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看看,那傢伙把老……把我的頭髮弄成什麼鬼樣子了!你見過有人的頭髮長成這副德行的麼?這以後讓我怎麼見人,別人不知道還以爲我是妖怪呢!”她拿起那撮紅毛在越鵬濤面前晃了晃,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越鵬濤又想起了塗着紅指甲畫着眼線的小金,感到一陣惡寒。爲難的看着炎夏,他破天荒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一醒來發現變成了這麼一副……顛倒衆生的嫵媚模樣,只怕會當場殺了牡丹,炎夏只是打了他一拳,也算是難得了。
但是,說起來,這牡丹也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這……
莫等閒卻擺動着渾身的肥肉笑眯眯地走了過來,用手拍了拍炎夏的肩膀讚許的說道:“孫媳啊,老夫也覺得牡丹那傢伙着實可惡,真是太胡來了,你打他是應該的,是正確的,老夫支持你!”
他說得是那麼同仇敵愾,帶着“老夫我看好你哦”的表情。
咦,這人是誰?
炎夏好奇地看着他,又瞅了瞅他身後的莫夫人和水仙,難道這些人都是無憂山莊的人嗎?還有,什麼孫媳啊,她可從來沒嫁人,怎麼突然成了別人的媳婦了?
“你這老頭子,又在胡說什麼呢?”莫夫人上前推了一把莫等閒,趕緊親熱的上前挽着炎夏的手說道:“孫媳婦,你別聽你姨爺爺亂說,小孩子之間嘛,有點誤會也很正常……”
“等等,我糊塗了,你說我的姨爺爺?還有,什麼孫媳婦啊,我可沒有嫁人啊。”炎夏看着這個美婦人,滿頭霧水。
越鵬濤在一旁臉陰沉陰沉的。
她這話剛出,莫等閒和莫夫人同時都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着越鵬濤,還心有靈犀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原來還沒有成親啊,小姑娘臉皮薄,罷了罷了,就不說破了。
他們自以爲事實就是這樣,於是便“善解人意”的擺了擺手:“嗨,是我倆糊塗了。你和鵬濤同輩,我們以後就喊你夏兒如何?”
他們倆在說什麼,一會喊她孫媳婦一會又說是自己糊塗的。
炎夏狐疑的看了看這兩個慈祥的長輩,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多管閒事的好,於是點點頭,乖巧的說道:“好的,全聽二位長輩的。”
“哎,好孩子!”莫等閒和莫夫人見到炎夏這麼冰雪聰明,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還悄悄對越鵬濤點點頭,無聲地說:“這個媳婦挑的好。”
越鵬濤也懶得解釋,走上來淡淡地說道:“你剛醒來還不知道,這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怪醫莫等閒前輩,這位是莫夫人。你這次中毒還全靠了二位前輩才能得救,還不快謝過他們。”
不知道爲什麼,他今天有點煩躁,尤其是一見到炎夏紅嘟嘟的嘴脣,就想到那天不是出於本意的吻,那雙脣交碰帶來的奇怪感覺,心裡有種說不清的情緒。
炎夏恍然大悟,看到這兩位就是無憂山莊的主人了,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於是趕緊盈盈屈膝行了一個大禮:“炎夏謝過兩位前輩的救命大恩。”
莫等閒好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被人尊敬的感覺了,自己的徒兒牡丹一天到晚對自己冷嘲熱諷的,水仙就成天昏昏欲睡萬事都入不得眼的模樣,他的自尊都快消磨殆盡了。
想到連一隻喜鵲都敢在自己頭上拉屎,他就委屈得老淚縱橫,現在見到炎夏低眉順目的樣子,一種重新翻身做主人的感覺油然而生,對炎夏更是喜愛,上前就扶起她:“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快些起來吧……咦?”
正說着,他的臉色突然一變,像是遇到十分奇怪的事情,手掌一翻便扣住了炎夏的手腕,三指一搭,爲她把起脈來。
他突然正經起來的樣子也讓衆人嚴肅起來,緊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越鵬濤心神一怔,眼裡劃過一抹擔憂,但喉結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炎夏卻嚇了個魂飛魄散,以爲自己體內的毒還沒有清乾淨,小心翼翼的問道:“莫前輩,可是我的身體還沒有大好?”
莫等閒卻沒有說話,閉着眼睛皺着眉想了好久,才緩緩收回手,問道:“你的脈象平穩,但細察之下卻又有輕微的浮顫之相,這是內力不穩受過重創的現象,但是……”
他欲言又止,似乎對什麼事想不通。
他這一停頓,可把衆人急得團團轉。莫夫人一拍他,瞪着眼睛說道:“你有話就快說,但是什麼?”
莫等閒揉了揉被莫夫人拍疼的肩膀,這才繼續說道:“但是,這個脈象非常複雜,你的內力極其深厚,甚至比鵬濤都要厲害許多,這點實在是太不正常了,除非……”
他的眼睛精光一閃,像是鷹隼一般攫住了炎夏的目光:“除非有高手把自身功力盡數傳於你!”
他一拍手,像是爲自己的結論激動不已,肥胖的身子在房子裡走來走去:“這一切就解釋的通了,你短期內得到如此深厚的內力,自然還不懂得如何調息。但是我猜你之後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所以不得不耗損了巨大的內力。但是你的身體卻承受不住……這樣說吧,假如把你的身體比作一個密封的容器,內力爲水,原本裝下滿滿的水就足夠困難,再加上你猛然運作,在水的大力撞擊下,容器定然支撐不住,猛然爆裂。”
他說着,用一種“真相只有一個”的表情看着炎夏,洋洋得意:“你之前一定有過身體不適的情況,老夫剛纔把脈,發現你的脈象看似平穩,其實內有隱患,這就是你之前身體出現異樣時沒有得到適當治療的緣故。氣虛則脈弱,弱到極限,則身癱。你之前是不是全身都動不了,猶如癱瘓了一段時間?”
炎夏聽到這裡,早就已經震驚的無以復加,望向莫等閒的眼睛閃閃發亮,猶如見到了偶像一般。牛逼啊,居然只通過把脈,就能剝繭抽絲得到這麼多準確的推斷,果然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醫生啊……
見到他問自己,她定定的點頭,沉浸在對莫等閒的崇拜中無法自拔。
越鵬濤兩道劍鋒般凌厲的眉毛卻微微皺了起來,看向呆滯的炎夏,心裡有一絲惱怒。這個女人居然差點就癱瘓了,怎麼現在倒像個沒事人似的,她真的只是個纖弱的女人嗎?
莫等閒見到她認可自己說的話,得意的哈哈一笑,越發帶勁:“其實你那時的假性癱瘓,是你的身體在保護自己修復自己,再加上你體內的內力本身就有保護能力,所以過了一段時間,你就又能動了。但是由於你癱瘓時身體一直處於絕對靜止狀態,所以又很多毒素積聚在體內無法排除,所以會帶來一種劇痛。”
炎夏幾乎都要淚流滿面了,只能猛地點頭表達自己的意見。
“那時一定有人爲你排除毒素,只是可惜呀,那人應該不是習武之人,所以用了尋常的方法,放血排毒。這個方法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可行的,但是對於習武之人來說,血氣對於內力是非常重要的,放了血,就等於泄了內力,再加上你又不懂如何運功調節,所以這才留下了隱患。”
莫等閒說到這裡,語氣驀地變得嚴肅起來:“這麼說吧,你現在就像是一座雪山,所有的雪都是你的潛能,那是非常巨大的。放眼整個武林,只怕也沒有多少人是你的對手。但那個留下的隱患,稍有不慎便能引發雪崩。到時不僅內力全無,還有可能讓整座雪山傾塌……你懂我這句話的意思嗎?”
炎夏臉色變得慘白,襯得眼角的牡丹愈發嬌豔:“您的意思是,我有可能會死,對嗎?”
那天小霜確實爲自己放毒排血過,只是沒想到,這個舉動帶來的後果會這麼嚴重。
莫等閒嚴肅地點了點頭。
我去,要不要這麼倒黴!炎夏都快哭了。
越鵬濤的瞳孔驟然縮小,手心一片冰涼:“可有解救的方法?”
空氣似乎都結了冰,凝固下來。
“啊——”就在這時,一聲慵懶的哈欠聲打破了這裡的寧靜,一直沉默的水仙捂着嘴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斜睨了莫等閒一眼:“行了,老爺你就別裝了,這點小問題連我都能醫治,你非要騙人家一個小姑娘,哎……”
他說着,就搖了搖頭走進去自顧自的收拾了炎夏的牀榻,帶着一副“你們真幼稚”的表情出去了。
莫等閒石化,臉色尷尬。
炎夏愕然,一個小男孩,居然稱自己是“小姑娘”?
越鵬濤暗自鬆了一口氣,對着莫等閒拱手恭敬的說:“還請您能夠救治炎夏。”
炎夏內心陷入了崩潰狀態,要不是旁邊還有人在,她真想扯着自己的頭髮大聲喊叫。她沒有看錯吧,現在這麼客氣恭敬的人居然是越鵬濤,那個不可一世的大屏朝大皇子?我去啊,這個世界是怎麼了,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太陽斜斜的打在越鵬濤精緻的側臉上,像是給他堵上了一層聖潔的金光,璀璨的讓人移不開眼球。
炎夏心裡驀然生出一股感動,難道他是怕自己死掉,所以才放下了架子嗎?
此時的越鵬濤,在她的心裡就是踩着七彩祥雲、身披金色鎧甲而來的大天使,正氣凜然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