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夙瑛眉心一皺,說道:“你是說慕家的秘密?哈……子盈,皇上看樣子已然將這個慕雲若當做另一個慕雲若了,雖然這種事根本不可能,但皇上卻是這麼想的,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對慕雲若已然動了真心,想拿這點做文章,根本扳不倒那狡猾的女人。而且,我覺得她沒事突然去觀星臺,定是有什麼目的的。”
聞聲,徐子盈掩脣哼哼笑起,擡起美眸望向徐夙瑛,道:“妹妹說的隔閡,可不是慕家的秘密,而是另一樣……”
“另一樣?”徐夙瑛不解銓。
只見徐子盈微微一笑,道:“聽聞姐姐宮裡正缺個會書寫些東西的人手,子盈無意間發現個不錯的,正準備替姐姐送進宮呢。”說着,她輕輕拍了拍手,道:“進來吧,給皇貴妃請個安。”
言罷,便有一個披着黑色斗篷的纖細的身影戰戰兢兢的走入,看到徐夙瑛後,一下就緊張的全身僵硬轂。
徐夙瑛眯著眼,上下打量下面前的人,並不覺得有甚特別。
徐子盈倒是從容,看了眼那人,道:“來,把斗篷解了吧。”
那人連連點頭,於是如她所說將斗篷拉開。
當那人完全落入徐夙瑛眼簾的時候,徐夙瑛猛的站起了身,臉上色澤頓時嚇的煞白,雙脣微啓,難以置信的說道:“她……”
徐子盈呵呵一笑,喃喃道:“所謂戀慕……”
說着,她將脣湊近那被拉開的線,齒間稍稍一咬。
只聽一聲脆響,線便毫不費力的斷成了兩截,隨後她看向徐夙瑛,一切盡在這其中,而後僅道:“我們不知她去觀星臺什麼目的,但慕雲若有今日,都是因爲皇上偏愛她,若是……”
半響,徐夙瑛緩緩勾動了脣角,眼中透出一抹幽光。
“妹妹啊,你不入後宮,真是可惜了。”
子盈搖搖頭,毫不在意的輕笑,“帝王之心,向來涼薄。”
言罷,兩人若有深意的笑了笑,然後一同看向那纖細的身影。
而她則再是一驚,不自在的捻動着褲縫,緊張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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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雲閣。
已經準備前往觀星臺的雲若徑自收拾着東西,因着憐香回親還沒回來,所以姜鳳貞難得大方的也跑來幫雲若收拾,雖然似乎變得更爲手忙腳亂,但那股認真勁兒,卻讓雲若看的有些想笑。
第一次見到姜鳳貞的時候,可真沒想到會有今日這一幕,究竟是如何演變至此的?
想着想着,雲若有些出神,一旁姜鳳貞看到了,立馬就擰了眉道:“慕雲若,你自己在那裡偷笑什麼呢,本……本宮又怎麼了?!”
姜鳳貞說着,自己低頭看看,雖說自己窘態早便被慕雲若看了個完全,可她怎麼地也想扳回一城,再怎麼說,她也是堂堂尚書家的長女。
雲若見狀,搖搖頭,只道了聲:“沒甚。”
說着,雲若似乎又想到什麼有些失神,於是低聲問了句:“姜鳳貞,你可是聽過……青蓮這個名字?”
青蓮,夏侯靖曾提過的那人的名字,心中還是不由的有些許在意。
然聽到了這兩個字,才準備轉身喝茶歇息片刻的姜鳳貞,霎時將口裡的茶一口吞了下去,然後扶着桌邊掩脣連着咳嗽了好幾聲,這才嗔怒的看向雲若,道:“本宮怎麼說也是大家閨秀,你就非要讓本宮在你面前沒有從容的時候嗎?慕雲若。”
雲若眉梢輕動,壓低聲音道:“這兩個字,有那麼讓人訝異嗎?”
姜鳳貞垂眸間有些猶豫,思量片刻,終是擡起眸,轉身關了房間的門,然後背靠其上,道:“慕雲若,雖然不知你是從何知道這個人的,但趙青蓮……已經不在了。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皇上現在心裡只有你,但……還是不要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人的好。”
“趙青蓮?”雲若心中微微有些沉重,尤其是當她提及這個名字的時候,慕雲若身體裡的那種莫名的痛楚又再度席上,於是她壓低聲音問:“她……和慕家究竟有什麼關係,你真的不知道嗎?”
姜鳳貞乾笑兩聲,側眸間咬了咬下脣,終還是嘆口氣,道:“罷了,既然皇上如今已然重新將心放在你身上,我便將一些關於她的事和你說道一下,但我來宮裡也並不是太久,有些事也只是道聽途說,你且聽聽便好。”
雲若聞言,點頭,隱隱覺得這個人,定是與慕家的秘密有着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時姜鳳貞走過,如壯膽般一口灌下茶杯裡的苦澀,重重將其放下,然後抹了把脣角,道:“其實,皇上在少年時,便已經和慕家訂了親,慕家是開國功臣。也就是說,原本皇上的心,就該是慕雲若的,慕雲若本就是這東衛的皇后。當時和慕家走的最近的,就是另一位開國元勳,趙廣倫。也就是說,原本,你和趙青蓮,也是情同姐妹的。但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皇上,雖封了慕雲若,愛的卻是趙青蓮?”雲若倏然開口,替代姜鳳貞那隱約的話題。
姜鳳貞面露難色,勉強的點點頭。
雲若不經意動了下眼眸,指尖拂過心間。
明明是往日舊事,可心裡卻還是忍不住的有些揪痛,清眸多了些黯然,或是想起了皇甫驍所言的“錯了的人”。
之後,姜鳳貞又多多少少說了些其他的話,但關於趙青蓮的話題,似乎就沒有更多的提到,或是因爲之後的事情她也不甚清楚。
此時姜鳳貞看到了雲若悄然有些僵硬的神情,於是緊忙上前握了她的手道:“如今皇上愛的是你慕雲若,趙青蓮已然不在,皇上對她的,僅是過往的懷念罷了。你可莫要多想。不過……”姜鳳貞說着,擰了擰眉,“聽到的傳聞裡,好像皇上和趙青蓮之間所謂的情愛,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哎我也不清楚啦!慕雲若你也別管這麼多了,相信皇上就好,皇上既然已經愛你了,便說明已然放下了過去,總之你趕緊收拾吧,不是要去觀星臺嗎?”
“嗯。”雲若輕應,遂沉默着收拾東西,只是不知爲何,還是有些隱隱不安。
不過確實如姜鳳貞所言,過去的就過去了,目前對她來說,最爲首要的就是先入觀星臺。
一方面替寧北凡還個人情,另一方面則是找機會從這位對古識十分了解的秦大人身上,尋找到解開慕家那殘卷的方法。
以她來看,這東西一定就像某種謎題一樣,定然是有着一些規律的。
直覺告訴她,這把特別的“鑰匙”,就在秦大人的學識中。
然就在這時,外面倏然想起了一些東西掉落的聲音,然後就是幾個焦急的輕喚:“公主,公主殿下!”
雲若聽了,看了眼僵在那裡的姜鳳貞,於是放下東西推門而出,果然見到了摔倒在地的文榮,在她身邊落滿了一些物件,看起來狼狽不堪。
雲若清眸一動,上前想要去攙扶文榮,卻還是被姜鳳貞輕輕攔住。
姜鳳貞搖搖頭,輕聲道:“別看公主這樣,她的脾氣,可和慕雲若一模一樣。”
雲若微怔,知道她的意思,不禁苦笑一聲,縮回了欲前行的腳尖。
文榮與雲若一樣,傲然一身,容不得別人的憐憫。
“公主也在收拾東西,準備回皇陵了。公主,終究也只是徐家手下的棋子,其實……公主比誰都清楚。”
姜鳳貞苦笑一聲,然後轉身返回透雲閣。
雲若始終站在原地看着,望着那有些蹣跚離開的文榮,心中不免一陣揪痛。
慕雲若的心,果然是向着文榮的。
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麼?
“徐家……”雲若擰了下眉,眼中透出些冰冷。
忽然間好似看到什麼,雲若眸間閃過一縷光暈,於是幾步走過,原是看到了一個被文榮落下的已經有些發舊的畫。
一種莫名的心情涌上,促使她一點一點的將其拉開,然當她將畫完全展開的一霎,清眸卻冷不丁的縮了一下。
畫上的內容,在她記憶中曾一閃而過。
看着畫局,當是畫師畫了三個人,三個女子。
指尖輕輕摸過,她喃喃而道:“文榮,雲若……還有……”
當她視線落下的時候,眼眸猛的一縮,隨即漸漸暗了下來。
因爲那畫上的第三個人,竟被人剪掉了,空洞洞的,透着些微風。
雲若緩緩將畫卷起,長長舒口氣,心頭又是一片沉重。
趙青蓮爲何被人剪掉,趙青蓮究竟有着怎樣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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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蓮,慕雲若,皇上,慕家,徐家,殘卷,消失……
雲若倏然用手捂住頭,閉眸間狠狠咬了下牙。
一頭霧水,一團亂麻!
一切的一切,根本無從聯想!
半響,雲若緩緩將那畫卷收起,然後掏出了懷中皇甫驍給予的卷首殘卷。
如果可以解開這首卷,便知道慕雲若的爹爹,慕閆杉究竟想說什麼?
關於慕家的背叛,她始終不能相信。
緩緩的攥緊了手,雲若咬咬牙。
罷了,那些東西,她暫且都不管了。
還是先去觀星臺,完成賞星大會,解了那捲首再說。
或許到時候,所有東西都迎刃而解。
雲若深深吸口氣,調整了自己的心態,這才轉身欲回去與姜鳳貞一同收拾。
只是才走了幾步,她還是不由的頓了頓步子。
說起來,她不明白,爲甚心裡總是有些不安,甚至也有些不明白自己爲甚忽然想到去問趙青蓮的往事。
這種不安的感覺,就好像此去觀星臺,會有些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雲若搖搖頭,終是邁入透雲閣,且不再想那些東西了。
總之,先去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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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終於迎來了入住觀星臺的日子。
雲若在秦玉書的安排下,住進了觀星臺的內居中。
因着不能直接打着後宮女子的旗號,是故云若用了個化名,清雲,又因身份不能太過顯眼,遂秦玉書對外告知,便說她是外面直接招入宮中的雜役女子,而省親回來的憐香則應了皇上的口諭,陪在雲若身邊以做照應。
不得不說,上一次是漁家之女,這一次是雜役人士,而真實身份又是個廢后,自己這人生在某種意義上還真是坎坷。
當在內居里收拾完東西后,與其他人一樣,穿了一身碧色青服的雲若自房中走出,散了散身後被藍帶綁住的長髮,看起來神清氣爽。
然而纔剛一出門,雲若就感覺到了一股非常不善的視線,掃眸看去,原是原先就在觀星臺上的一些人士。
想起寧北凡事後和她說的,觀星當時王公貴族的後代才得意有機會學的,那麼這些人,當都是些身家不錯的官宦之子。
三男一女,雲若記得,他們分別叫:李堯、傅舜、馬鈺還有朱蘭。
因都是好記的單字,所以雲若才聽過一次就記了下來。
“真不知道秦大人怎麼想的,竟然招個宮外的賤民進觀星臺,以爲看了點書,就能在這裡有一席之地了?”
正當雲若要走到西側,尋秦玉書看看有甚可以先做時,忽聽坐在不遠處被其他三人圍住的朱蘭倏而開口,不可一世的臉上,寫滿了對雲若的不屑,尤其是視線掃過雲若那超凡脫俗的相貌後,更是擰了下眉,狠狠拽了身邊李堯的袖口,道:“堯哥,你說是不是!”
李堯先是不懷好意的看了眼雲若,在朱蘭這一喊下,馬上道:“當然,當然。”
傅舜也是附議,明顯是朱蘭家裡的勢力稍大。
然後她挑眉看向雲若,明顯的挑釁意味,使得一旁的憐香幾乎快要看不下去。
然雲若卻笑笑,不以爲意,正欲繼續前行,恰逢秦玉書拿着一摞書籍正往觀星臺上走。
秦玉書一見雲若已然收拾好,便揚了下手,道:“跟我來,我與你交代一下。”
言罷,他便甩開輕袖,毫不猶豫的轉身向着二階走去。
雲若見狀,溫雅的應了,隨後與之隨行。
見他們走,身後幾個圍在那的人紛紛露出詭異的眼神,而朱蘭見秦玉書與慕雲若離開,不由的狠狠跺了一腳,俏麗的臉上寫滿了不快。
倒是其中剛纔始終沉默,靠在桌旁觀望的馬鈺,年輕而清秀的臉上掛了一絲無法猜透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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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秦玉書交接事項,實際上是一件繁複的工作,因爲觀星臺上的星圖繪製,幾乎每夜都要進行。
因此一晃,皇宮已然落下夜幕。
雲若拖着滿身疲憊,不由掩脣輕呵,未曾想第一日身子就快要扛不住,想來到這個時候,香兒已然睡去了。
眸子微垂,雲若稍稍有些深思,或是在心中想着要在觀星臺這一個月內,究竟要把那殘卷解讀到什麼地步。
說起來,方纔在秦玉書的房裡,她看到了古卷不少,說不定也能在那裡找到寫蛛絲馬跡。
思及此,雲若心中稍稍有底,於是又加快了些步子往房間趕。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個低幽且帶了些笑意的聲音緩緩響起,“慕雲若,果如傳聞般傾世天下,今日有幸一見,真是讓人心生憐愛。”
雲若步子驀的一頓,先是有了一瞬的訝異,隨後稍稍露了些苦笑,低喃:“果然,還是不能全瞞住嗎?”
聞言,暗處之人哼哼一笑,一步一步走出。
雲若擡眸而看,當那一身清秀的身影漸漸映入月光之際,那邊之人,負手彎下.身,湊近雲若道:“這件事似乎是個秘密。所以……你要如何收買我?”
只見他微微一笑,毫無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