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洲妤一聽那聲音,立馬就分辨出那是歸樂谷郭昌宗。此時,連城傑突然也坐起身來,望着身旁的葉洲妤。葉洲妤知道他心中的疑惑,卻是搖頭說道,“荊琳兒說這是歸樂谷的後山禁地,是不會有人來的……我也不知歸樂谷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連城傑聽她言畢,則是迅速站起身,手握“天芒神劍”向洞口走去。葉洲妤亦是急忙起身緊跟而去,卻是在距離洞門只有三丈的地方和連城傑一起停下。連城傑轉過身來,望向她,問道,“難道是荊琳兒故意泄露了我們的行蹤?”
葉洲妤搖了搖頭,正欲說話之際,洞外突然傳來李悅極爲客氣的聲音。“連師兄,我等知你已駕臨鄙谷多日,望請出來相見。”話音未落,葉洲妤卻急忙道,“你不能出去,現在整個江南都在找你,你出去了肯定是兇險異常。
誰知,連城傑竟是轉臉望向她輕輕一笑道:“事到如今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言語有些淒涼,聽得葉洲妤心下一陣寒意突起。連城傑言畢,則是慢慢走向洞外。葉洲妤沒有猶豫,也是緊緊跟隨着。
兩人出得山洞來,只見洞外狹小的平地之上站着百十來號人,而站在衆人之前的正是李悅和郭昌宗,還有一位身着道袍的老者。那老者滿頭蒼蒼白髮,精神矍鑠,宛若天上仙人一般的風采,令連城傑不禁多看了一眼。
連城傑和葉洲妤見狀,也是不慌不忙走進與之相距五六丈的地方。葉洲妤向歸樂谷衆人行了個禮,連城傑亦無奈亦只好照例行禮。只因他此時是有絲絲恨意的,因爲他深知這歸樂谷衆人找到這裡恐怕也是沒有什麼好事。
李悅和郭昌宗見狀亦是還了禮,均是一副不屑的樣子。禮畢之後,那郭昌宗則是對一旁的白髮老者說道,“胡師叔,這兩位便是玄門獨秀峰冷月大師座下的高徒。其中,那位便是在幾個月前河陽城一戰中令天下震動的連城傑連師兄。”
那被郭昌宗稱爲胡師叔的白髮老者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連城傑,突然說道:“不想我胡老四幾十年不出谷這世道竟然都變了,天下大亂不說,就連冷月大師竟然都打破玄門規矩收了男性弟子,當真是我胡老四老朽了,老朽了。”
也是在那自稱胡老四的白髮老者說話之際,葉洲妤輕聲向連城傑說道:“這胡老四啊,我聽師父說起過,他在歸樂谷的排序中,位居李承旭、趙樹良和郭正雄之後,雖然道術不高,但是在江湖上卻是很有善緣,極得人推崇。只是這人歷來不管歸樂谷門中之事,今日突然出現想必這歸樂谷該是出了什麼大變故。”
葉洲妤聽他言語中有諷刺之意,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向胡老四行了個禮道:“終南晚輩見胡師叔,我等叨擾之處,還望您老人家海涵。”那胡老四見狀,則是笑道,“既然是冷月大師的得意弟子,老夫自當是給她這個面子的,只是今日請兩位屈身赴鄙谷一敘,老夫有些事要與兩位相詢。”
“前輩見諒,我二人今日有事,恐怕是不能赴會了。”
連城傑話音未落,那郭昌宗則是走上前一步,大聲說道:“連師兄且慢,你二人在我歸樂谷禁地至少呆了半個月,現下事情尚未清楚,如今難道就想一走了之麼?”郭昌宗說話間,他身後的歸樂谷衆人手中的兵器竟是鐺鐺地響個不停。
連城傑和葉洲妤見狀,已然心知今日兩人慾脫身而去只怕也不是很容易了。連城傑望了一眼葉洲妤,然後走上前一步,對歸樂谷衆人道,“我等自知觸犯了貴谷的忌諱,但今日我真有要事趕赴河陽城,請各位見諒。”
那胡老四見狀,則笑道:“你們私闖我門禁地之事老夫可以不追究,老夫也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今日你若是不將《歸樂無疆》留下非要帶出谷去,就算我谷門人血流成河當場,只要存活一人你也是休想出谷半步!”
連城傑聽言心下一驚,驚的不是因爲胡老四說的話,而是因爲那於峰偷來的《歸樂無疆》確實是在自己身上。那日在石佛寺練畢之後,他原本是想歸還喬巧兒的,但不想喬巧兒卻是不肯收,他只好隨身帶着。
連城傑亦知此時斷斷是不能將那《歸樂無疆》交出去的,否則不但自己百口莫辯不說,也要陷那於峰等人於危險之境地。加之連城傑念及那於峰偷取這秘籍之時已過去太多時日,這歸樂谷衆人今日分明是來找茬的,故而堅定了不能交出秘籍的想法。
葉洲妤見狀則對胡老四道:“胡師叔,這半個月來我連師弟在山洞之中養傷,並不曾踏入貴派門中,更沒有竊取貴派修行法門。”葉洲妤話音未落,那李悅則是走上前一步,慢慢說道,“葉師妹想必是忘了,連師弟身懷的修行我們可都是親眼所見的。”
未等葉洲妤回答,那郭昌宗則繼續道:“恐怕貴派也正是因爲他身懷各家修行法門纔將之收於門下,而他卻是連終南山都沒去過的吧。”連城傑聽言,則是大聲說道,“我並沒有偷取你們的《歸樂無疆》,我的功夫都是我師父師孃教的。”
“你師父師孃教的?真是笑話!前夜,若不是你,怎有本事打傷家父,偷走我派秘籍?”郭昌宗按耐不住情緒,大聲吼道。“大家別跟他廢話,他不過也是肉體凡胎,我們一起上也必能將之擊斃在此,爲三師伯報仇。”
“且慢。”那胡老四突然大聲呵斥,郭昌宗等人見狀皆暫時收斂了。而隨後,那胡老四則是對連城傑道,“你既然說你的‘歸樂無疆’是你師父師孃教授的,那他們姓甚名誰,可否與老夫道來?”
胡老四之所以呵斥衆人,是因爲他也聽說近來江湖上出了一個身兼三家修行法門的年輕人。此時他雖然急於追回秘籍法寶,但卻沒有被這股情緒衝昏頭腦。因爲他知道,若是知道了連城傑的師父師孃,有可能就知道他來盜取秘籍法寶的緣由了。
“我師父名叫凌乘風,師孃名叫方爾煙。”連城傑答道。
他之所以回答,是因爲他也想從這胡老四口中知道他師父師孃真實身份的線索。
不想那胡老四聽他言畢,竟是哈哈大笑起來:“年輕人,老夫是看在冷月大師和玄門的面子上纔對你處處相讓的,不想你這年輕人竟是處處搪塞老夫,當真是欺我谷中無人嗎?”胡老四雖然言語溫和,但是卻不怒而威。
連城傑見狀,則不慌不忙地道:“前輩見諒,我並沒有搪塞,因爲我也懷疑他們用的是假名。只是不知,貴谷在近一百多年來可有他人出過谷?”胡老四見連城傑很是認真的樣子,心中不禁有些擔憂,但還是慢慢答道,“我師天目道人共收了七位弟子,除老夫常在江湖上行走之外,其他幾位師兄弟皆是足不出谷。可老夫並不曾收過任何弟子!”
“不知前輩可否記得一百多年,在那洪澤之濱的七天七夜的大戰。晚輩懷疑……”
連城傑話音未完,胡老四突然說道:“你是說大師兄?不可能啊!”胡老四忽然不再說話,而似在冥想着什麼。此時,葉洲妤走至連城傑身邊,望了連城傑一眼,然後說道,“胡師叔,你老人家是知道的,貴我兩派同屬道門,但千百年來各自修行,不曾外傳,而如今我連師弟身懷你我兩派修行法門,當真是奇哉怪也。”
“你二人休要轉移視線,胡亂污衊我門前輩高人。”那郭昌宗突然大聲吼道。
卻在這時,一道金光破空由西而至,來人卻是何彤淑。只見她滿臉是淚,一臨地便跪地嚎啕大哭起來了。那郭昌宗見狀,早已忘了心中的憤怒,急忙上前扶起何彤淑,輕聲問道,“師妹,你怎麼了?”
那何彤淑則是不理他,卻向那胡老四說道:“胡師叔,掌門遭奸人所害,羽化了!”
“什麼?”那胡老四驚訝問道,臉露痛苦之色。那李悅聽聞,急忙走至前來,一把欲將何彤淑拉過去,問道,“師父怎麼了?”而郭昌宗卻是早已察覺,在李悅手未碰到何彤淑時已將他推開,口中大聲問道,“你要幹什麼?”
而何彤淑則繼續道:“今晨門人按慣例進歸樂仙洞給掌門送日常用品,不想卻見掌門已慘死於洞中了啊。”那李悅並不與郭昌宗爭辯,而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他們身後的歸樂谷衆人見狀,亦紛紛跪地痛苦,口中喊着“掌門真人”,哭得是死去活來的。
葉洲妤見狀,則示意連城傑趁機離開,但是連城傑卻好似呆愣住了一般,片刻之後,他才慢慢地搖了搖頭。而葉洲妤見狀,心裡則是嘆了一口氣。因爲她知道,他此刻似乎是真的不想走了。
“掌門師兄啊。你一生光明磊落,處處忍讓,五十年足不出谷,卻不想竟是被奸人害死了。”胡老四說着竟是也哭了起來。
卻在這時,那郭昌宗大聲說道:“大家且聽我說,掌門和家父遭此大難我們心裡都很沉痛,但眼下我們更應該擒住賊人,拿回秘籍法寶。”
頓時,衆人紛紛站起,一雙雙透着殺氣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場中的連城傑和葉洲妤。葉洲妤大聲道,“我二人並無盜取貴派秘籍,更沒有加害趙掌門,你們這樣做就不怕激起歸樂谷與玄門大戰嗎?”
“就算激起兩門大戰,這個仇我們也一定要報。”那郭昌宗大聲吼道。
“殺了奸人,替掌門報仇!”歸樂谷衆人齊聲怒喊。
連城傑見解釋也是不可能,卻是引劍於手緊緊握住。葉洲妤見狀,神色緊張地說道,“連公子,萬萬不可激起兩門大戰啊,要不然……”她話音未落,卻見連城傑一臉冰冷地望了過來。她心中一陣無奈,卻也是引劍緊緊握於手中,準備迎敵。
那胡老四則是漫步走到歸樂谷衆人面前,怒聲說道:“既然如此,今日無論是秘籍還是你們兩個人都必須留下。”他說話間,突然風聲驚起。卻也是在這時,整個山谷之中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
“諸位且慢。”
卻是話音未落,一襲橙色由西破空而至,降至連葉二人與歸樂谷衆人之間。雖然那女子背對着自己,但連城傑卻已認出來人便是佘諸穎陽公主林妍麗。隨即,林妍麗轉過身來,望着葉洲妤,然後又望向連城傑,嫣然一笑問道,“連哥哥,多日不見,你可安好?”
葉洲妤見狀,卻看向連城傑,只見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
“敢問姑娘何人啊,竟要管鄙谷之事?”那胡老四很是客氣地道,但言語中卻沒有懼意。
“你以爲你是佘諸公主,今天就能帶他們離開麼?”郭昌宗大聲道。
林妍麗輕輕轉身,微微笑道:“不害怕佘諸公主,難道你們歸樂谷也是要與我無音閣爲敵麼?”
“少拿無音閣來嚇唬人,你當我們歸樂谷真是怕了無音閣麼?”人羣中,不知道誰吼了一句。
那胡老四則是舉起右手,示意衆人噤聲。而他則是恭敬地給林妍麗地行了一個禮,微微笑道,“不知姑娘當屬閣中哪門啊?”
林妍麗不說話,而是笑着,慢慢從袖中取出一枚金色的龍鳳令牌。胡老四等人望去,只見排上用篆體印刻着“無音”兩個大字,心中一驚急忙鞠躬行禮道,“鄙谷不知無音閣主駕臨,禮數不周處,萬望恕罪。”
林妍麗收起令牌,輕輕揮手,說道:“罷了。”待那胡老四立起身來,林妍麗則繼續說道,“我以無音閣閣主身份擔保,他二人定然不是害貴谷掌門奪你修行法門之人,你等還是速速回到谷中料理谷中事務吧。”
“可是……”胡老四欲說又止,終於還是隻連連說了三個“是”。而李悅和郭昌宗二人,竟是靜靜地站着,不說一句話。
這一幕在連城傑看來,則是極爲驚奇,他沒有料到這無音閣的勢力竟然如此之大,竟是連歸樂谷之事都管得了。而在葉洲妤看來卻是一點也不足爲奇,因爲若是無音閣閣主到終南山要一個人,想必玄門中除了玉機掌門之外,其他人也是不敢說一個“不”字的。
因爲,儘管世人皆知,無音閣雖然是世俗門派,但是人數衆多遍佈天下。也就是說無論正魔兩道的修真門派中都有他們的人,這正是無音閣經年不衰屹立不倒的緣由,也是無音閣的可怕之處。
而它真正最可怕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正教與魔教之中,哪些人是他們無音閣的人。
林妍麗慢慢轉身,向連城傑和葉洲妤走了過來。臨近時,她輕輕笑了起來,說道,“連哥哥,我們走吧。”見連城傑和葉洲妤不動,她竟是也沒有多餘言語,而是凌空而起,化作一道光向西而去。
連城傑和葉洲妤見狀,隨即御劍而起尾隨而去。頓時,整個歸樂谷的後山之中,僅剩下胡老四等衆人,卻是一個個都望着西方,一個個都不說話。良久,胡老四轉身望向衆人,搖了搖頭說道,“都回谷吧。”
隨即,又是一陣陣傷痛欲絕的哭泣聲,縈繞在整個歸樂谷的後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