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一抹看不見的銀絲忽在空中亂舞而過,一陣狂風撲面,彷彿將所有的喧鬧全部淹沒。只見一人靜靜的站在門口,一把扯開自己手中的雙笛,而後如在舞着一曲那般,爲她清開了所有的荊棘阻礙。
而後他擡起那淺銀色的眸子,難得微微一笑,“慕雲若,好久不見。郎”
雲若雙瞳恍然輕動,壓抑已久的心情忽然滿溢而出,“嵐!!”
眼前,彷彿有着更加堅定的執着。
嵐動了動脣角,忽而側身爲她讓開了前方的路,“一直向前,西郊港口,王爺已經備好船,開往西陵人不敢入的越合東衛交界之地的。東衛的其他人,已經先過去了,宮裡的人也上了船,就差你一人了。”
雲若用力點了下頭,策馬奔過之時,大聲喊道:“嵐,要跟上來!鐦”
“嗯。”嵐輕應,轉眸間那些西陵軍已經再度站起,向着嵐砍殺而來,且見嵐閉了眼睛,清幽的轉開身子,任由那唯美的銀絲再度飛舞開來,“對他們,我不會留情,不會死鬥,很快跟上。”
“嗯!”雲若用力應了,再度加快了速度,終於向着城門外衝去。
此時耳畔冷風呼嘯而過,原來是東衛的雪又下大了。
最後的最後了,靖……雲,做到了。
雲若又用力握了下繮繩,終於是在不遠的前方,在那朝陽升起的地方,看到了早已久候多時的大船,而一身雪色錦衣的夏侯伊正在船上等着她,似也一直在揪心着,在看到那飛馳而來的烈風后,冰冷的薄脣終是揚了一抹不經意的輕弧。
然而就在同一時間,一陣狂躁的馬蹄聲突然而至,不知何時竟是從城外衝來了許多西陵大軍,便是連城門內的嵐也知道無法再做阻擋,擡頭間,也見到了那城內埋伏的數千西陵軍已然向着自己的方向衝來。
“西陵已經踏過防線了嗎?”嵐低語,咬牙,“不好!”
思及此,嵐也不再戀戰,於是也開始向着港口撤退,接在雲若身後向着港口的船處趕去,而後對着雲若大喊一聲:“雲,就這樣騎到船上!千萬別回頭,千萬別停!”
而這時的境況就算嵐沒說,雲若也已經感覺到了一二,那來自身後的緊追不捨的殺意再度襲來,彷彿就像是地獄之沼探出的手,欲將她狠狠拖下。
最後一步了,最後一步了!
雲若突然大喊一聲,閉上了眼眸向着船處衝去。
夏侯伊亦是察覺出瞭如此緊迫的狀況,遂先一步讓人先將船往外側,而後看向雲若與烈風,琥珀色的金眸猛的一動,轉頭低喊:“將甲板馬上鋪上鐵料,再在船側豎起大網,務必抓牢!”
染離初月聞言,馬上按照夏侯伊的話,做着所有的準備。
在船上一直等着的徐夙瑛和徐子盈也趕來,當然,還有那個早就已經揪心不止的姜鳳貞。
“雲若,雲若來了嗎!”姜鳳貞喜極而泣,擡眼間看到了那正拼盡全力的雲若正向着這邊策馬奔來,一路狂沙飛揚,似乎已經擋不住她的腳步。
隨着那陣飛揚的沙石,烈風終於奔至那最後的地方,而後亦是用盡了全力狠狠的踏過木階,然後用盡全力向着船上狠狠躍起。
那一瞬,姜鳳貞看傻了。
在她眼中的慕雲若,從來沒有過此時的神情,也幾乎是沒有哭過,但是那她策馬而來的那一刻,卻帶着她從未看到過的悲痛,甚至讓她不敢想象,慕雲若的這一路,究竟經歷了什麼,但又似乎沒有恐懼,因爲她躍過河流,向着自己這方踏馬而來的一瞬,是那麼的奪目,與堅定。
便是在同一刻,雲若與烈風自姜鳳貞的身邊無法止住的踏在了船上,捲起的狂風將她的身上的衣衫吹得凌亂。
一聲巨響,烈風重重的摔在了船側,也重重的跌入了那網中,而云若也在這一瞬終於鬆了繮繩,毫無徵兆的自馬上翻下。
然就在她馬上就要狠狠摔在甲板上的一瞬,那抹溫柔而又熟悉的身影,就這樣將她順勢攬入懷中,然後緊緊擁着那依舊在顫抖的、同時依舊還想前行的身影,疼惜的低語着:“雲若,夠了……已經結束了。”
雲若極具顫抖的身子,終是因爲這句話,漸漸的,漸漸的冷卻了下來,可是那雙永遠都平靜的清眸中,此時卻有着無法遮掩的痛苦。
不知突然想到什麼,雲若身子一顫,第一次向着身後看去。
身後之處,再不是過去的美麗,已經有着無數的西陵軍向着這邊狂奔而至,嵐也是在用力的向着船上而趕。
“決不能放走慕雲若!!”就在這時,一聲嘶喊自西陵軍後傳來,且見渾身是傷的趙青蓮搖搖晃晃的從那一羣黑色的身影中映出,看到船上的雲若,趙青蓮扭曲的哼笑一聲,緩緩提起了自己的左手,當雲若看到她左手提着的東西的那一刻,雙瞳猛的縮住。
那是……不久之前,還會對她……笑着說一聲“閨女”的……徐將軍的……
子盈與徐夙瑛在看到她手上提着的“東西”的時候,一瞬間臉色蒼白。
“爹!!!!”子盈突然嘶喊,瘋了一樣的跑到船邊,“爹!爹!!”
“子盈!!”徐夙瑛狠狠抓住子盈,但當她眼中映出那已經快要無法辨識的卻又熟悉的面容……也已經滿面淚水。
趙青蓮狂笑了幾聲,輕蔑的鬆了手,突然抽.出利劍,許是刻意讓他們好好欣賞這一幕一樣,猛的就將劍刺入到地上的頭顱之上,而後用腳踩在其上,“敢跟我趙青蓮作對,這就是下場!!”
周圍徘徊着子盈痛苦的悽喊,雲若望着她,望着她所做的一切,雙拳早已不知不覺的緊握,身體,不知是因爲悲傷,還是因爲憤怒,也已經在不停的發着抖。
但她沒有說任何的話,也沒有喊任何一聲,彷彿是任何的情緒,都已經無法再發泄那支離破碎的心所流淌出來的痛楚。
腦海中,彷彿還在縈繞着最後幾句爽朗的輕語,似乎還在徘徊着那最後釋然的一笑。
‘放心,大膽的,騎上烈風繼續走,有老夫在,沒有人能從這裡過去!老夫,要在這裡,證明給那慕老頭看,不是隻有他一個人,纔是東衛的忠臣!’
‘慕雲若,好好將今日之事記住,告訴我那兩個不成器的閨女,他們的爹爹,是一個不輸給慕閆杉的硬傢伙……’
‘請替我,好好照顧她們,再幫咱帶個話兒……就說,爹爹……先走一步了……’
看到那痛苦的神情,還有那絕望的嘶喊,趙青蓮嘲諷的笑了,一把抽.出那帶血的劍,將腳下之物冷漠的踢開,而後也低喊一聲便向着大船這方衝來,“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活着出去的!”
早已將這周圍佈下了天羅地網的嵐咬了下牙,回頭便是向着船這方滑行,便是狠狠抽動手中的血笛,冷冷落下了一句:“該死的是你!”
隨着聲音消失,可以將人割碎的數百銀絲從天而降,就像是網一樣的向着趙青蓮所帶的數千人馬籠來。
趙青蓮自是知道這東西的可怕,低咒一聲即刻將身邊能拽的人全部拽到身前,也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都被割碎成了碎片,根本沒法救她分毫,而那銀絲依然不停,繼續的向着趙青蓮勒去。
“不好!”趙青蓮咬牙低喊,即刻用雙手下意識的遮在前方,似是知道自己難逃一劫。
然,就在她馬上就要被徹底毀滅的一瞬,突然一聲駿馬嘶喊,一縷刀光霎時自銀絲處層層掀起,所有銀絲皆是被這一刀全部砍碎,那些飛舞的斷裂猛的將力道這回到了嵐的身上。
嵐猛的捂着心口退後了三步,看着那斷開的血笛,再是擡頭,淺銀色的眸中即刻映出了一張雌雄莫辯的冷漠的臉龐。
隨之而來的,還有那已然不止數千,已然是數萬的西陵軍轟然而止,將整個東衛的土地都震得讓人心痛不已。
“大……大殿下!”趙青蓮沒想到自己竟是被如此尊貴之人所救,驚喜萬分,眼中頓時耀出與平日來完全不同的光輝。
“拓跋……澤。”嵐眼瞳一縮,看向前方,知道此事絕對不能硬碰了,於是一咬牙,驀然用了輕功向着船上趕去。
來人一身黑色錦衣,耳上的雕環輕輕晃動,泛着幽暗卻又如流水般的光暈,狹長的雙眸中透着冷靜與些許的戲謔,而那巋然不動的氣息,是在這裡所有的西陵人無法比擬的。
以強者爲尊的西陵的大皇子,西陵最強的,也是最尊貴的男人——拓跋澤。
且見他用力甩下纏在刀上的銀絲,看向前方正在駛離的船。
當他看到揹着包袱,被衆人保護起來的慕雲若時,狹長俊美的雙眸一眯,一言未發突然便轉了身將自己馬上的弓抽出,狠狠拉開,用力對準了雲若,而後沒有任何猶豫的將弓箭射.出。
便是那一瞬,所有人都驚慌看向雲若,大喊:“雲若,躲開啊!!”
箭支,愈發的向着這方而來,愈發的向着雲若而來。
所有人都似乎已經來不及去阻止,也包括夏侯伊在內。
就在所有人都不敢看眼前即將發生的事情的那一刻,唯是雲若,突然咬牙,反而疾步上前,一步,兩步,三步狠狠踏到了船的邊緣處,而後用力伸出了手,就在箭尖馬上就要刺入到雲若右眼的那一瞬,卻被雲若毫不猶豫的一把抓住,
時間,彷彿定在了這樣的畫面上,不僅是船上之人,便是連岸邊的拓跋澤也是凝住了眸,屏息望着這個從始到終都一句話沒有說,也沒有再喊的女人。
捏着箭的手,用這力,彷彿一切的悲憤都在其中。
漸漸的,從眼前拉開。
當那充滿了倔強的雙眸對上了拓跋澤那狹長的眸子時,拓跋澤的雙瞳猛的一縮,竟是慢慢的放下了弓箭,亦是安靜的看着此刻那站在站在船前之人。
狂風肆起,將她的髮絲揚起空中。
此刻的她,沒有再站在任何人的身後,而是雙腳踩在船高之處。
穩穩的,重重的站在其上。
身上的白衣,早已被血紅所染,仿若綻開的朵朵血蓮。
而那雙,曾經笑過,曾經流過淚,曾經軟弱過的雙眸,卻是那般的堅定的,毫不懼怕的望着拓跋澤的雙眸。
額上之傷,依舊不停的向下蔓延着血紅,慢慢將她的昨頰染上了鮮豔的色澤,右眼之處,淚痕未乾,許是還在無聲無息的淌着那最深的痛苦。
可是儘管如此,卻再也掩蓋不住她雙眼中那倔強的光芒。
朝陽亦是自她身後漸漸升起,將那身白色,籠上了一曾無法直視的炙.熱。
雲若緊緊攥着手上的箭,指腹滑過刻着的“拓跋澤”的三個字,咬住牙,壓低了視線,猛的向右甩開右手,用力的,狠狠的,將那支箭扔進了浩瀚的海中。
而那雙眼眸,從始到終也沒有從拓跋澤的身上挪開半分。
船,終是駛離了。
而拓跋澤,也從始到終都沒有再做什麼其他的事,只是安靜的望着那船漸漸離去。
趙青蓮一陣焦急,匆匆的起身來到拓跋澤的身邊,大喊:“大殿下,玉璽與鳳印都在她的身上,我們不能將她放走啊!!”
“這個女人,叫什麼?”拓跋澤忽而開口,用着那冰冷無溫的聲音問道。
趙青蓮心上一緊,有些乾澀的說道:“屬下只是覺得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後宮女人,所以沒……沒向大殿下報備,其實——”
“她,叫什麼。”拓跋澤打斷了趙青蓮的解釋,聲音依舊是冰冷無溫。
趙青蓮咬了咬下脣,終是走了半步來到拓跋澤身後,道:“慕……雲若。”
“慕雲若。”拓跋澤一字一字的念着這個名字。
趙青蓮想要請罪,於是扶着上漸漸來到了拓跋澤的身前,想要跪下解釋,然而當她擡起頭看到拓跋澤此時的神情的那一刻,趙青蓮猛的驚在了原處,腦中忽而變得一片空白,身子也漸漸因着那縷怔然,漸漸跌在了地上。
因爲……爲什麼……
她爲大殿下賣命至今,大殿下都從未正眼看過她,最多最多,就是明面上的幾乎寒暄。
而此刻,明明是被奪走了重要的東西,可爲什麼大殿下的眼神,沒有憤怒,沒有懊惱,唯一有的……
竟是她從未見過的……
從未見過的極度的訝異與興奮。
風起,雪飛,且見那人涼涼的薄脣彎了一抹略微的弧,用着淡淡的聲音喃喃而道:“吶,你看到了嗎?剛纔那極致的眼神……真是,太過耀眼了……”
哼聲淡笑,狹長而冷漠殘酷的眼中,曜過一縷,稍稍炙熱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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