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四名鄉領導上班去了,而一直坐在旁邊瞪着他默不作聲的樊洪舉才吐了一口氣,趕緊詢問他怎麼會在短短几年時有那麼多的錢,能夠接幾百億的工程,方寶笑而不語,卻把樊成剛叫進了包房裡,詢問他鄉里的情況。
當聽到方寶說鄉領導想讓他投資新街建設時,樊萬剛是大力主張他承接下來,因爲據他的瞭解,現在羊街鄉各村的農民有不少人在外面打工賺了錢,而各個村又太分散,無論是醫療還是娛樂都不方便,好多人都想在鄉里買房,不過由於舊街容量有限,沒有辦法進來,如果修建一條新街,房產絕對是有市場需求的,羊街鄉也會更熱鬧。
方寶有着很濃厚的家鄉觀念,其實也想給家鄉人做些事,但當然是要建立在市場的前提上,他知道樊萬剛有生意頭腦,而且熟悉鄉里的情況,聽了他的話後,便有了決定。當天晚上,他再次請出了四位領導,告訴他們自己對投資新街有些興趣,不過希望在地皮上的價格能夠優惠,如果能夠談定,最多一週,他就可以簽定合同注資開始開發。
GDP與引資能力是考查領導能力的重要標準,而房地產無疑是推動當地經濟最快速的法寶,當聽說方寶有了興趣,領導們是喜悅不勝,連連答應在地皮上會以最優惠的價格給他,讓他第二天到自己的辦公室詳談。
……
在鄉里住了一晚後,第二天方寶便應約去了鄉辦公樓的書記室,萬滿江書記早就等着他了,請他在沙發上入座親自泡了茶後,便遞來一份準備好的資料。
方寶別的沒瞧,只看了兩個數據,那就是開發的面積及土地的出讓價,面積是四百畝地,每畝地的出讓價是二十萬,而被徵地農民的農作物補償拆遷經濟補償或者原地還房,則由開發商承擔。
二十萬一畝的地皮,對於經濟發達的地區來說無疑是很少的,但是對於相應偏僻的羊街鄉無疑偏貴,但是,在瀋陽陳政早就教過他這些賣地領導的心理想法,方寶拿着資料,也沒有多說就告了辭,跟着去了一趟米陽縣住了一晚,第二天回來手裡已經提一個裝滿三百萬現金的皮箱,然後分別裝在了四個大布袋裡,萬書記一百二十萬,兩位副鄉長各七十萬,而孫科長也有四十萬,賣地的事雖然與他在權利職責上沒有什麼關係,但此人也是鄉主要領導之一,還有直系親戚在縣裡當一把手,必須考慮到他不會在這事上弄鬼,面面俱到,也是成功做事的要訣。
晚上,讓樊成剛走了一趟,分別把四個布袋交給了四名領導,次日一早,他又去了鄉辦公樓談地皮的事,而萬書記與兩名副鄉長現場開了一個會議,最後決定十二萬一畝地賣出,只要方寶同意,就立刻向上級申請。
送出的三百萬得到的利潤是減少了三千二百萬,方寶當然會同意,買地的錢多半會被這些鄉領導揮霍或者濫用,還不如他低價拿到手,然後以低廉的價格賣給有需求的村民,這樣不僅資金能夠很快抽出,還能夠爲本地人做件好事。
……
幾個鄉領導辦這事是很積極的,只過了十天,批覆就拿下來了,而建設這樣的一個鄉級工程,技術含量當然用不了多高,方寶給陳政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派幾名工程管理人員過來,至於承建方,就在本地招標,只要資金到位,管理人員把握好工程的質量,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陳政派來的人很快抵達了羊街鄉,由於找的承建方也需要墊付一部分資金,因此雖然有兩億左右的工程,但實際寶盛公司用不着投入那麼多的錢,在樑琬轉了五千萬過來之後,羊街鄉的新街建設就開始了,前期主要是徵地與協商賠償的事宜,當然,由鄉政府出面,而方寶又有心造福鄉里,開出的條件優厚,佔地的鄉民絕大多數願意,少有的幾個釘子戶也很快協商下來。
在這個時候,米陽縣十大傑出青年的評選結果也出來了,方寶在瀋陽承接的工程大大增加了他的份量,這樣的成就讓他毫無爭議的排在了十人之中的首位,本地的電視臺與報紙都作了大量的報道,米陽縣人很快就知道偏僻的皇妃村出了一個年輕的億萬富翁,甚至還有好些專程託人來打聽方寶有沒有對象。
從古到今,皇妃村最有出息的人當然是至今還立着牌坊的崔貴妃,接下來原本是當過副鎮長的崔正直,但崔正直已經聲名敗壞,並且自殺,那麼給皇妃村爭光露臉的無疑就是方寶了,就在方寶被評爲全縣十大傑出青年的第二天,由樊洪舉的主持,全村老少齊聚村頭貴妃牌坊之下,敲鑼打鼓大放鞭炮,好好熱鬧了一場,方寶的家人自然是臉上無比光彩,孫梅與樊春麗笑得一直合不攏嘴,而方澤遠想到自己打罵兒子的情景,卻是好生的感慨後悔,至於崔牡丹,瞧着容光煥發,春風得意的方寶,眼裡脣邊帶着的都是笑,深深幸慶自己跟了一個好男人,而且還有了他的骨血。
……
漸漸的,一個秋天過去了,家族和睦,愛人相伴,又有了未來的血脈,這是方寶從小到大過得最平靜也最幸福的一個秋天,不過,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這樣的日子當然是不會長久的。
十一月二十三日,初冬的一個晚上,方寶坐在崔牡丹宿舍的客廳看電視,崔牡丹此刻並不在家,而在上課,不過教的並不是孩子,卻是正處於育齡期的婦女,婦女主任的任命鄉里早就下達了,崔牡丹也認真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不過方寶擔心她的身體,村子裡的家族糾紛之類的事情就讓樊洪舉崔遠剛去處理了,她只負責教導一些科學的生理知識,這也是村子裡的婦女們最缺乏的。
快到九點鐘,崔牡丹的課程要結束了,方寶正準備下樓去接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卻響起來,拿起來一看,是柳昭打來的。
剛“喂”了一聲,就聽到柳昭在電話裡沉聲道:“阿寶,我們發現新情況了。”
方寶立刻道:“是什麼情況?”
柳昭道:“就在一週前,長海縣小港漁村外的沙灘上飄過來了一具無名男屍,身體已經被海水發泡了,身份無法辨識,不過據我的人今天從警方那裡打聽到的消息是,這具男屍身上有炭疽病毒,懷疑是走私人員從境外帶來的,由於沒有發現其它的情況,警方目前已經停止調查了。”
方寶聞言,脫口就道:“魚鉤島。”
柳昭在手機裡“嗯”了一聲道:“我已經問過熟悉這一帶水域的漁民,在這個季節,從魚鉤島方向到長海縣海岸有回潮,如果這具屍體是從那邊過來的,就容易被衝到沙灘上,結合到我們過去掌握的情況,已經可以肯定魚鉤島上的確有人在做這種細菌實驗。”
方寶咬牙道:“也就是說日本人的魔掌仍然伸在我們中國人身上了。”
柳昭道:“目前雖然沒有發現這種細菌對中國人大量的傷害,但從歷史與未來看,他們的實驗很有可能最終針對的是中國人,絕不能讓他們繼續下去,阿寶,隱形潛水衣與助推器已經到了,凌展他們一直悄悄在長海縣海岸線練習,隨時可以行動,你就下命令吧,只要掌握了一些證據,我們就能夠通知國家的安全機關,把這事交給他們最好。”
方寶遲遲沒有回話,因爲他知道,日本人建在那個孤島上的細菌實驗基地絕對是戒備森嚴,就算有了隱形潛水衣與助推器躲過雷達上了島,同樣危險重重,他不是信不過凌展他們在北高加索半年的集訓沒有收穫,但是,根據他自己的親身經驗,深深的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訓練和實際行動是不一樣的,就算是廖勝義當過排長,但也沒有真正打過仗廝殺的經歷,而如果重大的行動,沒有一個有經驗的老兵指揮是非常冒險的,所以當初禿鷹部隊行動時老手會多於新手,對指揮官的選擇更是謹慎。這一次行動如果失敗,凌展他們不僅很難全身而退,更重要的是,將打草驚蛇,再也不可以破壞日本人的這個計劃了,在所有的兄弟之中,他是唯一有經驗的老兵,能夠增加成功的機率,如果此時退縮,絕對是沒膽量沒義氣,對不起對自己一片忠心的兄弟。
這時,他還想起了崔天佑在遺言的另一個心願,說年輕的時候曾有過兼濟天下的願望,可惜後來家裡遭到了極大的變故,他也被追殺于山野之間,無法實現,還讓自己如果有機會就去幫着完成。而他已經特意在網上查過這句話的意思了,這話的全句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是出自《孟子·盡心上》裡的一篇古文,意思是當自己有了能力,就要爲天下百姓謀太平,福澤蒼生,建功當世之功,利千秋之業。而現在,他已經有了一定的能力,而且面臨着一個有可能會危害中國百姓的毒辣佈局,實在不能袖手旁觀。
在思索良久之後,他才道:“老柳,先不忙行動,過幾天我回來了再說。”
柳昭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道:“阿寶,這事你就不用親自出手了吧,你是主帥,應該掌握全局。”
方寶心裡已經有了決定,道:“老柳,你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我問你,如果凌展他們這一羣新手前去魚鉤島,成功的機率大不大?”
柳昭如何不明白在實戰中作戰經驗的重要性,而對於方寶的指揮能力與單兵作戰能力他也是深知的,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你知道不知道這一趟去有多危險?”
方寶毫不猶豫的道:“當然知道,正因爲知道,我纔不想讓凌展他們去送死,如果這一趟我不去,而他們出了事沒能回來,一輩子我都不會心安,要做兄弟,就同生共死,聽天由命。”
柳昭對於方寶的性格是瞭解的,嘆了一口氣道:“阿寶,過去我一直認爲你像劉邦,但現在這句話我要收回,劉邦在逃命的時候爲了跑快一點兒,連兒子老婆都會推下車去,你表面上雖然有着痞氣,但骨子裡卻是一個項羽般的英雄,對於做大事業的男人來說,明哲保身和英雄之氣有時候很難說誰更重要,我不贊成你的決定,但不得不說,你是個好大哥,好漢子。”
柳昭還從來沒有這樣讚揚過自己,方寶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道:“老柳,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已經有孩子了,也沒了什麼顧慮,管他的劉邦項羽,我只做方寶,做自己想做不後悔的事。”
此時此刻,柳昭不再勸他什麼了,只是道:“好吧,那我們等你回來,這幾天有什麼事最好給家人交代一下。”
說着,他就掛斷了電話,而方寶放下了手機,他知道柳昭的意思,這次的行動自己既然已經決定參加,到了神秘的魚鉤島,哪怕他有豐富的作戰經驗與極高的單兵作戰能力也不敢說能夠活着回來,這就像是戰場中的敢死隊一樣,是需要提前交代遺言的,而他自己,在離開皇妃村之前又應該和崔牡丹及家人說些什麼呢,這四個月的確是他生命中最平靜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但是,這一趟他卻不得不去。
……
思想之間,崔牡丹回來了,方寶迎了上去,讓她坐在沙發上休息,見到崔牡丹臉上溢滿着的笑容,再看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心裡頓時一嘆,決定什麼都不說,和過去一樣離開,否則只要稍微露出要去從事危險行動的口風,無論是崔牡丹還是父母婆婆,絕對會時時擔驚受怕的,他留給家人的錢已經足夠他們用了,真有了什麼意外,在生活上至少不用操心。
於是,他摟着崔牡丹的腰道:“牡丹,我接到了公司的電話,有事情必須回瀋陽了,可能會有一段時間不回來,婆婆和我媽會照顧你的。”
聽着方寶的話,崔牡丹的眼神裡掠過了一些黯然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微笑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是做大事業的人,這一趟回來能夠陪我這麼久,我已經很滿足了,有事情你就去辦吧,不用管我,我會照顧自己和我們的孩子。”
學校裡還有兩個老師,而且婆婆和母親天天都會來,但方寶還是有些不放心,道:“等你肚子再大一些,就不要教書了,再請個老師來,你到家裡去安心養孩子,千萬不能有什麼意外。還有,我已經決定了,在你生孩子之前如果聯繫不到阿蕾,我就會回來和你成親,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這麼做,這事你也不用再倔強了,我不能讓孩子出來沒有名分。”
心裡面對鍾蕾還是有着很大的內疚,過去崔牡丹一直的想法是找到鍾蕾,把自己的歉意當面告訴她,然後問詢,如果鍾蕾心裡還有方寶,願意和他在一起,那麼自己就不會要名份,因爲這本來應該是她的,可是,懷上了方寶的孩子,當村子裡的人不停地問她爲什麼還不和方寶成親時,她的確是難以回答的,心裡對過去的想法也有了猶豫,現在聽方寶不容自己反對的口氣這麼說,矛盾的心裡頓時平靜下來,輕輕“嗯”了一聲,倒在了方寶的懷裡,無論怎麼樣,她和這個男人已經無法分開,永遠是他方家的人了,能夠正式嫁給他,生下方家的孩子,當然是最完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