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寶回到了皇妃村,碧藍的天空,四周羣山環翠,青草滴碧,他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回去的,身子似乎輕飄飄的毫不着力,一個清麗如蓮,端莊溫柔的姑娘從村子裡走了出來,那是崔牡丹,正朝着他展顏而笑。
瞧到了崔牡丹,方寶便跑了過去,可是近了,卻看到這個女子身形高挑,豔如玫瑰,豁然是已經失去聯繫很久的鐘蕾,他衝上去正叫着鍾蕾的名字,那女子忽然間將臉一變,竟狠狠搧了他一耳光,方寶吃了一驚,定睛一看,這女人既不是崔牡丹也不是鍾蕾,而是範香蘭,在豎着柳眉,指着他罵沒有良心,當着自己的面居然喊別的女人。
方寶正要告訴範香蘭和她已經分手了,誰也管不着誰,驀地又見到村子裡又走出了一個人,卻是崔正直,在他的後面,有一羣崔姓人正押着自己的父母與婆婆,似乎要把他們拿來批鬥,他頓時目眥俱裂,大步跑了過去,想要抓住崔正直猛揍,可是哪裡知道,崔正直忽然往空中一縱,化成了一個青面獠牙的魔鬼,張着血盆大口,向着他咬噬而來,方寶大吼了一聲,就要揮拳擊向那魔鬼,但他的雙手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一般,完全伸不出去,他便不停地掙扎着,可是沒有任何的作用,而那魔鬼的牙齒已經到了他的頭頂……
……
“啊”的一聲,方寶大叫起來,然後睜開了眼睛。
此刻,沒有崔牡丹鍾蕾範香蘭,更沒有化身成魔鬼的崔正直,他也不在皇妃村,頭頂上一片雪白,而身上蓋的也是白色的被子,渾身暖洋洋的,卻是在醫院的病牀上。
一個女人進入了他的眼簾,卻不是他剛纔夢中的任何一個女人,而是他的“兄弟”吳莎妮,此時的吳莎妮穿着一件藍色的羽絨服,頭髮很簡單隨意的紮在腦後,白皙而嫵媚的面容上帶着幾許憔悴,眼睛裡也有血絲,顯然在這裡已經守了他不短的時間了。
看到方寶睜開了眼,吳莎妮憔悴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驚喜的笑容,雙掌合什,歡笑道:“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方寶想着自己昏迷之前的情景,忍不住道:“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方寶問這事,吳莎妮卻“哼”了一聲道:“方寶,你還真有一手啊,竟然跟我們大老闆的女兒搭上了,那天我問你和你去大圍山的是誰,你說是一個朋友,想不到是她。”
方寶回想起了江凝雪在他失去知覺前表現出來的柔情,心中忍不住有些悸動,趕緊道:“江凝雪呢,她有沒有事,在什麼地方?”
吳莎妮瞧着他關切的表情,似乎有些不高興,咬了咬脣道:“你放心,她很好,就在你隔壁的房間裡,雖然受了傷,但比你輕得多,昨天晚上,還來看過你。”
方寶沒有去看吳莎妮的神情,而是道:“我們怎麼會得救的?”
吳莎妮道:“我一連兩天都沒有打通你的電話,心裡就有些不踏實,然後上網查大圍山狩獵場的資料,看見有去過的人發評論說到冬天下雪的時候路非常難走,很容易出車禍,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便開着車過來了,誰知到了基地,聽老孫說你們初一出去之後,一直沒有回來,基地沒有什麼人,大圍山又太大,不知道你們往哪一個方向走的,沒辦法展開搜救,老孫已經報了警,可是春節期間警力不夠,來了三個人,就在附近轉了一圈之後就放棄了,可是我不甘心,看到你們在狩獵場的登記,這才知道跟着你來的居然是大老闆的獨生女江凝雪,於是想辦法聯繫到了大老闆,把這事給他說了,大老闆親自坐了直升飛機過來,然後又來了一個武警中隊尋找你們的蹤跡,可是雪下得實在太大了,根本沒有任何的線索,就在初五的時候,雪停了,往西尋找的一隊戰士發來信息說在離基地四十里的地方有濃煙從一個狹窄的天坑裡冒出,派人下去後,就找到了你們,然後把你們救上來,直接送往了最近的縣醫院進行了急救,三天後才轉回的瀋陽。”
方寶不由得道:“那我昏迷多久了?”
吳莎妮道:“從救你上來算起,已經有十一天,醫生說,你受了很重的皮外傷,肌肉被撕下了好幾處,右腿骨也斷了,然後又經過了寒冷與飢餓,如果不是你的體質極好,根本是活不下來的。”
方寶這纔想起自己的右腿,感覺了一下,完全動彈不得,頓時道:“我的右腿醫生怎麼說?”
吳莎妮見到他一臉的緊張,卻是微微一笑道:“怎麼,怕成跛子,放心,醫生已經給你接上了,說不會有什麼問題,但至少要大半年才能夠恢復,現在打着夾板,你不要亂動。”
方寶這才鬆了一口氣,瞧着吳莎妮憔悴的麗容,立刻涌起了一陣陣的暖流,道:“吳莎妮,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冰天雪地的趕來,還通知了江光,我和江凝雪肯定沒救了,你真的是我的好兄弟。”
吳莎妮聞言,卻“哼”了一聲道:“是兄弟你還瞞着我,你和江凝雪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我知道她的綽號叫做‘冰公主’,是很高傲的,能夠和你過年到那種偏僻危險的地方去,你們之間的關係一定不簡單,是不是?”
方寶的大腦裡還能浮想起江凝雪吻自己時眼波里的溫柔,但那是在特殊的情況下,現在已經獲救,自然就煙消雲散,當下笑着道:“我哪有那麼大的魅力搞定‘冰公主’,是她自己喜歡刺激,春節沒有人陪,而我的確和她有一點兒交情,就約着一起去了。”
吳莎妮知道方寶不會跟自己撒謊,臉色驀地凝重起來,走到牀邊,坐在了他的枕頭旁邊,伏下了身子,用很低的聲音道:“方寶,你給我說實話,你去接近江凝雪,是不是因爲上次我給你說的事,你想通過她調查江董事長?”
吳莎妮是第一個對江光有懷疑的人,這事方寶當然不會瞞她,便點了點頭道:“是的,有這個目的,如果這個江光真的和日本鬼子的731細菌實驗有關,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不能他用邪門歪道害咱們中國人。”
聽到方寶承認,吳莎妮望着他的眼神忽然間有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欣賞崇敬,而且臉色似乎也放鬆了些,道:“我就知道是這樣,以我對你的瞭解,你不會喜歡像江凝雪那種女孩子的。”
方寶還想說兩句,但忽然一陣氣喘,跟着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吳莎妮連忙站起身來,不停的給他輕輕拍着胸口道:“對不起,你才醒,身體還很虛,我不該找你說話的,你快閉上眼睛休息,有什麼事,等你恢復了精神再說。我去叫醫生來看看。”
方寶說了這麼一陣話,的確是有些疲倦了,便微微點了點頭,閉上了眼,這時,他感覺到吳莎妮好像對自己也多了些女性的溫柔,和平常當“兄弟”時說話的舉止神態是有些不一樣的,不過估計應該是自己生病了的緣故,她也沒有平常那麼大大咧咧了。
當方寶的喘息平息,吳莎妮便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有一名醫生帶着兩名護士推着一臺儀器到了方寶的牀前給他做了一些檢查,在確定一切正常後,給他開了增加營養及身體抵抗力的點滴便離開了。
……
到了晚上,吳莎妮餵了方寶自己在病房廚房熬的雞湯,就在旁邊的陪護牀上躺下了,方寶好生的過意不去,說這裡有護士看着,讓她回去休息,但吳莎妮卻堅持不離開,說這是母親吳霞的吩咐,報答上次他在醫院的陪護之恩,而且她已經給公司請了一個月的假,回去也沒有什麼事。
十點鐘的時候,柳昭帶着陳政孫百祥袁家國樑婉甘麗苗珊珊等公司的人來了,讓方寶好生的休息,公司的事情不用他操心,見着他身體還很衰弱,沒有呆多久就告辭離去,而樑婉想留下來照顧方寶,替換吳莎妮回去休息,不過方寶沒有答應,他知道樑婉對自己的心思,不想讓兩人的感情更深入的發展下去,因爲那註定是沒有結果的,又何必去浪費這個女人太多的情感。至於吳莎妮,兩人是“兄弟”之情,那就不一樣了。
就在柳昭他們走後不久,方寶感覺精神好了些,讓吳莎妮把牀搖起來,讓她拿來了手機,給母親與崔牡丹各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己這段時間很忙,聯繫可能要少些,讓他們原諒,過段時間忙過了,一定回皇妃村好好住一段時間。
方寶和崔牡丹的對話其實很簡單,但吳莎妮還是聽出了些什麼,過去對於方寶的情感經歷,她是從來不會過問的,而方寶也沒有給她說過,但這一次,當方寶的手機剛一放下,她便走到牀邊道:“方寶,你剛纔口口聲聲‘牡丹牡丹’的,她……她和你很好嗎?”
方寶點了點頭道:“是的,她叫崔牡丹,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如今在我們村裡當民辦老師,和我的確很好。”
吳莎妮立刻道:“好到快要結婚了的地步嗎?”
方寶聞言,頓時想到崔牡丹告訴自己如果不找到鍾蕾,她永遠不會跟自己正式結婚的話,便嘆了一口氣道:“我和她是很好的,但要結婚,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必須處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吳莎妮沉默了一陣,道:“方寶,給我說說你和那個崔牡丹之間的事好嗎,我想聽聽。”
方寶點了點頭,正在開口給她說自己和崔牡丹的情感經歷,就見到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個披着長髮,穿着病服,肌如瑞雪,麗若朝霞的女子走了進來,正是江凝雪。
瞧到方寶坐着,精神還不錯,江凝雪走到他的身邊,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道:“你醒了,我們都沒事了。”
方寶看到了她,想到在那山洞時的情景,忍不住道:“雪雪妹妹,我暈過去之後,你應該還等了一天才雪停,真的很有毅力,謝謝你。”
江凝雪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側身望着站在一旁的吳莎妮道:“吳小姐,麻煩你出去一下,我有話要給方寶說。”
聽着方寶叫江凝雪“雪雪妹妹”,而江凝雪對自己說話的口吻明顯比對方寶說話冰冷許多,吳莎妮微微撅了撅嘴,但沒有說什麼,披上了一件外衣,走出了病房。
瞧着吳莎妮走出去,江凝雪這才坐在了方寶的身邊,輕聲道:“我能夠堅持下去發出求救信號,你不應該謝我,應該謝自己。”
方寶聞言一愣道:“謝我自己,爲什麼?”
江凝雪一雙美麗的秀眸深深地凝視着他,道:“因爲我知道你很想活下去,而我想跟着你一起活着。”
面對着江凝雪如此的眼神,聽着她如此的話語,方寶心中不由得一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此刻,江凝雪望着他的眼神漸漸的炙熱了,道:“方寶,你還記得我給你說的話嗎,我說沒有走近像你這樣的男人,沒有談過一次戀愛是我的遺憾,現在,上天給了我機會,我不能錯過。”
這無疑是很大膽的情感表白,如果從像樑婉那樣的女人嘴裡說出,方寶絕對不會覺得有什麼,可是,這樣的話居然從江凝雪的脣中吐出,完全是讓他意想不到,甚至感到了強烈震撼。
江凝雪就像是一團被堅冰包裹着的火焰,一旦外面的冰層被熔化掉,那熱度便噴發而出,她的眸子一直沒有離開過方寶,一隻纖長的如蔥白般的手掌輕輕地握住了方寶滿是老繭的硬手,道:“方寶,上天給了我機會,你能給我機會嗎,我知道你過去討厭我的,可是爲了你,我什麼都可以改,你不是說我老闆着臉很不好看嗎,我可以笑的,真的,對你我可以笑的,只要你喜歡,我永遠會爲你而笑。”
說着這話,她真的展顏一笑,如果說過去江凝雪偶然的一笑就像是寒冰中初綻的豔梅,但現在,她的眼神含着情意,臉頰上流露着溫柔,便宛如春風裡盛綻的玫瑰,燦爛絕豔,光瑩四射,炫人眼目,足以讓世上每一個男子爲之心動。
方寶接近江凝雪就是想要與她發展到男女朋友的關係,然後去調查其父江光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早,而外表冰冷,看似拒男人於千里之外的江凝雪內心深處竟然有着如此澎湃的情感世界,這個女人的真誠是絲毫不容人置疑的,但恰恰是這樣,方寶反而猶豫了,心裡好生糾結,如果江凝雪是一個讓人厭惡的女孩子,那麼利用她,最後再拋棄她,他絕對不會有什麼愧疚,可是,當發現了這個女孩子的好,發現了她的真,他卻不知道未來該怎麼做了。
看到自己在表白後方寶遲遲沒有迴應,江凝雪凝望着他的眼神失望起來。
要知道,由於父親的嚴厲和父女倆缺乏交流,她漸漸養成了一種孤僻的性格,沒有要好的女伴,對男人更是不願意接近,靈魂深處是極度寂寞而無聊的,就像是一扇窗戶對外關閉着,內心裡一片茫然的黑暗,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有什麼值得去追求,又有什麼讓自己值得開心,所以才覺得活着沒什麼意思,可是,在她被豺撲倒驚恐無助的時候,方寶的那一抱,就像是一道強勁的閃電,在瞬間擊破了她關閉着的窗戶,而這個男人被羣豺撕咬着還堅持着往前跑死死抱住自己不放鬆的情景也長久地震撼着她的心靈,在天坑下的山洞裡她以爲自己和這個男人都難逃一死,便有了沒有走近這個男人去了解他,去和他戀愛的遺憾,甚至還傻想過,如果和這個男人死在一起,要是有來世,或者是有緣分的,可是,在和方寶的談話中,她知道這個男人還很留戀這個塵世,而在方寶昏迷快要死去時,她忽然意識到寄望來世與這個男人續緣的念頭是空幻的,而今世很長,只要兩人不死,就還有機會,因此也有了強烈的求生欲,苦苦的熬着雪停後在外面點起篝火然後捂出濃煙發出求救信號,在這段時間裡,方寶沒辦法吞嚥那松樹肉,只能靠她用嘴喂水進去,再沒有一個男人和她如此的親近過,而她也是爲了這個男人堅持着活下去的,因此纔會拋棄了本應有的高傲與矜持向他表白,但萬萬沒有想到,她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甚至還主動去握住了這個男人的手,但他居然沒有反應,想到要是這個男人不喜歡不接受自己,她的心就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