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手下的戰士都同意。尼達羅自然更沒有意見,一聲令下,便有五名戰士去砍樹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把方寶擡了上去。
尼達羅目前手下的士兵共有三十二人,都是在這一帶土生土長的,問詢之後,有兩人知道往野人山走的大概路徑,即使一時間找不到路,有這麼多的人,多費一兩天也能夠順利到達。
事不宜遲,向東往野人山的方向前行,兩名士兵擡着方寶,每隔半個小時由其他的士兵輪換,這些士兵走慣了山路,儘管擡着一個人,速度還是不慢,範香蘭無論腳力體力還是對叢林行走的熟悉程度都比不上這些士兵,但也咬牙支持着,從來沒有聽她主動說停下來休息。
這樣走了三天,差不多有一百公里了,到了一座大山下。據兩個知道野人山位置的士兵說,只要翻過了這座大山,道路平坦起來,走二十來公里就可以到達胡康河谷野人山,不過那一帶至少有上百座大小不一樣山巒,既有數百米的高峰,也有不過數十米的山丘,另外還有數十條縱橫的河流暗道,上千的山洞,是緬甸甚至全亞洲最複雜的山林地帶,要在裡面找到骷髏軍的餘部並不容易。
面前的這座大山至少有兩百米高,雖然不上山頂,而是從山腰繞過去,但從起伏逶迤的山勢來看,不走二三十公里艱難的山路是過不去的,此刻已經日頭西墜,密林中更是陰暗,大家便找了一個大山洞棲身。
……
初秋將過,深山裡的夜晚也漸漸更寒冷起來,這山洞又大又深,大家便升起了五堆篝火,昨天打了一頭野豬,烤了之後大家各自分了幾塊,今晚仍然烤這野豬肉進食。而吃過肉之後,尼達羅便安排手下每兩人半小時輪流着放哨,其餘的各自躺着歇息。
方寶與範香蘭在左側的山壁休息,尼達羅還特意給他們兩個升了一堆火。一路之上,方寶敷了些止血消炎的草藥,傷勢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了,可是至少要一兩個月來能夠恢復正常。
擔架上躺在不舒服,他便到了平坦的地面睡着,側頭見到篝火對面的範香蘭並沒有躺下休息,而是脫下了鞋子,在用匕首去挑自己的腳,那原本雪白的腳底,此時有着好幾個血泡,她挑破了之後,就拿起在路邊採摘來的用去消炎止痛的“甘藍草”在嘴裡嚼爛了,然後抹在腳底,再用芭蕉葉裹上一層。
想到這段時間範香蘭所受的苦難,的確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能夠承受的,方寶頗是感慨,用手撐着地坐了起來,望着她道:“阿蘭,你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長時間的山路,腳是受不了的,這樣吧。明天我再讓尼達羅做一副擔架,讓他派人擡着你走。”
誰知範香蘭瞧着他卻微笑着一搖頭道:“不用,我的腳又不是古時候的三寸金蓮,還能夠支撐走一兩天,到時候相信已經找到王師長他們了,過去我阿爺和阿爸他們都是在山林裡到處亂鑽才生存下來的,而從小到大,我學槍學劍甚至還學過畫,可就是很少走山路。到了現在這種情況,我再不磨鍊,就會成爲別人的累贅,還是先習慣了好。”
方寶當然知道,洪三橋絕對要致骷髏軍於死地,範香蘭要帶領着餘部翻身是非常困難的,這深山老林無疑就要成爲時常穿行之地,走上其爺爺和父親一輩打叢林戰的老路子,點頭道:“這倒是,現在沒有追兵,讓腳底習慣是對的,要是有追兵就麻煩了,不過根據我的經驗,沒一年時間,你的腳是不會起繭的,而只要起了繭,走起山路來就輕鬆多了。”
範香蘭點了點頭,忽然移動了身子,過來坐在了他的旁邊,凝視着他道:“吳寶,你是一個有本領的人。也是一個奇怪的人,我想知道,你的過去是怎麼樣的,你能夠講給我聽嗎?”
方寶感覺到範香蘭對自己遠比過去親近,而且一路上遞食喂水都是她幫自己的,頗有幾分體貼溫柔,知道有了這段同生共死的經歷之後,這個女孩子對自己再無敵意,或者說是厭惡之心,而他的態度當然也好了許多,而自己的委屈也想給人傾訴,點了點頭,便把自己從小在中國一個偏僻的山村長大,然後少年時無意中撞破了村長的姦情,結果被陷害成“二流子”,處處遭人白眼,甚至連父親都不相信他的事開始講起,講怎麼進入了學校,替朋友討公道,結果和富家子弟結仇被毆,然後發誓習武,結果碰到了瞎了眼的杜雨靈,爲了讓她重見光明。向趙永康借錢,結果沒有經驗失了手,被他找人注射了近十天的四號毒品,染上毒癮後到景洪遇到白建剛到了緬甸,白建剛遇到了黑吃黑,如何指點自己到紅色山寨的過程說了一遍,而說到紅色山寨的時候,他儘量把那些老人崇高的理想和偉大的人格說得詳細一些,希望能夠帶給這個女孩子一些影響與感悟。不過這些故事中,他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名和真實的居住地,而且也沒有提接受了禿鷹部隊訓練的事。“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拋卻一片心”的老話他是記得的,這範香蘭明顯的有雙重性格,要是哪天一不爽翻了臉就麻煩了,禿鷹不想招惹這個女煞星,自己何必給他引禍。
……
默默的聽着方寶的話,過了好一陣,範香蘭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不是我接到情報,說紅色山寨的人要對我們骷髏軍不利,也不會批准他們那麼做。”
方寶在感情上不能原諒她,但理智上卻知道處在她那個位置,肯定有自己的規矩,是不會容許有人爲敵的,畢竟她代表的是一支軍隊,一股在長期戰鬥中才生存下來的武裝力量,無論誰來當這個司令,都會下同樣的命令,便道:“紅色山寨那些老人幫我戒了毒,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來刺殺你,就是因爲要報答他們的救命之恩,現在你什麼都明白了吧。”
範香蘭點了點頭,道:“吳寶,我相信你說的一切,你的行爲可能有時候和別人不怎麼一樣,可是卻是個真正的好人。”
方寶頓時笑了起來道:“好人?這麼表揚我的可不多。”
範香蘭一雙秀美的眼眸深深地望着他,道:“如果和你接觸得不深,我也不會說這樣的話,可是從你在旅館裡走了之後又回來開始,我就漸漸的知道了你,特別是被尼達羅他們追上的時候你掩護我走,不是一個真正的好人,是不會這麼做的。”
方寶哈哈一笑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在那種時候,我當然不會給男人丟臉了,這是面子問題。和是不是好人無關。”
範香蘭的嘴角掠過了一絲微笑,道:“你不想當好人嗎?”
方寶立刻搖頭道:“不想,當好人累得很,當壞人反而輕鬆。”
範香蘭的微笑瞬間消失,輕輕一嘆道:“或許不一定,我是一個壞人,可是我活得並不輕鬆,你以爲我不知道毒品害人嗎?你以爲我喜歡殺人嗎?你以爲我喜歡戴那付醜陋的黑骷髏面具嗎?不,我喜歡的是孔雀,喜歡的是在它們中間無憂無慮的舞蹈,不想去摸槍,也不想去摸劍。甚至不想有帶着武器的人跟着我。”
在絕大多數人的觀念裡,黑骷髏當然是一個種毒販毒,殺人如麻的魔王,是個地地道道的壞人,方寶瞧着她的表情黯淡下來,忍不住道:“你本來是一個好人,不過卻當了壞人的角色,你父親讓你接任,也許是一個錯誤。”
範香蘭的臉色忽然堅毅起來,道:“我爸把位子傳給我,當然是有他的道理,不過既然他認爲我有能力把骷髏軍治理好,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我一定會達成他的心願。”
方寶聽她說過其母的事,“嗯”了一聲,想起一個疑問,忍不住道:“阿蘭,我問你一件事,希望你給我說真話,那天在旅館,你是不是故意流淚讓我送你到克倫族的?”
範香蘭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點頭道:“是,不僅是在旅館,就是在克倫族的時候,我也是故意讓你走的,因爲我已經慢慢了解到你,我越是可憐無助,你就越肯幫我。”
方寶已經有思想準備,並不奇怪,但還是不由得苦笑道:“看來女人的眼淚真的信不得,尤其是漂亮女人的眼淚更是陷阱,男人總是忍不住會跳下去。”
讓吳寶意想不到事情發生了,在聽了他這話之後,範香蘭竟然主動的伸出了右手,放在了他的左手上,低聲道:“吳寶,對不起,這一切都是爲了骷髏軍的重振,我……我只能這麼做,當時除了你,沒有別人可以幫我了,有一句話我沒有騙你,和你在一起,我的心裡真的要踏實些,覺得我做不到的事,你一定可以做到,無論有多困難,有你在,你都會幫我。”
處於範香蘭的角度,她的做法無可非議,方寶當然不會怪她,不過她的手觸着自己,卻讓他的心一陣小鹿般的亂撞,仔細回想起來,除了母親和外婆之外,從小到大,還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這麼近的摸着自己,更何況的是,這絕對是一個美女,大美女。
於是,他臉熱心跳的搖了搖頭道:“算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阿蘭,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走路。”
範香蘭很溫順的一點頭就躺下了,不過卻離得方寶很近,那輕輕的呼吸都能夠聽見,倒惹得方寶意亂情迷起來,大腦裡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旅館裡香皂上那根微卷的淡黑色茸毛,更是浮想聯翩,熱血沸騰,一直過了好久,才平息下來,漸漸地睡去。
……
到了第二天,大家繼續啓程,範香蘭雖然能夠堅持,但腳底的血泡還是讓她走起路來身形無法輕盈快捷,方寶知道她很倔強,便悄悄把尼達羅叫到了身邊,讓他暗中命令手下走慢一些。
速度一慢,到了下午三點,才翻過了這座大山,而前面的路就開始平坦起來,大約走到了傍晚,便又見到了一帶連綿起伏的大山,各座山頭植被如翠,卻不知有多遠多深。
尼達羅揮手讓手下停下來休息,走到了方寶擔架旁邊道:“吳兄弟,再往前就是野人山了,據說三百年前在這一帶有野人出現,還引來了一些歐美的專家進去考察,其實哪有什麼野人,不過是些吃不飽肚子的山民,長期不理頭不穿衣服,就被人認爲是野人了。”
方寶知道尼達羅在克倫族人中算是有閱歷見識的,便點了點頭道:“尼達羅大哥,野人山這麼大,你說我們應該到什麼地方纔能夠找到範司令的手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