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得直樂呵,路人卻深感心疼:這倆俏公子是餓了多久啊,可憐見的。
他們可不管這麼多,炎夏抱着有人買單不吃白不吃的心態,一路就跟蝗蟲過境似的,逮什麼吃什麼。她自己吃還不說,每種小吃還貼心的爲越鵬濤又點了一份。
就這樣,他們先是幹掉了一個烤紅薯,後來路過一家早餐鋪的時候,又吃了一份蒸餃。路過一個路口,又有人在吆喝雞蛋餅,炎夏趕緊又過去買了兩份。吃完覺得有些口渴,於是在一家賣豆漿油條的鋪子上坐下了,當時,炎夏擡起頭看着越鵬濤,來了一句:“聽說,早上豆漿和油條更配喲。”
越鵬濤震驚於炎夏的胃口,陡然一聽這話,問了一句:“聽誰說的?”
炎夏挑了挑眉,夾着油條就咬了一口:“未來的人,哇,這油條炸得好脆啊!”然後,又低頭喝起了豆漿。
她吃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好像在品嚐着天下最美味的食物。越鵬濤就算現在不餓,也給看餓了,跟着吃了起來。
他覺得跟炎夏一起十分痛快,沒了約束的飯桌禮儀,想吃什麼吃什麼,想怎麼吃就怎麼吃,而且這些便宜的食物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爲美味。
身邊就是一些穿着普通的食客,有的人講着段子,惹來周圍的人一陣大笑,有的三三兩兩的談着一些瑣事,還有的婦女正抱着小孩,耐心的哄着,偶爾還會傳來孩子的嬉鬧聲和長輩的輕聲呵斥。
不像在王府和皇宮中,吃食永遠是十分精緻的,一塊糕點都想方設法捏出繁瑣的花式,但是吃久了也會膩。而且每盤菜不得夾過三筷子,否則就是不合禮儀有損皇家威嚴。而且像這麼很多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吃東西的情況根本沒有,身邊永遠站着一大幫恭恭敬敬的下人。
如果這次沒有跟炎夏一起出來,他是不會知道,原來吃早餐也可以這麼有趣,這麼有人情味。
炎夏喝下了最後一滴豆漿,滿足的摸了摸肚子,發出了一聲喟嘆:“吃得好爽!”
擡頭一看,越鵬濤早已吃完了,正等着她呢。於是不好意思的擦擦嘴,示意她吃完了可以付錢了。
越鵬濤點點頭,便起身朝老闆走去。
一共四文錢,越鵬濤便掏了四枚銅板出來。開始他身上沒有零錢,最小的也都是一粒碎銀子。炎夏知道後,死活拉着他去當鋪換了銅板。雖說當鋪有抽成,但用炎夏的話說:“這叫用小的損失換來更大的利益。”
炎夏當時內心是崩潰的,這些皇親國戚果真一個頂一個的有錢,沒有一點金錢觀念。一粒銀子啊,可以吃遍整條街不帶重樣了。
於是越鵬濤也學了一課,那就是浪費是可恥的。
就在他給錢的時候,一個過路的男孩像是被石頭絆了一下,撞到了他的身上。
那個男孩趕緊站直了身子,低頭哈腰的一個勁道歉。越鵬濤皺了皺眉,但還是微微點點頭,然後就不再理會男孩。
男孩鬆了一口氣,慌亂的轉過身子就想走,突然衣領一緊被人從後面拽住了,接着一個清脆的男聲從後面傳了過來:“喂,你是不是忘了留下什麼東西了?”
炎夏心裡覺得好笑,她剛纔在旁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男孩神色慌張,動作也十分生疏,就這樣居然還能得手了。
也就是越鵬濤這樣自負的人,纔沒有發覺到什麼異樣。
越鵬濤也反應過來了,一摸腰間,果然空空如也,錢袋早已不翼而飛。
他的表情頓時冷了下去:該死,居然丟了這麼大一個人。
走到那男孩面前一伸手,他低頭看着這個才十幾歲的男孩,嚴肅地說道:“把錢袋還給我。”
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不多時,他們這邊的情況就引來了不少人駐足觀看。
男孩眼睛滴溜溜一轉,哇的一下就哭了,指着炎夏和越鵬濤委屈的說道:“兩位哥哥,什麼錢袋呀,我不知道呀。你們爲什麼要抓着我,我孃親還等着我抓藥呢。”
他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好不悽慘。
比起他的悽慘,越鵬濤面色冰冷凶神惡煞,而炎夏則是似笑非笑滿臉陰險。輿論總是偏向弱勢羣體的,很多人都竊竊私語起來,有的熱心腸的還站了出來,神色嚴厲:“二位公子,你們是不是誤會了,我看這孩子不像是小偷啊。”
他這一說,周圍的人都紛紛附和起來:“是啊是啊,他也說了,他孃親還等着他抓藥呢,你們的錢袋估計是掉在某處了,就不要爲難這孩子了。”
衆人七嘴八舌的,都是在幫這個男孩說話。越鵬濤臉色一變,隱隱的怒火就散發了出來。
一種上位者的懾人氣勢讓衆人頓時感到一陣心悸,紛紛噤聲。但他越是這樣,路人在短暫的害怕之後,涌上來的是越發的生氣:怎麼着,說幾句就生氣了,果真不講道理!
男孩還在哭哭啼啼,哭聲叫人心碎。
炎夏見到這種情況,對着小男孩撇起嘴角陰笑了一下。
剛巧男孩正透過指縫偷偷的觀察,就見到了一個陰險的笑臉,嚇得一哽,居然邊哭邊打起嗝來。
炎夏笑得更歡了,她拍了拍越鵬濤的肩膀,示意他把頭低下來,然後在他耳旁說了幾句話。
越鵬濤點了點頭,然後一語不發的走了過去。那男孩又瘦又小的,只到越鵬濤的腰部。
衆目睽睽之下,他異常輕鬆的就把男孩提了起來,一個翻轉,眨眼間男孩就頭上腳下倒栽蔥了。
“喂,你怎麼能這樣!”衆人大驚,趕緊衝了過來想要把男孩解救下來。
那男孩嚇得魂飛魄散,一下子就放聲大哭起來,這回的哭聲更加真實了。
越鵬濤不顧不問,提着男孩的腳上下搗了幾下。只見一個東西從男孩的胸口掉了下來,“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一看,是個布料昂貴花紋精緻的錢袋。
路人被打了臉,集體沉默尷尬中。
炎夏彎腰撿起錢袋,往上拋了幾下,彎腰看着男孩,眯着眼睛笑得好不溫柔:“小子,乖乖跟我去見官吧。”
男孩頭朝下,臉漲得通紅,眼睛溼漉漉的。炎夏害怕他身體出什麼狀況,趕緊讓越鵬濤把他放了下來。
腳剛沾地,男孩就一下子跪了下來,抱着炎夏的腿就嚎啕大哭:“求求你了,不要帶我去見官,我孃親真的生病了,我沒錢買藥,這才偷錢……求求你,行行好,不要帶我去見官啊,我被關起來了,我孃親就沒人照顧了,嗚嗚……”
其實炎夏也只是嚇嚇他,就跟當初嚇偷自己墨玉的小霜一樣。沒想到小孩子都是很容易騙的,見官就跟在現代被老師說要見家長差不多。
這男孩面黃肌瘦,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腳腕都露出了一大截,一條好好的褲子變成了九分褲。上衣也是,明顯就是不合身的。很多地方都打着補丁,有的還補丁上又是一層補丁,針腳也不密,歪歪扭扭的,一看手法就十分生疏。
看來,即使不是母親生病了,只怕他家的情況也不會太好。
而且他的樣子也不是慣犯,看來是真的碰到了什麼急事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炎夏剛要開口,越鵬濤的聲音淡淡的傳了過來:“不帶你見官也行,那就去見你父母吧。你做了錯事,總得要讓你父母知道。”
男孩還想說話,被他一個冷冷的聲音嚇得嚥進了肚子裡,垂着頭在前面蔫蔫的帶路。
炎夏不解,偷偷問越鵬濤:“他有難事,爲何不直接給他點錢財,反倒還要去他家裡去,難道你真的想跟他父母告狀?”
越鵬濤的表情十分嚴肅:“朝廷每年都會給各地下發大量財資物資,有很大一部分是補貼一些生活沒有保障的老百姓。雖說每人拿到的補貼不多,但至少能維持一些正常的生活開銷。如今這孩子卻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連給母親抓藥的錢都沒有。如果這情況屬實,那麼說明……”
“說明這些錢被有些官員私飽中囊了。”炎夏接口道,看着越鵬濤的眼神裡多出了一絲欽佩。
或許他有些地方沒有人情味,但是卻心繫百姓。這樣的一個王爺,甚至還有可能是未來的國君,對於一個國家和這裡的百姓來說,是一件幸事。
越鵬濤點了點頭,眉頭卻深深皺了起來。
男孩的家離集市很遠,左右拐了好幾個巷口後,才走進了一條逼仄的小巷裡。
見到眼前的場景,炎夏一下子就驚呆了。
這裡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難民窟了,兩邊擠擠攮攮的疊滿了一座又一座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像是被遺棄的箱子一樣,一個挨着一個,歪歪倒倒的,給人有種隨時都會倒坍的感覺。
剛走進去,就聞到了一股難掩的酸臭味,腳下全是骯髒的垃圾,連條狗都沒有。
有的茅草屋連門都沒有,一些穿着髒的已經看不出來顏色的衣服的老人隨意躺在地上,見到來人了,只是擡起頭來看一眼,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像是一具沒有任何情感的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