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上晃晃悠悠的到了中午,離他最後注射海洛因已經有十四個小時,方寶有了反應,他開始焦躁心慌,感覺那車子抖動時似乎自己的骨架都要散了開來,而且就像是感冒了一般,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但是,他開始咬緊牙關默默地忍受着,電視上不是說有戒毒成功的嗎,這開往邊境的這段時間裡,他要試一試自己能不能堅持,或者用不着再注射毒品,就能夠把這個難關熬過去。
然而,在毒癮初發的時候,他還是能夠支撐的,表面上看起來和外人也沒有什麼區別,可是當長途汽車走到了雲南境內,他就不由自主的發抖流淚,可是害怕被人發覺報警或者趕下車去,他只能用臥鋪上的被子將自己蓋住,但那種在地獄裡歷練般的煎熬,絕不是常人所能體會到的。
等過了昆明,從玉溪向南到墨江,普洱,離景洪市已經不遠了,可是方寶的毒癮也漸漸的到了高峰,“萬蟻齧骨”、“萬針刺心”、“萬嘴吮血”、“萬蟲斷筋”、“萬刃裂膚”這“五萬之痛”齊齊的發作,全身劇烈地顫抖着。
這樣一來,自然再瞞不過周圍的乘客,那些乘客見了,以爲他突患急症,趕緊喊了司機停車。
車子停下,司機與售票員都過來了,但沒有搞清他到底是什麼狀況,便決定加快車子的速度,趕到前面的思茅市去送入醫院。
正在這時,乘客中忽然有一個人道:“不用送醫院,我是醫生,這小夥子的病沒什麼關係,我扶他下去緊急處理一下,請大家在車上等二十分鐘,應該沒事的。”
說話間,一個四十來歲,穿着一件黑色夾克,又矮又瘦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伸手就將方寶扶下了車子的上鋪,出了車門,走到了離車五十米的地方,有意的選擇了有樹木能夠遮擋車上乘客視線的地方,這才讓方寶躺下,從懷裡掏出了一包“紅塔山”,取出了其中一支遞給他道:“小兄弟,抽一支吧,抽一支就會好的。”
方寶一邊顫抖,一邊無力的搖頭道:“我不抽,我的病不是抽菸就能夠好的。”
矮瘦的中年男子神秘的一笑,道:“我都給你說過了,我是醫生,怎麼會不知道你得的是什麼病,快抽吧,看你這樣子已經發了一陣癮了,至少要抽三支才過得去。”
方寶聽到“發了一陣癮”這話,頓時明白過來,趕緊去拿煙,而中年男子把火給他點上。
當抽第一口,方寶就感覺到特別的香,似乎世界上所有的花香、菜香、女人香都聚集在這支菸裡一般,頓時一口氣的猛吸下去。
瞧着方寶很快吸完第一支菸,那中年男子立刻又遞了第二支給他點上,不一會兒,菸灰又盡,不過此刻方寶已經感覺好多了,頓時望着中年男子道:“這煙裡有毒品,對不對?”
中年男子微笑着道:“什麼毒品,別說得難聽,這是神仙藥,你現在不是做了神仙嗎?”
說到這裡,他很老練的拿着方寶的手腕看了看,便道:“都扎針了,小兄弟,你癮不小啊,溜冰的時間有多長了?”
一邊說着,他拿出了第三支菸,給方寶點上。
方寶聽着他的話,一頭霧水的道:“溜冰?我不會溜冰啊。”
中年男子望着他的眼神詫異起來,道:“你連這些都不懂,是誰帶你入道的,他沒有教你嗎?”
方寶搖了搖頭,道:“我是被人害了,連打了八天的海洛因,過去我是從來不碰這東西的。”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的點頭道:“這就對了,怪不得看起來你挺嫩的,八天的海洛因,成本可夠高的,給你扎針的人要麼是恨你想毀你,要麼是你有錢,他弄你上癮之後可以吸你的血。”
說到這裡,他再次打量了方寶一眼道:“我看你不像是有錢人,被人害了吧,到西雙版納,是不是想搞到便宜的神仙藥啊。”
方寶覺得這中年男子就像是要把自己看穿一樣,便點頭道:“是的,我不知道什麼地方有毒……神仙藥,看電視說這邊很多,就過來了,不過我身上沒有錢了。大哥,剛纔抽了你三支神仙煙,需要多少錢,你把地址給我,等有錢了,我再給你。”
中年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與胸膛,臉上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道:“小兄弟,你長得靚,人也結實,不錯。告訴你,吸這玩意兒和燒錢沒什麼區別,你到哪裡弄錢給我,而且今後又怎麼辦,這樣吧,我還有事要到緬甸那邊去做生意,正好缺一個助手,你就跟着我吧,要是這一趟成功了,不僅有享受不完的神仙藥,還可以發大財。”
方寶並不傻,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望着他道:“你是販毒的。”
中年男子並不否認,拍了拍他的肩道:“我過去和你一樣,被人引上了道,可是那玩意兒不是普通人整得起的啊,只好提着頭走進這一行了,小兄弟,你放心,每天往這條路來往的像你我這種人都不少,但出事的沒有幾個,跟着我就對了。”
此時此刻,方寶是極度憎恨毒品的,當然也恨販毒的人,不過他並沒有別的地方去,而且也實在害怕毒癮發作的痛苦,便微微地點了點頭。
瞧着他答應,中年男子頓時笑了,又一拍他的肩道:“走吧,別讓車上的人等急了,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的人?”
方寶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名,但知道口音瞞不過他,不知怎麼的就浮現出吳莎妮的影子,一邊起身,一邊道:“我叫吳寶,是四川人。”
中年男子“嗯”了一聲道:“我叫白建剛,廣東人,今後就叫你阿寶吧。你叫我剛叔就行了。”
說話之間,兩人就重新上了汽車,白建剛藉口要照顧方寶,便讓他調換位置到了車的後面,與自己挨在一起,方便說話。
……
五個小時之後,汽車到了雲南西雙版納州的州府景洪市,剛一走出車站,就聽到了悠揚的葫蘆絲音樂。
此時是四月中旬的一個傍晚,一輪紅日未墜,景洪的天空上飄着紅色的雲霞,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紅光之中顯着豔麗的美,街上有許多盤着髻子,穿着鮮豔傣族裙袍,眉清目秀,身材苗條的女子走過,讓人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少數民族風情。
方寶聽白建剛說要走緬甸去,專門看過地圖,知道邊境口岸是離景洪市還有數十公里的勐海縣打洛鎮,忍不住道:“剛叔,我們這就去打洛嗎?”
白建剛搖頭道:“再過去有邊檢站,臨檢的也很多,你身上沒有身份證,被查到了非常麻煩,我們在這裡等一會兒,很快就有人來接我們,今晚就能夠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