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寶估計她說不出道歉的話來。便仰望天空,長長一嘆,道:“算了,不管怎麼說,你是病人,我也不怪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範香蘭衰弱的道:“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渾身沒有力,我得的是瘧疾吧,過去我爸他們在叢林裡這種病得的人最多,死的人也最多,不過後來建成了歸來城,就很少得這種病了。”
方寶點了點頭道:“你知道這種病要命就好,現在只有在這裡養幾天病,看你的樣子,沒三五天是不會好的。”
誰知範香蘭卻連連搖頭道:“不,我的部下現在下落不明,他們一定在等着我,我最怕的是,洪三橋會隱瞞我已經逃走的消息,然後誘他們上當。我們必須儘快的走出去。”
方寶立刻道:“走出去,你現在這個樣子,能走嗎?”
範香蘭咬了咬脣,低聲道:“那你揹我好了,大不了我再多給點兒錢給你。”
方寶其實也想早點兒拿到錢離開緬甸,回中國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便點了點頭道:“好,這森林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夠出去,揹着你走實在太累了,不過看在你可憐的份上,算十萬美元的辛苦費吧。”
聽到他這話,範香蘭的眼神卻犀銳起來,瞪着他道:“十萬美元沒有問題,但你記住,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你想自己走,我絕不會求你。”
沒想到這個女人到現在這個地步還如此倔強,方寶只好大搖其頭,道:“好好,你永遠是大姐頭,不可憐你總行了吧,這青蒿和狗尾巴草既可以治你的病,也可以充飢,你自己再吃一些,我去找些吃的喝的然後上路。”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起身,這一帶的地勢已經熟悉了。很快去採了一些白色的鮮菌吞了一部分,然後用樹筋穿成一串掛在身上,又去清泉邊喝了水,用芭蕉做杯帶了回去,讓範香蘭以水代酒,下着狗尾巴草吃。
……
等範香蘭吃下了十來株狗尾巴草之後,方寶背上她向北出發了,只希望能夠在天黑之前走出這片森林。
前面的路都還好走,但到下午的時候,便遇到了一座難行的大山,這山還沒有到陡如斧削的程度,而且有藤蔓與樹枝可以借力,如果只有方寶一個人,要爬上去是沒有什麼難度的,可是現在他背了一個人,自然就麻煩了。
事到如今,麻煩也得上,由於雙手要去抓扯藤蔓,當然不可能託着範香蘭,而她目前仍然處於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的狀態,無法用雙手抓穩自己,於是只得拿中正劍砍了些藤蔓來將範香蘭牢牢的纏在身上。
做好準備工作後,方寶開始爬山了,最初一段還好,他的體力充沛,而且那些藤蔓也不刺手,但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除了體力下降之外。牽引着向上的東西只有荊棘了。這些荊棘生長在岩石之中都很牢固,但全長着刺,要借力爬上去,絕對是要弄傷手的。
方寶先試了試,可是上行了只有十米,儘管雙手已經很注意選擇拉扯的地方,但還是被刺破了十餘個小血點,最後一次刺得他實在是無法忍受,手不由一鬆,腳下一滑,摔倒在地,然後隨着山坡滑了七八米,衣襟被掛破了,連下巴也擦破了皮,還好雙手撐地,控制着平衡,沒有把身上的範香蘭摔下來。
範香蘭此刻是醒着的,這一帶的地形也看到了,知道方寶揹着自己很難上去,頓時道:“你……你放開我,我自己上去。”
方寶蹬着一塊岩石,穩住身形,正在重新觀察上去的路,聽着她的話,立刻道:“放開你,你連下山都沒有辦法,難道滾下去嗎,別多嘴,我會把你弄上去的。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叫男人。”
範香蘭這次被他大聲的呵斥,並沒有發脾性,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多說了。
方寶仔細看着向上的這塊山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如果避開這一帶的荊棘往別的地方向上,但附近都是數米高的大岩石,他揹着一個人,更別想爬上去,而如果下山,順着山根走,實在不知要繞多大一段路才能夠過去,揹着範香蘭,他可以明顯感覺到這個女人在不停的顫抖,顯然病情仍然很重,那些草藥雖然能夠減緩她的病情,但很難說可以保證脫離危險,要治這種病,當然西藥是最有效的。
此刻,他也觀察到,這一片荊棘只不過蔓延了五六十米,只要爬上去,地形漸漸平緩,很快便能到達山頂,而到達山頂之後,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俯看前路,判斷行走的方向,在這種蒼茫的大山裡,尋找出一條正確的路絕對是很有必要的,有時候明明一天可以出去,但如果走錯了路,轉上十天半個月都有可能。
咬了咬牙,方寶又開始前行了,這一次,他爬得很慢,儘量讓雙腳蹬住小土坑或者一些小石頭,但是,在一些實在需要借力的地方,還是要去牽扯帶刺的荊棘,他只能竭力地忍受着,當初在小葉村之前他曾經做出過用荊棘條抽打自己的舉動,可是那是在毒癮發作,爲了讓自己保持清醒不倒下的情況下,大腦已經有些遲鈍麻木了,而現在要去硬生生的承受手掌傳來的刺痛,實在不是一件常人難以忍受的事。
但是,方寶在某些方面是超越常人的,對疼痛的忍耐力就是其中之一,不過這種忍耐力倒不完全是天生。而是最初源自父親方澤遠的竹片,只要是因爲崔正直的告狀,無論他怎麼打,方寶都是不會認錯的,而且跑到後山去逃避之初,他難免會受一些傷,這些傷,自然不會有人給他寬慰,只能默默承受,但漸漸的就形成了這種忍耐力,或者說是叫做毅力。
範香蘭伏在方寶的背上。眼睜睜的見着他滿手是血還在揹着自己往上爬,緊緊地咬着脣,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對這個看起很貪財,有時候嬉皮笑臉不正經,有時候又很兇的青年男子,卻似乎多了一層認識。
……
默默的慢慢攀爬着,四十來分鐘之後,就再也沒有荊棘了,而且快到山頂,坡度變緩,方寶的身子漸漸直了起來,加快了腳步,一口氣走出了山頂,這才解開了範香蘭,躺在地上,閉着眼睛,攤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範香蘭坐起來,凝視着正在歇氣的方寶,秀眸中不由得有了敬意,要揹着一個人上這樣的山,不僅需要毅力耐力,還需要體力,這個男子看起來還有些偏瘦,並不那麼孔型有力,但想不到能夠最終把自己背上山頂。而這時,她仔細地看着方寶臉部的輪廓,忽然覺得這小子其實長得眉清目秀,如果好好打扮一下,可能還很帥,而且他笑的時候好像還有兩個男人少有的酒窩,如果不是自己先入爲主,恨他吃了“藍王子”,再加上被他擒住一路折磨。更噁心的是在那山洞裡,居然還往自己的嘴裡吐了一口口水,估計也沒那麼讓人討厭。
正望着他默默地想着,這小子忽然睜開了眼睛,四眸相對,他又露出了那帶着兩個酒窩,可愛又可惡的笑容道:“喂,盯着我看,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帥,想打我的主意。”
範香蘭從來沒有這麼仔細的去觀察一個男人,不料卻被發現,臉上頓時一熱,“呸”了一聲道:“臭美你的,我是在看你爲什麼長得那麼讓人討厭。”
方寶呵呵一笑,坐了起來,道:“我看書上說,當女人說討厭一個男人,就證明她喜歡上了這個男人,你別也這樣吧,不過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我長得太帥,魅力萬丈,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範香蘭立刻道:“滾你的,那種書一定是男人寫的,是自己在做夢,在幻想。”
方寶也覺得這種書未必靠譜,而且對於這個罌粟花般美豔而帶着毒素的女人,他既沒有幻想,也想避而遠之,當下就不提這事了,道:“你在這裡坐一下,我去找些吃的,然後再看看前面的路。”
他剛起身,卻聽到範香蘭“喂”了一聲,便停下來道:“阿蘭,還有什麼事嗎?”
範香蘭一指他的雙手道:“你好像認識草藥,去找些把手弄弄,全是血,看起來真噁心。”
方寶一聽原來是這事,滿不在乎將手往衣服上一擦,然後揚了起來,晃動着道:“要什麼草藥,這些刺沒什麼毒,血幹了就沒事。”
範香蘭咬了咬脣,便掉過頭道:“隨你的便,總之不要把血弄到吃的東西上。”
方寶沒有再理她,徑直離開,先到山頂的北邊看前方的路,而當前方的情景映入眼簾,他頓時一陣狂喜,原來,在這山的北方,已經再沒有了大山擋道,不僅山勢平緩低矮,而且已經隱約能夠看到時隱時現的一條公路,最多還有三四公里路就可以出去了。
揮手捏拳“嘢”了一聲,方寶便去尋找吃的,很快找到了一株正在結果的野山楂樹,便摘了些吃,這野山楂果比種植的山楂樹果實還要酸澀,由於有消食的功效,開始吃的時候能夠填飽肚子,但過不了兩個小時,絕對比平常餓得更快,不過就快要出去了,他也顧不得,滿嘴清水的吃了一肚,這纔去找了兩株青蒿與十來株狗尾巴草給範香蘭帶回去。
回到範香蘭的身邊,卻見她又沉沉地睡去了,只得等待着,還好的是,沒過多久,範香蘭便醒了,聽方寶說馬上就要出去,也好生的高興,連忙吃下了青蒿與狗尾巴草。
……
重新將範香蘭綁在自己的身上,開始往北邊下山,比起上山的路來,下山的路要平緩得多,沒一個小時,就到了山下,前面還有兩座小山,但方寶剛纔在山頂上已經看清了該怎麼走,並不去爬山,而是順着右邊的山根而行,穿過了一個山凹,走了半個小時左右,就見到前方有一片菜地,種的全是花菜,幾個農民正在土地裡忙碌着,而一條黃土路在菜地旁邊,自然是和外面的公路相連。
方寶揹着範香蘭走上了黃土路,沒一會兒,就見到路連停着一輛滿是泥巴,顯得很陳舊的摩托,方寶估計是那些農民的,見他們正在埋頭種植,便將藤蔓解開,讓範香蘭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便走到了那摩托前搞弄起來。
範香蘭還沒有坐到一分鐘,就見到方寶過來把她抱到了後座上,然後用藤蔓把兩人的腰拴在一起,低道:“儘量抱着我的腰,這路不好騎,你要是摔了,我也要一起摔下去。”
範香蘭點了點頭,伸出了手,就抱住了他的腰,只是力氣不大,如果不是拴着的藤蔓,估計是很容易摔下的。
方寶趕緊發動了摩托,只聽得“突突”一聲,那摩托就順着黃土路顛簸着前行,而聽到摩托之聲,旁邊地裡的農民回頭見到,頓時吼了起來,雖然緬甸話方寶聽不懂,但估計是“抓小偷”之類,連忙轟大油門,加快了速度前駛,很快就把那幾個農民拋下,聽不到他們的呼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