡,故而悄然劃出了些欣慰,至少,他也算是道過了歉。
一旁的寧北凡沉了心,轉頭看向旁邊的雲若,也將那笑刻入心間。而後也沒有說更多的話,僅僅是帶着雲若先去了院子。
直到寧北凡再度離開,雲若臉上的笑容才漸漸落下。
且見她一個人安靜的站在院子的一角,用纖細的指尖,很是靈活的打開了那錦盒,再然後從裡面掏出一個小鼓,指尖捻了捻,便有兩個小錘輕輕敲動,她好像是知道這東西的。
“撥……浪鼓……”雲若喃喃念着,又安靜的捻了捻,雖然不知樂趣何在,但……
雲若安靜的動了下脣角。
至少,宏嘉他看來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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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自打寧北凡一進來,一下就陷入了一場空前的寂靜。
左一位皇上,右一位丞相,夾在中間的邢峰緊繃到幾乎連話都不敢說,而他是不敢說,旁邊的這兩位則是不說,自顧自的在那裡喝着茶。
氣氛,有一度的陷入了一場冰冷之中。
邢峰輕咳兩聲,緊忙找了個話題,道:“皇上,丞相,關於返京和怡親王的事……”
夏侯靖不緊不慢的飲了一口茶,而後將其放在了桌子旁邊,半身輕靠在椅子上,淡淡開口:“這次本是勢在必行,但是卻中途截斷,若是此事讓百姓知曉,想來會引起一陣***.亂,邢峰,過幾天你發一個公告,就說是帶將士出來練兵,並沒其他目的,然後將將士們帶回邊疆繼續駐守,而後朕會讓戶部調撥銀兩,今年給將士們多些軍餉。”
邢峰一愣,問道:“那……那皇上是打算如何回宮?不若末將派遣精兵隨行,沿途保護皇上安危!”
夏侯靖輕輕摩過拇指上的扳指,低聲說道:“想要讓朕陷入危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朕與寧丞相會微服從城中返回,帶幾個隨從便可。”
邢峰聞言,看向了夏侯靖,想了想,而後開口:“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慕雲若?”
說道這三個字,寧北凡也擡起了眸子看了過來,而夏侯靖動着扳指的手,亦是一頓。
結果,還是回到了最關鍵的問題上。
半響,夏侯靖直接鬆開了手,擡頭看向寧北凡,“寧丞相,從昨日開始,你便是力保慕雲若,那你說,朕,該如何處置慕雲若?”
寧北凡眉心微動,心中不自覺哼笑了一聲,知道這句話可是嗆的不得了!
力保?說的就好像只有他一人在力保一般。
一個連自己皇子時候名諱都告訴慕雲若的人,若是他寧北凡當真說“斬了”,那人頭落地的,說不定是他!
遂輕笑一聲,側頭對着夏侯靖道:“現在的慕雲若已然沒有什麼威脅,但是也不能落入別人的手上,更要提防她隨時清醒,所以當然是要跟皇上一路,微臣也自會照顧好慕雲若,不會讓她有絲毫閃失。”
“那,最好不要再出現昨夜的情況。”夏侯靖右眼眯動一下,冷冷而道。
“謝皇上提點,微臣這回定是會寸步不離,衣食住行絕對都跟在她的身邊。”寧北凡又是一笑,眼中蕩起了波花。
“嗯?好啊,既然你與朕也是同行,那朕就好好看着你怎麼寸步不離,尤其是晚上,你離了,朕定會治你的罪!”
“有皇上此言,微臣更是不敢了,微臣一定一定謹遵皇上聖諭,好好伴在慕雲若身邊!”
“……”
“……”
一言一語,突然化爲了寂靜,夾在中間早就感覺到氣氛明顯不對的邢峰,生生吞嚥了下唾液。
雖說早便聽聞寧丞相與皇上關係非常要好,可是像這種氣氛,似乎以前也沒有過啊!
而且他自認自己與皇上的交情也不算淺,就連他都聽出皇上語氣中越來越重的殺意,嚇得一身冷汗,更別說是智慧過人的寧丞相。
寧丞相這是瘋了不成?!
總之,此地不宜久留!
邢峰深吸口氣,欲暫時找個藉口先走,可這嘴巴才張了一半,就聽夏侯靖忽然沉聲說了一句:“邢將軍,你先出去。”
邢峰一愣,就像得了大赦一樣緊忙應了,然後溜溜的從房裡走了出去,且微微掩上門,生怕裡面這段對話被外人聽到,若是如此,事情可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待屋外的光線稍稍被掩住,夏侯靖驀地將手上的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放,早已冷到無溫的眸子霎時撩過一抹利光。
“寧北凡,你今日是鐵了心了想讓朕治你一個犯上之罪嗎!”他的聲音透着懾然,幾乎讓整個房間都蒙上了一層冷漠。
寧北凡雖也被這一句弄得有些不自在,也着實對真正生怒的九五之尊非常驚畏,但是幸好他也聽得出,夏侯靖還沒想真的要他怎麼樣,否則就不會讓邢峰出去後才收拾他。
即是要用兄弟的身份來和他聊,那他豈能駁回聖意,於是寧北凡也正了神色,沉聲而道:“皇上,微臣沒什麼其他請求,也沒向皇上請求過什麼,可是慕雲若此時已然不再是過去那個慕雲若,至少現在不是,所以皇上能否也稍稍善待她些,皇上難道看不出,她很是依賴皇上嗎?”
夏侯靖輕吸口氣,倒是沒了怒意,向後靠在椅背上,指尖有意無意的點了點木椅的扶手,道:“怎麼,她依賴朕,讓你不高興了?若是有這個功夫,你還不如好好提防下那些想來搶這個女人,或者想將這女人滅口的兇惡之徒,以免慕雲若有些閃失,再誤了朕的大事。”
“微臣看,慕雲若身邊最兇惡的人,就是……”寧北凡欲言又止,尤其是看到夏侯靖眯住的眼眸,遂話鋒一轉,道,“微臣謹遵皇上聖諭。那皇上說的微服回宮,可是要經過入城鎮返回。”
“那是自然。”夏侯靖說道,眸子一瞥,有意無意從稍稍被風頂開的門縫外看到了正搖着那撥浪鼓發呆的雲若,俊逸的薄脣微微輕動,這才收回視線看向寧北凡,“穿過齊河鎮返回吧。”
“齊河鎮?”寧北凡聲音頓時揚起,“那裡可是繞了道,皇上這是……”
夏侯靖默默拿過茶杯,飲了一口,但是卻沒再回寧北凡,彷彿是陷入了一個人的思緒。
寧北凡亦是靜靜看着他,輕舒一口氣,眼中亦是有着一絲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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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回程之事終於是討論完畢,寧北凡先一步出來給夏侯靖開門。
小云若聽到了動靜,即刻拿好手上的東西,拖着還是有些行動不便的身子緩慢的湊到門口,想要與夏侯靖多少搭上一句話。
可當夏侯靖自裡面跨出的時候,卻是連一眼都沒有留給雲若,徑自從她面前走過,帶起的冷風還揚起了她鬢角的長髮。
雲若一怔,有些落寞的捏着小鼓抿抿脣,側過身子看着夏侯靖離去的背影,清亮的眸中寫滿了疑惑不解。
“別看了,走遠了。”這時寧北凡忽然自她身後開口,關了門,然後轉身走向雲若身邊,揉揉她的腦袋,道,“讓你久等了,抱歉。”
雲若安靜的揚動脣角,輕輕搖了搖頭,隨後也拘謹的站在寧北凡身邊。
看着她這幅我見猶憐的安靜的小模樣,寧北凡真是有些受不住了,明明是一副傾國傾城的面容與身段,卻讓他連遐想都不敢,生怕想多了,再覺得自己很是齷.齪不堪。
“七歲……”寧北凡長舒口氣,唯有這時,才覺得有些能夠體會夏侯靖的不愉快。
晃晃思緒,寧北凡對雲若接道:“小云,你要和我們一同離開,帶好你的東西,我要與皇上告慰下將士,你在房裡等着便好。”
雲若雖不解這是什麼意思,但是呆在房裡她還是聽得明白,遂點點頭,聽了寧北凡的話。
只是不知爲何,總是覺得現在的哥哥,神情稍稍有些不對,哪怕是故作輕鬆,可這骨子裡,卻好像在憂慮着什麼。
他不說,她也不問,就僅是心中猜測着罷了。
之後,雲若便跟着寧北凡回到了房間,房間是靠着練兵場不遠的,外面齊聲震懾的腳步聲時時可以從窗外飄入,令人心情振奮。
將夏侯靖給予的東西收好後,雲若便一個人在屋裡靜坐,偶爾會翻翻書。
忽然間聽到了外面傳來夏侯靖的聲音,雲若眸子一動,有些好奇的忍不住將窗子拉開一條縫,捏着書悄悄的看向了那邊。
練兵場上,寧北凡站在側面,夏侯靖一身黑色裝束踩於最高之處,俯視着下面的萬衆將士,先前與她相處時被他收斂起來的震懾之氣,此刻一點不剩的全部傾散而出,讓人有種無法挪開視線,甚至可以甘願爲他付出性命的渴盼。
“你們是朕的將士,朕的天下,便是你們的天下!”夏侯靖傲然開口,引來一方激動的迴應。
雖然雲若不知前面究竟是說了什麼,可是單單僅是看着這樣的夏侯靖,就讓她那清澈的視線,再也挪不開。
不知不覺,她已經鬆開了推開窗子的手,任由窗擺揚着弧度散去一邊。
那烈陽下的他,氣勢不凡,自內泛着一種獨有的足以踩踏天下的魄力,就像是光之子般。
不,他本就是天子,這天下的主人。
帝王。
一個此時在雲若腦海中,不經意飄出,卻讓現在的她有些懵懂的詞彙。
她看得有些入迷了,現在的她,不懂朝廷政事,不懂利益取捨,只是單純的被眼前的夏侯靖那不凡的身影所吸引。
莫名間,她張開了脣,喃喃說着:“若有一天,我能讓宏嘉站的更高,更高,該有多好……”指尖漸漸用力,收攏了捏着書的手。
命運,彷彿是再一次的重疊,站回了最開始的軌道。
一個安靜的誓言,恍然間飄入她的腦海。
敬,我願月影成光,伴你站在世界之巔……
“我願月影成光,伴你站在世界之巔……”小云若不自覺跟着腦海中那熟悉的聲音念起。
不知不覺,一滴炙熱的溼潤滑落臉頰,滴在了窗畔,染上了晶瑩。
而就在這一刻,剛好已經說完的夏侯靖驀地看向了這邊,瞬間也對上了雲若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