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越鵬懿心思縝密,手段殘忍,太子府的規矩也就極其嚴格,平日裡,下人若是沒有他親自批准的手諭,就連王妃,也不得出府。
呵呵,這特麼不就是一個看守森嚴的牢房嗎?
炎夏看完,哭喪着臉把資料往頭上一搭,沉痛的低吟道:“蜀山難,難於上青天……”
搖頭晃腦中,居然就這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道是幾時了。只覺得口乾舌燥,頭昏昏沉沉的,還有幾分怔忪,恍惚不知身處何地。
坐着怔了半晌,才漸漸清醒。身上蓋着一件薄毯子,應該是紅暮怕自己着涼給蓋上的。房間裡放的冰塊早就已經化了,只剩下一盆水,沒有一絲涼氣。
房間裡只有她一個,紅暮不在,但旁邊的房間裡隱約傳來鼾聲。
炎夏的衣領緊緊貼着脖子,被汗濡溼了,黏黏糊糊的,讓人十分不舒服。口裡的唾液也像是凝固了一般,吞都吞不下去。
她胡亂把毯子扔到一邊,搖搖晃晃的起來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仰頭“咕咚咕咚”全都灌入喉中,這才稍微有些舒服。
外面烈日高照,暑氣把地面蒸的連光線都扭曲了,看起來似乎光腳踩上去,連腳丫子都會被粘下一塊皮來。
花草都蔫蔫的,只有知了跟不怕熱似的,扯着嗓子拼了命的叫。
炎夏聽得心煩意亂,覺得不怕熱的除了這知了,還有紅暮,居然還能睡得着。
穿越到現在,她最煩的就是這一點,那就是大熱天的,還得裡三成外三層的裹得跟個糉子似的,簡直就是一大酷刑!
想了想,她打着傘就出去了,想到冰窖裡讓人送點冰塊過來,或者乾脆就在冰窖裡呆一個下午得了。
乾脆再帶幾個果子,做一盤冰鎮水果,豈不是更爽?
於是她果真轉身,等再出來時,手裡已經拎了一個布袋,裡面裝着葡萄西瓜蘋果等水果,晃盪晃盪就朝冰窖走過去了。
一路上碰到的人寥寥無幾,除了時不時碰到的一列巡府的侍衛。炎夏看着他們曬得通紅的臉頰,欽佩極了。
再次走進花園時,她見到了一個新來的花奴在修剪花草,不由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老王已經死了,連帶着他的所有,都像是煙消雲散了一樣,在府中尋不到一點蹤跡。燕妃的屍首,聽說被越鵬濤令人安葬了,也不知道他跟劉丞相是怎麼解釋的,不過這都不關她的事。
賢妃也被處以死刑,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行刑了。
沒想到,因爲一個人的執念,居然牽扯了這麼多條性命。
炎夏突然想到一個偈語,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如果賢妃當時能想通一點點,事情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王府在這個酷熱的夏天,居然籠上了秋季的蕭條。
一陣涼風襲來,她已經踏上了浮橋,這是當時素梅遇害的地方。因爲這個,已經很少有人進入花園了。
但是今天,她卻在不遠處的涼亭裡看到了瑾妃。
跟以往不同的是,瑾妃的身後並沒有跟着丫鬟小廝,一個人靜靜地坐着。
炎夏想起瑾妃平日裡對自己的態度,剛想裝作沒看到的樣子離開,卻沒想到瑾妃眼波一轉,剛巧跟自己的目光對上了。
沒辦法,她只得硬着頭皮笑着打招呼:“你來乘涼啊?”
本以爲瑾妃又會選擇不理她,這樣她也能心安理得的走掉,又沒想到,瑾妃居然衝她點了點頭:“是啊。”
呃……
炎夏這下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雖說手裡撐着傘,但只能遮住陽光不能擋住高溫,而且自己選的西瓜也有些重,一時之間,汗流浹背。
她用袖子擦了擦滑下臉頰的汗,正準備告訴瑾妃自己還有事就先走了,再次沒想到的是,瑾妃居然主動邀請了:“看你也挺熱的,不如過來與本宮一起乘涼。”
炎夏幾乎都快被瑾妃反常的樣子嚇得手足無措了,本能的以爲是挑釁,倔脾氣一上來,笑道:“好哇!”便擡腳走了過去,把水果往石桌上一放,就大大咧咧坐到了瑾妃的對面。
正做好了接受一番冷嘲熱諷的準備,瑾妃卻像是沒見到她“放馬過來”的眼神似的,嘆了口氣,淡淡的語氣中是藏不住的寂寥:“賢妃今日被絞死在獄中了。”
“啊……是嗎……我都不知道……”炎夏沒想到她居然會跟自己說這個,也不知道賢妃已經死了的事,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感到一陣難過,她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反正心裡酸酸的。
瑾妃也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遠處,眉眼裡沒了往日的凌厲和鋒芒畢露,多了幾分溫婉和平和。
看來最近府上一連發生的事情,對她的打擊也很大吧。原本的三個王妃,幾天之內,就只剩下她一個了。
炎夏嘴巴張了張,想安慰一下她,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或者不論自己說什麼,她都會覺得自己虛僞吧……
“我以前那麼爲難你,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沒等炎夏開口,瑾妃就發話了。她轉頭看着炎夏,語氣雖然淡淡的,但表情卻很真誠。
“啊?”炎夏不可置信的看着瑾妃,覺得太陽真是打西邊升起了,所有的事情都太過詭異,讓她一時半會很難消化。
瑾妃居然跟自己認錯,她不是在做夢吧?
瑾妃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反應,自嘲的笑了一下:“你肯定以爲本宮是又想要害你吧,呵呵,不管你怎麼想吧,畢竟本宮之前做的事也不那麼光彩,但是本宮剛纔的話是真心的。”
她說完,就又撇過了頭,看起來冷冷淡淡的樣子,臉上卻浮起了紅暈。
炎夏趕緊擺手道:“不是的不是的,你別誤會,我只是不習慣你突然這樣對我說話而已,嘿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額頭,心裡卻高興地開了花。
被以前討厭自己的人接受了,這種感覺真爽!
瑾妃神色一鬆,居然也帶了層淡淡的笑意,頗有感慨的道:“你還記得你那天在府外救了我的事嗎?其實那時……那時我就不討厭你了。我之前那麼羞辱你,還把小棗的事怪罪到你頭上,事後我想了一下,其實若不是我心眼小在先,小棗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這都是我的錯,更不該遷怒於你……”
想到小棗的慘狀,她的眼眶不由的紅了。
炎夏也想到了那日在一堆乞丐中半死不活的小棗,心情跟着沉重起來。
“沒想到,你居然不計前嫌救了我,要是換做我的話,說不定就裝作看不到的樣子走過去了。要不是你,那晚指不定會發生什麼。而且,我連一句‘謝謝’都沒對你說……”瑾妃看着炎夏,眼神裡全是內疚,“你不會怪我吧?我那時也是矯情,居然……哎!”
她嘆了口氣,十分後悔。
炎夏感動得眼淚汪汪的,使勁搖着頭:“沒事的,我那時不知道是你,要是知道是你的話,我說不定真的就一走了之了!”
瑾妃“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你別安慰我了,就算不是我,換成燕妃、賢妃,你都會不計前嫌的伸出援手。其實後來我挺想跟你道歉的,但發生了那麼多事……”
之後發生的事,不管是燕妃和老王通姦,還是賢妃讓人殺了素梅,都超出了她的想象,似乎在王府中,她自認爲頗有手段,卻看不穿燕妃和賢妃的面孔。
所有的事情,矛頭都直指炎夏,炎夏卻在事情發生後保持了冷靜。
還記得炎府死時,炎夏問自己信不信她。那時,自己心裡的直覺就是選擇去信任她的。她突然發現,自己以前對炎夏的誤會太深了,其實她算得上是府上最乾淨的一個人了。
這樣的她,敢愛敢恨,完全依着自己的性子而活,令人佩服,更讓人羨慕。
她作爲王妃,身份高貴,外人看來無比風光,其實其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若不是那天晚上,炎夏突然對自己說“你不壓抑自己的性格時,其實挺好的”,她到現在也不會發現,自己真的是好久都沒有真心笑過了。每天操持着府中的大小事務,還要保持着王妃的儀容,過得太累了。
現在對炎夏敞開了心扉,她感到了久違的輕鬆感。原來,放下執念,是一件令人如此愉悅的事。
炎夏燦爛的笑着,眼底滿是感動:“現在也還不晚,我很高興你能不再討厭我,真的。”
一陣涼風突然拂過,兩人的髮絲在空中飛揚,橫在她們中間的隔閡似乎也隨着風飄散得無影無蹤。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還互相說起了之前對對方的看法,說完了之後才發現就跟小孩子鬧脾氣一樣,幼稚得可笑,都放聲笑了起來。
女人就是這樣,好起來就跟連體嬰兒似的,分都分不開。
瑾妃完全放鬆下來,指着放在石桌上的布袋問道:“你拎着一袋水果,是要幹嘛?”
她不提起這個,炎夏差點都忘了。眨了眨眼睛,她神秘兮兮的看着瑾妃眨了眨眼睛:“你想不想吃一點新奇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