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面無五官,全身在火焰中散發出幽光,正與棋盤上的雕像一模樣一樣。見此一幕所有人都震驚的睜大了眼,滿臉不可置信,不知那黑色爲何物,竟能變化成這般如實質一樣的人形。
倪兒沒有看衆人的反應,而是自顧自的將雙腿微彎,然後再度跳出了一步,這一步落下,同樣是有黑色如水瀉落,凝聚成了另外一尊雕像。兩尊雕像分左右相對而站,如是沒有生命般靜立不動。
倪兒在火中,那洶涌的火焰卻沒有燃燒上她的身體,只是如一陣狂風將她的衣衫長髮卷得不斷亂揚。她繼續進行着跳動,似腳下地上畫有一個個的方格,身體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看上去極爲詭異,然後,她突然在一步落定之際將右手擡起向側一指,掌心中便有黑霧涌動而出,如一條黑色的飄帶穿過火焰落在了右方雕像的一手掌間,於是雕像的五指間便凝聚出了一把丈餘長的黑色大刀。
如此反覆一次,於是左邊雕像的手中也凝聚出了一把黑色的大刀。至此,她才停下腳步擡起頭,分別看了看持着兩把大刀斜指天穹的兩尊雕像,又分別看了看屋頂上拉弓開弦的人和巷道口的衆人。隨即緩緩擡起右腳後退,這一步穿過火焰落在地上,她眉下鼻樑處便有拇指大小的紅色浮現,紅色越來越豔,向着兩側延伸,經過了雙眼和耳際,於頭上形成了一個圈。
紅色的圈擴散離體,上升至頭頂形成光環,然後光環飄起,劃過半空落於一尊雕像的頭顱之上,於沒有雙眼的雙眼間印下了一圈紅色。紅色落定,雕像如是被賦予了生命般擡起了微低着的頭,沒有嘴的嘴間發出了一聲似人甦醒的低吟,低吟之後它便將左手也握上了黑刀刀柄。
倪兒擡起左腳後退,一步落下之後同樣有着一圈紅色於眉下浮現,形成光環印在了另一尊雕像的眼間,待得這尊雕像也雙手持上了黑刀,她轉動不知何時變得盡黑無白的雙眼看向了屋頂上的人,身影冷冷的說道:“殺他。”
話落,右側的雕像猛然擡頭,如雷的憤怒咆哮中地面上便有一股火焰沿着它的身體上竄,向着屋頂涌去,而它便在火焰中舉着刀逆空而起,途中,一刀呼嘯落下,那射來的箭矢就瞬間化作了粉碎,緊接着又一刀揚起落下,黑刀之上涌出的刀形火焰便轟然從屋頂直劈而下,將整座房屋斬成了兩半,斬出了濃塵滿天。
持弓之人從瀰漫的灰塵中倒掠而出,身形在半空中急速的後翻了數次落在了遠處的另一處屋頂之上,他駭然的低頭看了看左臂上一截被火刀斬得無影無蹤的衣袖,臉色不由得頓時蒼白了幾分,如何都沒想到這詭異雕像的一刀竟然就破開了充滿着星輝而變得堅硬如甲冑的衣衫。
他蠕動着咽喉擡起頭,在見得那濃濃塵灰中火焰內的雕像沒有追來之後才稍鬆了神色,但仍是震驚於那小女孩的詭異,竟然以三道靈輪的修爲便能抗衡於四道靈輪塑王境。不過似乎是因爲力量有限,那火焰並不能延伸出太遠的距離,以至於那雕像也不能離開太遠。想於此,他雙眼一凝,動身向着側方掠去,欲要找一處高地,將倪兒射殺於箭下,因爲如今看來想要活捉是不可能了,那麼就必須在那女人之前將還未完全丟失的功勞搶回來。
可他剛經過幾次躍起落下停在了一處較高的屋頂之上,卻見那尊雕像竟然跟着轉了過來,將後方的小女孩完全擋在了巨大的身體之下,未留下一絲縫隙。他眉頭緊皺,身形再動,連續變換了多次方位,但待得定眼一看,那雕像始終是與他保持着一條直線,不曾將身後女孩的身影露出半分。
見於此,他不禁有些惱怒的踢碎了腳下的一片屋瓦,然後在煩躁尋找着機會的偶然間將視線落在了雕像雙腳之間的地面上。於是心中一動,嘴角緩緩勾了起來,同時抽出腰間的佩刀將一支箭箭簇的尖端生生削成了弧形,繼而,他搭箭於弦,開弓至滿,緊接着併攏的手指一鬆,弓弦劇顫中一道黑影便呼嘯着穿透了空氣,快如閃電般射了出去。
箭矢在屋頂上飛過,在陽光中穿過,只是兩個呼吸便掠過了二十幾丈的距離扎進了火焰中臨近了雕像雙腳之間,然後叮的一聲響起,火花四濺中箭簇射在了地面之上,卻因爲箭尖被改爲弧形之故並沒有射進地面中,而是在犁出了一條手指粗細的溝壑之後向着斜上方彈起,直取倪兒的身體。
房頂上之人乃是塑王境,自然能看清火焰中箭矢的走向,見此一幕,眼中不禁泛起了喜色。但這喜色卻沒維持多久,只不過剎那一瞬便被震驚代替,因爲就在箭矢從雕像的雙腳間穿過,從地面彈起之時,原本在倪兒身前的另一尊雕像卻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完完全全的化解了攻擊。
射在雕像腿上的箭矢在破裂聲中化作碎屑紛飛,倪兒卻沒有理會,仿似如若未聞一般,她的雙眼依然盯着巷道口的衆多人影,然後緩緩的擡起了手,以食指指了出去,說道:“殺他們!”
隨着話音,她擡起的右手之側有一股龐大的火焰如潮水狂衝而出,隱沒在其中的雕像步踏如戰鼓捶響,以雙手舉過頭頂的長刀之上凝聚出了一道如是實質的火刀,帶起駭人呼嘯與滾滾熱浪,帶起開山裂地之勢向着巷道口的衆人急斬,所過之處空氣蒸騰,兩側屋瓦瞬間崩裂成屑。
衆人大駭,紛紛轉身欲逃,可上百人相擠,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散開,於是火刀便轟然落下,狠狠的斬在了人羣之中,頓時,巷道中殘肢斷臂伴隨着碎斷的刀劍紛飛,慘叫不絕於耳中鮮血潑灑漫天,然後又被烈火蒸騰成無盡紅霧瀰漫而開,染紅了兩側搖晃着將要坍塌的牆壁。
這一刀恐怖如斯,直斬去數十人的性命,唯有十來個一道靈輪之人帶着重傷之體驚慌逃出了巷道,擠進了外面寬闊街道上的人羣之中。而那在人羣后方的漂亮女人則在第一時間勒馬掉頭,向着側方疾奔出了幾十丈的距離,同時垂手於腰,將腰帶內側的一支菸花取了出來,欲要將之燃放上天。
可就在此時,忽有一柄闊劍從旁側斜伸而來,泛着寒光的劍尖指在了她的頸間,同時一個聲音響起,說道:“看在你是女兒之身我暫不想殺你,若是這煙花上了天,那麼你的頭也就落了地。”
漂亮女人手中動作一停,然後冷眼側頭看去,只見旁側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因爲身在馬上之故只能看見此人頭上斗笠邊緣隱隱露出的下頜,並見不得全貌。她打量此人身形衣着,最後將目光停在了其腰間劍鞘下懸着的酒壺之上,聲音冷如寒冰的道:“你是何人?!”
來人爲正巧路過,正巧看見了一切的武小劍。武小劍持劍的手一動,劍身沿着她的手臂劃過,輕聲中將之指間的煙花石管削成了兩段,說道:“讓所有人退開,包括遠處屋頂上那個持弓的人,若不然你便如這煙花。”
漂亮女人眉頭冷皺,聽武小劍此說便知他乃是小女孩一方的人,便知道對方不懼聶伏尹的身份,於是便在冷哼了一聲後開口命令巷道口外的士兵離開,同時讓一人傳令於了遠處屋頂上之人。而後待得衆人散盡,她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說道:“你是何人,可知道幫助那女孩逃脫會給你自己帶來什麼後果?”
武小劍豈能不明白眼前女人此番問話是在拖延時間,以等那個持弓的人潛至近處一箭結束自己的性命,又或者等着那些士兵返回石樓通知聶伏尹或者其他高修爲的人前來,於是他翻身上馬,坐於了女人後方,看了看高聳入雲的石樓方向,說道:“身爲六道靈輪強者的聶伏尹應早已感覺到了此處的戰鬥,可遲遲沒有來,那麼必然是因爲什麼事情而走不開,既然如此我倒不明白會有什麼後果。”
漂亮女人不屑的冷笑,說道:“你背後不過只有兩道靈輪,又何需城主出手。”
武小劍催馬向着巷道口走去,臨近之後看了看火焰中兩尊雕像之間的倪兒,說道:“可那持弓的四道靈輪之人都要聽從你的命令,那麼有你在手中還有什麼人敢妄動?”
倪兒見得武小劍後先是怔了怔,然後便重新於火焰中跳動了一遍,待得雕像化爲黑霧,與火焰一同收回了體內,她持着雙刀一轉身就竄進了房屋坍塌形成的廢墟中,極快的消失在了濃濃的塵灰下。但就在此時,某處房頂的屋脊後忽有錚的一聲嗡鳴響起,伴隨着一支箭閃電般破空而來,不過目標卻並非她逃走的方向,而是沿着巷道急掠,直取巷道口馬背上的漂亮女人。
這一箭,自然便是那持弓之人所射,目的便是要利用武小劍做掩護,殺了奪走他統領之位的漂亮女人,也是因此,這一箭纔沒有射向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