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還有三天的樣子。”千雪答道,臉上有些不安,突然間緊抓了夏侯泰的手,“泰……這兩日我總是連着做了噩夢,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尤其是今日,心裡邊七上八下,今夜是否……是否可以留在千雪身邊……”
千雪說得認真,指尖若有若無用着力。
夏侯泰眸子一動,稍將千雪攬入懷中,神情有些凝重道:“是否是因爲近日來的一些流言蜚語?”
千雪搖搖頭,卻臥入夏侯泰的懷中,有些擔憂地說:“只是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說完這句,千雪便不再開口,一心靠在夏侯泰身邊。
夏侯泰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吻過她的額,“好,朕今夜,寸步不離便是。”
千雪聞言,這才安心入睡,漸漸均勻的呼吸聲便輕輕而出。
只是千雪所言之事,其實也點中了夏侯泰的心事,近日來他也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心頭總是有些沉重的窀。
過了一會兒,千雪已經睡熟,一些淺淡的睏意,也席上夏侯泰,於是他也掀被入榻,陪在了千雪身邊。
這幾日他一直在連夜處理政事,確實有些疲憊不堪了,再加上他好像只有在千雪身邊才能睡得安穩,是故這一合上眼,便沉沉睡去。
夢中,夢到了一片帶着白絮的雪,很美,他深愛的女子站在那雪的中央,正翩翩起舞。
然而就在這時,夢中的千雪倏而流下了淚水,然後逐漸凍結,逐漸成霜。
她拼命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夠不到她,低頭看去,身上正纏繞着染着尊貴的明黃色的鐵鏈,他每向前一步,都會割破他的血肉,然後再度將他向後拉扯一分。
於是只能就這樣,看着那心尖兒上的人兒,逐漸被冰雪吞噬,逐漸沉默了下來。
他心如刀絞,拼命嘶喊,但當他終於可以向前碰到她的那一刻,只見她卻突然間碎裂消失不見,只化爲點點冰晶,在空中飛舞。
“雪兒……雪……千雪!!!”夏侯泰猛地驚醒,額角流下了冷汗,靜靜滴落在了被褥上。
周圍一片寂靜,只有夏侯泰的喘息聲仍舊未停,他晃晃神,這才明白方纔那一切都只不過是自己的夢境,於是用右手撐了下額,欲再看看千雪的情況。
然而當他掀開被子的一刻,卻發現身邊千雪不知道何時不見,夏侯泰神經一下緊繃起來,用指尖撫過身側被褥,發現竟是一片冰涼,明顯是身旁之人已經離開許久。
“千雪……”夏侯泰即刻下牀,再喚了兩聲發現無人迴應後,即刻轉喊了鄭喜的名字,同時自行披上外衣。
待鄭喜迅速入門,夏侯泰便厲聲問道:“你看到皇貴妃了嗎?”
問話同時,小顏與霜兒也匆匆進門,在聽到夏侯泰的這句話後,也是臉色刷白。
夏侯泰當即便明白了千雪沒有召喚任何一個人,而身懷有孕的她本就那般愛惜孩子,也不可能恣意妄爲。
不對……有些事情明顯不對……
夏侯泰猛地咬牙,突然大喊:“召集侍衛,馬上找到皇貴妃,片刻不許耽擱!”
夏侯泰邊說邊雷厲風行地推門而出,臉上顯出了從未有過的焦慮。
心中那陣極度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夏侯泰掌心逐漸冒出了汗,渾身亦有些發麻。
千雪,千雪……他的雪兒究竟去了哪裡,身懷有孕的女人,又能走得了多遠!
周圍火光四起,倒出都是尋人的聲音,夏侯泰第一次衣衫不整的在皇宮中四下尋找,俊臉上也第一次失去了從容不迫的神情。
“雪兒,雪兒——!”夏侯泰大喊,尋着他陪千雪走過的地方,周圍也隨着他的聲音不停傳着侍衛們一聲聲“皇貴妃”的喚聲。
這樣的動靜,很快便驚動了宮裡其他宮的人,凝文在月華宮中得知此時,也有些坐不住了,披上衣服便出門尋找,恰好看到了正穿着單薄衣裳四處喊着“千雪”的夏侯泰。
凝文心上一緊,急忙拿上一件披風上去喊道:“皇上,您先披上再找——”
話沒說完,夏侯泰突然扯下了披風,只道一聲:“不用管朕,找雪兒!!”而後根本就沒多看半眼,便又親自帶人找着千雪蹤跡。
凝文嘆息,撿起披風,只覺現在夏侯泰已經失去了冷靜,緊握了下手上的披風,凝文便對蘭兒說:“快,咱們也去另一個方向找,千雪身子弱,走不了太遠的!”
“找到了,皇貴妃在這兒!!”正當凝文剛要邁步前行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東側傳來了一個侍衛的喊聲,凝文一怔,即刻將披風扔給蘭兒向着那邊趕去。
夏侯泰亦然,一聽侍衛的話,根本什麼都顧不得的便去了那邊,纔剛一趕到,就看到了一羣舉着火把的侍衛圍在那裡,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夏侯泰心中越來越不安,也加快了自己向前的步子,但當他撥開人羣,當那一抹雪白的身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時,夏侯泰卻猛地怔在了那裡。
眼前,一身褻.衣的千雪正蜷縮在地上,胳膊上有着摔傷的痕跡,她好像已經昏厥過去,長髮半掩着她的臉頰,身體有些發僵,似乎是凍了很久,在她的腿上也有着一些血色。
夏侯泰腦中一片轟響,迅速上前擁住千雪有些僵硬的身子大喊:“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侍衛們迅速應聲離開。
這時凝文也感到,一看到千雪,她也整個人怔住,她心痛不已,迅速解下身上的衣服,寧是自己只着一身單衣,然後她將千雪緊緊裹住,擡起頭,看到了緊擁着千雪的夏侯泰,竟因心痛而顫抖。
“一定沒事的,皇上……一定沒事的!”凝文說着,伸出手輕覆在了夏侯泰的手背上。
夏侯泰雙齒越咬越緊,眼中都布出了血絲,“都是朕的錯,都是朕的錯……朕沒守好千雪……”
凝文亦是心如刀絞,她低頭看了看千雪,而後伸手緊握着她冰冷的手,“千雪,你可一定要堅持住……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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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樂宮,今夜極爲忙碌,皇宮裡所有的太醫幾乎都聚集在了此處,進進出出,而且各個神色凝重。
正房內,千雪雖然尚且無事,也幸運的保住了孩子,可是已經三個時辰過去,她卻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夏侯泰坐在千雪旁的椅子上,從始到終一言不發,可是那攥着扶手的指尖,卻不停的用這力,幾乎都可見那木椅上漸漸而出的裂痕。
凝文也一直守在千雪身邊,幫着太醫忙活着,事兒替千雪準備水,時而替千雪擦去身子。
直到天快亮起,千雪才若有似無地喚着夏侯泰的名字,夏侯泰即刻趕到牀邊,抓住千雪的手迴應着他,太醫們也終於都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雪兒,雪兒……”夏侯泰輕聲喚着,用指尖輕撫着她的臉龐。
然而千雪卻有些意識恍惚,睜開眼看了眼夏侯泰後,脣角微微一動,再度睡了過去。
如此,夏侯泰也算是稍稍放了心,可在放心的同時,也多了一份慍怒。
驀然回頭看向那些太醫,沉聲問道:“皇貴妃的身體究竟如何?有沒有對別人對皇貴妃不利的傷。”
太醫面面相覷,然後紛紛搖頭,回道:“回皇上,皇貴妃身上只有跌傷,足上的傷是因爲皇貴妃赤足而出才弄的,這麼看來,該不是有人特意迫.害皇貴妃,而是皇貴妃自己走出千樂宮的。”
夏侯泰雙瞳猛的一縮,“你說什麼!”他緩緩收回視線,看向安靜睡着的千雪,心中痛楚再度襲來,“這……怎麼可能……雪兒……”
“泰……泰……”雪兒依舊在半夢半醒間念着夏侯泰的名字,並回握着他的手。
夏侯泰凝望着她,又看向她的手,還有身上的傷,心中一種極爲不好的猜測席上心頭,他緊咬了下牙,又輕輕搖頭。
只有這個……不可能,絕不可能……
雪兒她,又豈會……
他壓低了眸,瞳中劃過一絲難以磨滅的痛楚。
雪兒……雪兒……
朕的,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