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澤有些意外,當然是不會拒絕弟弟的提議,爽快地答應,然後突然就用力跳在了拓跋睿的背,“看在我帶傷來找你的份兒上,揹我回去吧,屁股好痛。妲”
拓跋睿一愣,已經聽到耳畔狐疑傳來的哀怨之聲,他無奈一笑,伸手穩重拓跋澤的身體,然後往東霖宮返回。
心裡,是流着濃濃的暖意的。
他知道,從小到大,王兄都是對自己最好的,什麼好的都先給自己,只因自己體弱多病。可其實王兄他自己,也不過才十四歲而已,還是個既任性,又總是亂來的傢伙,而且即便是知道這王宮裡總是沉浸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卻永遠都朝氣蓬勃,永遠都對他爽朗的笑着。
他不會讓王兄的笑容消失的,他不會讓唯一能夠讓西陵改變的人,被黑暗吞噬……
一定,不會的…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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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東霖宮裡似乎一切都是那麼平常。澤與睿陪同顏月吃了晚膳,沐浴,然後因爲要照顧今日受傷的拓跋澤,睿與他一同躺在他們從小到大一直住的房間裡,躺在能容納兩人的榻上。
收拾好其他的東西,拓跋睿便熄了房間的燭火,鑽入暖和的被窩,不過他沒有面對拓跋澤,而是獨自衝向門的那方,看着偶爾幽幽灑入的月光。
“睿,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身後突然傳來了拓跋澤的聲音,很輕,有些堅持,也有些無奈。
拓跋睿微怔,可是每每回想起那時聽到的看到的,他的心都會陣陣作痛。半晌,回了神看向正趴着身子,側頭看着自己的拓跋澤道:“王兄……不……哥,這個宮裡總是那麼沉冷,讓人那麼恐懼,爲什麼哥還能笑得出來?”
是了,這個王宮是不正常的,雖然才十四歲,但拓跋睿也看過許許多多的史籍,還有其他國的事,所以他能感覺的出來,父王不正常,母后不正常,那個答呂晏齊更是讓人不敢親近。再加上斷情殿……這個王宮根本就是病了,病入膏肓,西陵也病了,病的已經開始往完全錯誤的方向在走。他笑不出來,就如同母后一樣笑不出來,所以他不能明白,甚至非常的羨慕拓跋澤,爲什麼只有他可以活得如此釋然。如果他有朝一日也能像自己的王兄一樣,或許他便能爲他分擔那些即將降臨在他身上的災難。
而對於睿突然問的這個問題,讓拓跋澤有些意外,他用深眸凝視了他一會兒,失笑,拍了下這弟弟的額頭,“怎麼突然那麼正經,還問這種不找邊際的問題。”
然說完發現,拓跋睿的神情不但沒有緩和下來,而且眼中的堅持更是讓他有所動容。拓跋澤輕動了下眉角,終籲口氣,將拓跋睿一把攬在自己身邊,然後對他笑着道:“人生要活得灑脫一些,況且王宮裡也沒什麼不好,你我母后還活着,還是這般年輕貌美,也沒有什麼爭寵鬥豔的妃子讓母后生氣。父王也好好活在世上,雖然嚴厲,但身爲西陵第一強者,也讓我爲之自豪。答呂老師……”拓跋澤頓了頓,“你別看答呂老師如此,他其實是個不錯的傢伙。就像我們闖了禁宮,他把這事瞞下來,只打了幾板子小懲大誡……”
那一瞬,拓跋睿有些失神,他聽着拓跋澤的話,看着他眼中的光輝,突然間意識到一件事,王兄之所以能發自內心的笑起來,是因爲他更看中的是他們好的一面,而且極爲尊重敬重自己的父王與老師,可是這樣的王兄,又豈會想到,正是他那麼愛戴的人,正要將那麼殘忍的事,落在他的身上。
心中一陣酸澀,拓跋睿上前一把擁住了拓跋澤的身子,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這樣,靜靜的,靜靜的。
拓跋澤有些意外,以爲是睿因爲昨夜的事嚇着了,所以摟摟他的道:“當然,對於我來說,我還有睿,只這一個理由,便也足夠了。”拓跋澤的眼神略微深了下來,輕輕揉了揉發,親情對於他來說,其實是非常陌生的,所以在他的世界裡,這個與自己一同降在世上,真正血脈相連的親人,纔是讓他最爲在意的,當然,還有他的母后……
他又是一笑,然後對着拓跋睿打趣說了幾句,便推了下睿的額頭,“睡吧,王兄傷還疼着呢。”
拓跋澤一股腦回身趴在榻上,很快傳來鼾聲,拓跋睿失笑,又看了一會兒拓跋澤,然後翻回身子,同樣在想着方纔的話。
對於我來說,我還有睿,只這一個理由,便也足夠了。
拓跋睿下意識輕笑了。
對於他來說,他還有王兄,只這一個理由,便也足夠了。
夜,漸漸深,身後的拓跋澤已經真的陷入沉睡。卻不知,在這時,拓跋睿卻醒了,他起了身,穿好衣裳,悄然離開了東霖宮。
離開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拓跋澤,那與拓跋澤同出一撤的俊眸中,閃過一縷沉痛,如是在痛恨着這生下來就無法選擇的悲哀,痛恨着爲什麼要生在西陵,或是生在這樣一個西陵。
轉回身,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東霖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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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睿……”深夜,拓跋澤做了一個讓他心很痛的夢,他夢到了自己的弟弟,自己的母后都一一消失在了身邊,只留下他一個人,面對着可怖而又冷漠的西陵。
突然驚醒,拓跋澤扶着心口喘息,發現是個夢,這才長舒口氣。他輕拍了下身側,想看看睿是否又被自己吵醒,誰料掌心所碰之處,皆是一片寒涼。拓跋澤微怔,緊忙低頭看向牀畔,發現睿已經不在榻上,環視了房間,也沒有他的蹤影。
這麼晚,他能去哪兒?拓跋澤心中打鼓猜測着。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亂,緊接着房間門突然就被打開。
答呂晏齊一步跨入,也是同他一樣,上來就在尋找什麼,而後壓低聲音道:“大殿下,你可知二殿下去了哪兒?”
睿?
對於答呂晏齊上來就尋睿的事,拓跋澤感到有些蹊蹺,心中那絲絲不好的預感也再度襲來。他擰了眉,搖搖頭,“一醒來就沒看見睿了。老師,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難道真的去了鬼域……”答呂晏齊似乎並沒有理會拓跋澤的問話,雙眸充斥着動搖,從容的臉上今日也盡是焦慮,半晌,他突然擡頭對拓跋澤道,“沒事,只是那天這孩子說要來向我學些東西,但是我沒同意,現在怕他惱怒,才找他道個歉。大殿下你傷勢未愈,還是早些休息,微臣告退。”
言罷,答呂晏齊二話不說便退離了房間,卻不知方纔那一句似乎只有他一人能聽見的喃喃自語一個字不落的落入拓跋澤的耳朵裡。
臉上的笑容,已經悄然消失,拓跋澤低垂着頭沉默着,思考着,而後不顧自己傷勢一把掀開被子起身,披上外袍就向着斷情殿趕去,在那雙深眸中,透着一縷慍怒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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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情殿外,火光四起,侍衛已經將斷情殿重重圍住。殿外的那道被重重繞起的鐵鎖,已經被人破壞,答呂晏齊半跪於地檢查那鎖,眉頭始終緊擰。
這鎖是他特別找人打造的與往常之鎖完全不同的鎖,刀槍不入,而且鑰匙僅有一把,還在他的手裡。二殿下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進入到斷情殿中間……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深思片刻,答呂晏齊有些許恍惚,難不成……這個年僅十四歲的孩子,竟能用簡單的工具,通過感知將裡面鎖的結構一一打開?
這道鎖內設計極其複雜,若真是如此,那麼二殿下的聰慧便已經凌駕在許多成年人之上了。
答呂晏齊放下了鎖,起身看向斷情殿,通過斷情殿,往下就是鬼域,而所謂鬼域,正是許多年前王上拓跋陵被先王關押的地方——地宮。如今,則是收押所有種西陵蠱失敗或尚未種西陵蠱的人,他們要麼是對強極其渴望,要麼是對皇族極其痛恨,要麼就是被種下蠱已經喪心病狂……
如果二殿下真的進入,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