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城內,無數個火把遊走在大街小巷。大街上,擺放着幾百口底部被大火燒得通紅的大缸,裡邊的熱水、桐油正在源源不斷地被運往已戍滿士兵的城樓。那些自願來做運輸的人,有的是軍官士兵打扮,有的是布衣百姓打扮,有的是江湖人士打扮。
遠處,隨着“軲轆轆”的車轍聲傳來,千斤重的巨石正被一輛輛車運到城下。雖然二三十萬人的河陽城已失去了昔日的繁華,因爲將來的大戰大多數百姓都經潼縣退入了關中,但留下來的每個人似乎已都明白,這是一場生死存亡的保衛戰。而他們,也早已經豁出了性命,在做最後的抵抗。
關於河陽城的名稱由來,至今已不可考。城建依古時函谷關①而建,扼守崤函咽喉,地勢險要,艱險難攻,是西入關中必經之地。北依波濤洶涌的大河“黃水”,西經小道進潼縣,南靠終南山,東臨絕澗。澗中有古道向東入河南,道路狹窄,素有“車不方軌,馬不併轡”之稱。
十一年前,河陽豪族喬氏舉兵西入關中,掀起天下“反佘諸”的大旗,迅速得到了關中豪族和百姓的擁護。不久,喬萬世於關中稱帝,國號“辰胤”,遂與東方的佘諸國形成了對峙局面,直至今日。雖說只是偏安一隅,卻也保了一方百姓十年的太平。
近年來,佘諸國逐漸剿滅境內的反叛後,開始爲收復被喬氏辰胤國所佔據的關中地區做準備,目的是打通直達西域之路以恢復堂堂中華對西域各國的管轄,亦是爲誅討叛逆統一中土,遂發兵西侵至河陽城下。兩軍激戰,至今已有十餘日,卻是久戰不下,雙方都已傷亡慘重。但佘諸大軍卻是沒有撤退的跡象,反而繼續增派兵力趕赴河陽。
佘諸營帳建於河陽城東的山谷之上,絕澗之旁,一直延伸至谷中。遠遠望去,一眼看不到盡頭,似乎滿山的營帳,火光涌動,照地映天如白晝。
這是一場任何人都無法逃脫的劫難,但似乎留下來的人也不曾想過逃脫。
城北有一處近二百畝的荒廢之地,毗鄰大河“黃水”。據說是十多年前,河陽的首富連氏家族的府第正坐落於此,只是在一夜之間,連家三百餘口卻是被佘褚官軍斬殺於內,並縱火焚之。如今,荒廢之地,斷壁殘垣,朽木萋草,雜亂而安靜地守護着十二年前的亡魂。路人偶爾聽得北邊,“黃水”涌動向前奔流的聲音,仿若正是那些亡靈的哭號。
一身高七尺的白衣男子,在冷月初上之時,便已如木頭般站立在曾經連氏府第之前,一動不動猶若死人。他眉目清秀,細長如絲的黑髮遮掩住大半消瘦且尋不着絲暖意的臉龐。他手中緊緊握着玄鐵之劍,劍身長逾三尺,兩邊劍鋒均爲鈍口,劍尖圓圓似是半球,通體深黑,隱隱透出青色的光。但此劍之奇卻不在劍身,而在劍柄之上,似柴火燃燒未盡的木頭,再至劍首處也與其它寶劍法器不同,那似一顆閃爍着陰冷青光的大珠子,詭異之極。
只見,他突然跪倒在地,頭埋得很低很低,就連月光都照不着他的臉。冷月如霜,孤人悵望。不知是這世間萬物不懂得人情事故,還是這本就是個冷漠無情的地方,夜風呼呼而過竟是不會體諒人的心情。夜靜人稀,那種孤身一人的寂寞之感,傷懷之痛,如黑暗的幕布輕輕落下。
十二年了,轉眼竟然已經過去十二年了。
可是十二年了,卻是沒辦法找仇人去尋仇。
“嘶——”
忽聽一陣凌亂的馬蹄聲,伴隨着幾聲急促的嘶鳴,在男子的身後傳來。而後片刻便停息了,再就是馬兒躁動不安的踏蹄聲。似乎成羣的馬兒是受了驚嚇,停在了白衣男子的身後三丈之外。
白衣男子依舊跪倒在地,深埋着臉,任心中的萬分悲痛肆意,腦中的畫面再次殘酷閃過。十二年前那些不斷涌入家中的官軍奪去了他的家人的生命,隨後的那場大火焚燬了他童年的夢,使他幾乎失去了一切。
而事實上,他也已經失去了一切。
憑藉着如今的修行修爲,白衣男子如何能不知身後有人呢?只是悲傷的苦痛在心間肆意,仇恨之火亦從內心深處燃燃升起,他已是無心再去關注其它了。
十二年了,竟是今日來到河陽城,纔打聽得知當年夜闖連家的是佘諸的官軍,而罪名卻是:謀反②。而至於詳情,卻又是無人知曉。
晚風清徐,卻是異常陰冷,仿若一下子這氣候便進入了寒冬,冷得身體裡的骨頭都發了抖。身後那些人於他來言,在此刻卻是如螻蟻般微不足道的。若不是這兩年走遍關中,聽說辰胤國的將士都是深得百姓擁戴的義軍;若不是深受師父師孃多年開導教誨,也許心中的仇恨嗜殺之念早已肆意,此刻還不知會有多少人橫屍當前。
只是心中怎突然多了那仇恨,好似心如海仇恨如河,不斷涌入、涌入。
沒有人知道,那夜的他從死人堆中爬了出來,滿身是血,他內心的恐懼。沒有人知道,當他發現自己身在河南鎮時,他如何開始在江湖中五年的獨自飄蕩。也沒有人知道,他在這世間飽受欺辱,如何艱難地挺過來。更沒有人知道,那些夜裡他的夢中總是出現殘暴的官軍屠殺自己家人,然後縱火焚燒其家的情景,他又是如何熬過那些噩夢的。
雖然經過五年多艱難地漂泊之後,他於上京遇到了恰來此間尋找女兒的師父,之後沒有了飄蕩無依,也沒有再遭到別人的**。但是這樣的惡夢他卻做了十年,無論日夜,只要他閉上眼睛便是那一幕幕。
以前在師父師孃身邊,他想過報仇,所以他勤加練習師父師孃所教授的修行之法,只是卻是進展不大。來到關中以後,他也想過報仇,但是由於修行有限,加之不知道仇人是誰,一時卻不知道尋向何方。
但以往向報仇的慾念,卻萬萬是沒有今夜急迫的。長跪於此間,他腦中報仇的念頭和衝動,卻是比這十多年想的還要多,還要狂熱,還要貪婪。而這種想法,正若寒冷的水那般,正慢慢注滿他的內心。
“公子,此地已荒廢十多年了,請莫過於悲痛了,還應珍惜身體爲是啊。”
一陣輕盈如流水般的聲音,在白衣男子身後猝然響起。在他聽來,那是如從師孃手下流出來的琴音般悅耳,動聽。也是在此時,他心中的狂熱似乎減少了一些。那種親切之感,好似一陣清風,沁人心脾。
白衣男子慢慢地站起身,轉過臉來,望見一位身着華衣如水般靈巧嬌好的少女。她立於一衆人馬之前,靜靜望着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打量着她,只見她雲鬢如霧,鬆鬆地挽着一髻,發中斜插着一支玉釵,上面鑲着兩顆小指頭般大的明珠,瑩然生光。眉目如畫,含情脈脈,瑤鼻櫻脣,秀髮在晚風中飛揚,在微黃的光亮中轉變成一抹如夕陽雲霞的紅暈。若不是她的俏臉上泛起一絲沉靜而善意的微笑,他還以爲是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來了,恰如她的師孃那般的仙女。
也是在白衣男子愣住之時,那華衣女子也驚訝地望着他,神情有些激動。因爲他們已然見過,正是在那舞水謠客棧的走廊之上。隨後,那華衣女子竟是搖了搖頭,竟然是輕輕笑了起來。而白衣男子看見,她的眼裡掉下了淚來。
“你是何人?”白衣男子問道。
其實,此時白衣男子已看清楚了站在她身後的那些人,都是些士卒的打扮,二三十人左右,舉着火把靜靜地站着。加之,其衣着華貴,可知這華衣女子的身份不低。只是見她又是笑又是流淚的樣子,他則是慢慢地轉過身去,依舊靜靜地望着在月光下,已滿是萋萋青草的荒廢之地。
“嘿,你這人怎的這樣大膽,我們公主問你話呢!”
忽聽一與先前那華衣少女不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言語剛硬霸道並伴隨着責備的語氣,與先前那宛若流水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慧姐姐……你們先回東城樓去吧,這裡沒事。”
白衣男子心裡突然“咯噔”一下,不是因爲那宛若琴音的悅耳之音,而是由這一聲“慧姐姐”而牽連出的一個名字。那個深刻在他心中日日夜夜,卻已遠隔多年的名字,一個女孩的名字。
那一幕幕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他和一位女孩朝夕相處在一起,那是他最快樂最美好的童年時光。只是一切都已然煙消雲散,註定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那花開花落之際,看她在樹下美麗地舞蹈。
那個女孩叫喬巧兒,這多年他都是記得的,她是他從小指腹爲婚的妻子。
“諾。”
那女子道,然後退到一旁。但場中卻是良久都沒有人說一句話,華衣女子靜靜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則是靜靜地望着面前的斷壁殘垣。只是華衣女子的淚,伴着她美麗的笑容,隨後她慢慢地向他走近了幾步。
“是你麼?我是河陽城喬家的巧兒……”
華衣少女突然沒有再走下去,也沒有再說下去,卻故意把“喬巧兒”三字說得語氣極重。她是聰明的女子,她的心在狂跳,她深深知道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是誰。昨夜遇見本就是疑惑的,怎會於一陌生男子有這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想今日竟是得到了答案。
冷月如霜隨意披散,遮掩了他大半消瘦蒼白的臉龐,深邃陰冷的目光,晚風中隨意飄逸的長髮,眉宇間,嘴角揚起一絲傲世一切的孤單。這孤單,卻也遮住了他內心的念想,那對於喬巧兒這多年的念想。
難道這便是在那場災難中倖免的連城傑?驚喜,感觸,各色心境交加。十二年了,十二年了,他終於回來了。
白衣男子轉過身來,靜靜地看着面前的華衣少女。相望良久,白衣男子便望向華衣女子身後的綠衣女子,但感覺告訴他那綠衣女子已不是小時伴着喬巧兒來到府中的丫鬟。只見那綠衣女子臉若鵝蛋,眼似丹鳳,隱約地透出一股霸氣。而於他的印象中,那個叫慧姐姐的丫鬟是最不喜歡綠色的,也不是那麼霸氣的。
“你是連二公子……城傑哥哥麼?”
終於,華衣少女突然問道。他說着便要向他行去,只是沒行兩步,那綠衣女子便急忙上得前來,攔下了她。
此時她多想走到他的身邊,去輕輕地安慰着他,去緊緊擁抱着他,那怕是陪他一同承受那場已發生了十二年的災禍、此時的苦痛也是好的。那場突如其來的災禍,竟是讓她與他分隔十二年之久,從此改變了他們二人命運。
那場災禍,改變了一切。不過,只要他回來了就好了。
“公主,難道……他就是城傑公子?是你時常提起並找尋了十二年的那個人?”綠衣女子一臉驚訝地望向面前不遠處的白衣男子道,她怎麼也聯想不到這消瘦陰冷的白衣男子竟會是,會是公主每日每夜都與她提及的連家二公子。
“恩。應該是的。”
華衣少女輕輕地答道,言語堅定,但是片刻之後她卻是害羞地低下頭去,任耳根的溫度慢慢散盡。她深深地知道,從一出生,自己的生命便和他的緊緊相連了。那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的宿命,而她也不曾想過逃脫的。
這多年了,多少富家子弟、王侯公子前來辰胤提親,無不是沮喪而返。甚是連她的父親,辰胤的國君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的。而她始終堅信,他還活着,所以她每年都會偷偷出去遊歷。
十二年,她的遊歷就只是想找到他。
“這位姑娘,我想你是認錯人了。此地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還是快些離去吧。”
低頭的華衣女子忽聽那白衣男子冷冷地說道,待華衣少女猛地回過神來,卻發現白衣男子已經消失了。
“慧姐姐,他人呢?”
華衣少女緊張問道。因爲她知道,她也堅信一定是他回來了。因爲唯有他,纔會逃脫那場災難,也唯有他纔會來到這裡祭拜的。
“此人功夫極深,來去無影形如鬼魅,難道他真的是連家二公子?莫不是什麼魔人才好。”
“想必不是的,魔人怎可來此祭拜?定是城傑哥哥沒錯,定是城傑哥哥,不會錯的。”華衣少女微笑道。
“我想也是,看來我們公主日夜求神祈福,還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啊!”綠衣女子道。
“既然我與城傑哥哥從小指腹爲婚,那今生今世我便是要跟隨他的,只是不知十二年未見,而今他卻爲何不肯承認。”
月色蒼涼,卻多了些心苦之人的陪伴。而這陪伴,卻註定要成爲一世的孤單。
“公主,你看這是什麼?”
綠衣女子慢慢走過去,從白衣男子剛纔站立的地方撿起一折疊整齊的白色綢繡手絹,遞到白衣少女的手中。一方如雪般潔白的手絹在她的手中展開,然後一朵刺繡的小花出現在手絹的左下角。是一朵剛出水的荷花,清逸飄然,絕美崙奐。在荷花的右側繡着一個小小的“蝶”字。
“女孩子的手絹。”
華衣少女靜靜地說道,這是一方精美無比的手絹。一時間,她覺得心跳漸慢,腦中一片空白,似有種感覺令她窒息的感覺。
難道他已經忘記了麼,他不會是已然和另外的女子成婚了吧?
“他一個大男人,身上怎麼會帶着女孩子的手絹呢?”綠衣女子不解地問。
華衣少女卻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觀望面前已滿是青草的廢墟,又看了看懸在夜空的半個冷月,然後把手絹收起,轉身而去。
“快回東城樓去吧,二哥需要幫忙。”華衣少女說道。
然後上馬,拍馬絕塵而去。
只是人雖遠去,但心卻無法平靜。有太多的疑惑,比如爲何他全身透着詭異的氣息,這多年他去了哪裡,還有這方手絹。沒有答案,因爲能解答的人早已遠走,而此刻她卻是不能多作思考的,也是不能追他而去的。
也沒有誰知道,這一別要多久,才能重逢……
冷月如盤,幽巷如溝。
烏雲“忽忽”而過,遮住了陰冷的月光,卻掩不住已爲人知的事實。連城傑依舊站在原來的地方,似乎他原本就沒有離開過原地,他依然靜靜地觀望着,觀望着這已長滿野草的荒廢之地,那些陳舊不已的斷壁殘垣。
回憶依舊在,但那胸懷深處爲何會更加疼痛,或者說躁動。相認,疼痛。但這還有什麼意義呢?能換得回連家近三百口人的性命麼?如果他可以換得回全家人的性命,他又怎會吝嗇這分毫的疼痛呢?
他不知道那自稱是喬巧兒的華衣少女如何會認得自己,但真即便是她,無論是辰胤國的公主,還是從小與自己指腹爲婚的喬家小姐,他也是不想見或者說再扯上任何聯繫的,儘管他心裡依然念想着。因爲如今的他,只想默默地如師父師孃那般做一個平凡的人,身上不擔着任何責任和負擔,不想報仇,只一心遊歷天下尋找師姐。
因爲找不到師姐,他是萬萬不會去想報仇的事情的。這是他答應過師孃的,也是在他們墳前立過誓言的。
晚風輕輕徐來,夾雜着泥土混合野草的氣息,對於他來說,這是最熟悉不過的味道了。十二年了,這種原始的自然的平凡的氣息,卻能使人心得到一點點的平靜。那種感覺,就像是那多年來每當夜深人靜心煩意亂時,他誦讀那本無名佛經一般。
連城傑慢慢地閉上眼睛,想盡情地感受一下這熟悉不已的氣息。但一閉上眼睛,他便看見許多人慘死於官軍刀下,聽見他們在熊熊烈火裡痛苦掙扎、呼救。隨後,他把玄鐵之劍緊緊按在右手掌之下,那是“天芒神劍”,劍尖直直插於泥土之中。
那是他師父的法器,聽說伴隨了他許多年。至於此劍之名,他也只是在小的時候聽師孃說起過,還說以後要將這柄劍傳於自己。但也就是那時起,他也並不曾見師父再駕馭過此劍,也沒有見過此劍。
直到三年前,他師父師孃先後去世,他在給師孃下葬的時候發現了此劍。隨後的兩年時間裡,此劍便一直帶在身邊,既爲防身,也爲紀念。只是關於如何使用,他卻是沒有絲毫頭緒的,因爲他亦曾試過像師父那般駕馭這柄寶劍,很多次卻都是萬萬做不到的。
而關於此劍的由來和傳說,卻是那夜在南山深處聽得那老者說來的。那時他心中是萬分緊張的,因爲這“天芒神劍”雖然看似普通,卻似乎一點也不一般。這一點,連城傑也是有所感覺的,因爲這柄仙劍也確實是在許多關鍵時刻救下自己的。
突然,玄鐵之劍泛起陣陣青光,一股異常陰冷的氣息,瞬間經他的手掌傳遍了他全身的每一處精髓。
月光變得異常地明亮,陰冷如冰的晚風掀起了遮掩他左半邊臉龐的髮絲。一個兩寸左右的鮮明刀疤如蟲般附在他左額貼眼角的地方,在蒼色的月光下,異常醒目。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睜開,愣愣地望着前方,那圓楞的眼睛慢慢地變得黑暗、陰冷,彷彿那是九幽之下的洞窟,誰看一眼就會不禁被嚇得冰冷死去。
夜更深,風更緊,荒廢之地更加靜寂得出奇。逐漸地,怪異的“天芒神劍”青光更甚,且陰冷。連城傑不停地拼命掙扎着,企圖擺脫這詭異超常寒氣的控制,他的身體不斷地顫抖着,神色痛苦,猶如在九幽之下的地獄之中或者千年寒冰之上飽受煎熬。
隨着怪異的青光慢慢地變得明亮,他那原本黑暗的眼洞中突然也變得詭異的明亮,青色陰森逼人的光芒大放。而這個荒廢之地上,不知何時也泛起了淡淡的青光,那光芒正源源不斷地從周遭奔趕而來,聚集到了他手中的“天芒神劍”下端,並經劍身上傳,把那劍柄處原本黑暗地珠子弄得明亮,詭異地深藍着,然後順着他的右手掌先後傳入他的體內。
冰冷的氣息在他的體內不停地翻滾着,並逐漸地與某種輕柔和緩的氣息融合,然後突然又轉變成烈火在他的體內焚燒……
他時而睜眼時而閉眼,面目早已猙獰,可他卻又如何有心思能見這瞬息的變化呢。此刻的他,只有滿身的不可言說的苦楚,已經內心無可奈何的掙扎。只是越掙扎,那進入身體的冰冷則是更盛,體內的烈火則是焚燒得更盛。
而他分明瞧見,一個個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悲痛不已,滿身是血。他們齊齊向自己奔來,並不斷地呼喊着:“替我們報仇,二公子。”他不停地搖頭,卻躲不過他們的糾纏,滿臉痛苦的神色。他越是掙扎,內心越是痛苦,就仇恨,而玄鐵之劍的青光更甚。
片刻之後,整個河陽城北城籠罩在青藍色的光圈裡,把整個河陽城、城周遭形狀各異的山石照得異常陰森、怪異。
而那青藍詭異的明亮,彷彿是末世降臨一般,將萬物最猙獰的一面展示出來。
註釋:
①函谷關。《辭海》有語曰:“因在谷中,深險如函而得名。東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號稱天險”。函谷關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嶺,東臨絕澗,南依秦嶺,北瀕黃河,地勢險要,道路狹窄,素有“車不方軌,馬不併轡”之稱。《太平寰宇記》中亦稱“其城北帶河,南依山,週迴五里餘四十步,高二丈”。自春秋戰國以來的兩千多年中,函谷關歷經了七雄爭霸、楚漢相爭,黃巢、李自成農民起義,以及辛亥革命、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狼煙烽火,無論是逐鹿中原,抑或進取關中,函谷關歷來都是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可見函谷關的重要性,也是山東入關中的重要通道。
②中國封建時代十類重罪“十惡”之一。十惡,從秦漢起逐漸形成,後隋《開皇律》就北齊刑制加以損益,創設“十惡”名稱,爲之始。《隋書·刑法志》載:“﹝開皇元年﹞更定《新律》……又置十惡之條,多采後齊之制,而頗有損益。一曰謀反,二曰謀大逆,三曰謀叛,四曰惡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義,十曰內亂。犯十惡及故殺人獄成者,雖會赦,猶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