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茫茫,於海天相接之處出現一艘小船,與其說是小船,不若說是木筏,船上坐着兩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正是失蹤六年的獨孤寒峰與空聞大師。
“哎!我說老光頭,今兒風向不對啊,不知我們何時才能回到中原!”
獨孤寒峰懶洋洋的躺在木筏上,低聲嘆息道。
空聞大師沉默着,滿是褶皺的面龐上流露出一絲無奈,目光落在遠處平靜的海面卻是忽的皺起了眉頭,驚咦一聲,“天龍!快看!那邊好像有個人!”
獨孤寒峰聞言嗤笑一聲,卻是一動不動,只道:“你這老光頭,枉自出身佛門,竟然也學會了騙人的伎倆!我們都在海上漂了多少天了,莫說是人,就是連只鳥都沒看到!哪裡會有人!”
空聞大師搖了搖頭,定睛仔細的看了看那海上的小白點,而後堅定的說道:“是的!肯定是個人!快!我們快過去看看!”說着話,便要去解下獸皮風帆。
見他如此確定,獨孤寒峰一骨碌坐起來,順着他方纔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見碧海藍天間,那不遠處的海面上確實飄着一道白影,當下看向已經放下了風帆,拿着船槳開始划水的空聞大師,蹙眉道:“你確定那是活人?”言下之意,自己二人在海上漂流多日,從未見過活物,就算是人,怕也是死人。
空聞大師卻是不答話,只是奮力划水,木筏對着那道身影駛去。
很快,木筏駛到了近前,不待木筏靠近,獨孤寒峰卻是已經看清了水裡的身影,竟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子,仰面漂在海水中,手裡緊抓着一件白色狼皮大氅,正是與木鬆源在暴風雨中失散的冰婠婠。
“快就她上來!”
空聞大師催促道,獨孤寒峰探手抓住了冰婠婠的肩膀,將她提出水面,放在了木筏上,而後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發覺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當即笑道:“還有救!”
說話間,他已經扶起冰婠婠,讓她盤膝坐好,而後兀自來到其身後盤坐下來,運起玄功,單掌抵在她後背之上,輕輕推拿着。
片刻後,冰婠婠咳出幾口海水醒轉過來,虛弱的靠在獨孤寒峰懷中,低聲無力的說道:“這是哪?是陰間嗎?水生呢,他在哪!”
只是話未說完,便即再度暈了過去,空聞大師連忙伸手探脈,察覺她的脈象雖虛弱卻漸趨平和,當下輕聲道:“看來定是昨夜的那一場暴風雨讓她遭了難,體力消耗過劇,加上嗆了水,不過倒是沒什麼大問題,讓她歇息一會就好了。”
獨孤寒峰放下心來,將冰婠婠放下,而後坐在一旁,用木勺從一個木桶中舀了一些清水,喂她慢慢喝下,嘆息道:“看她一醒來就找那個叫水生的,想來與她一同落難的還有另外一人,只是那人多半已經死了吧!她是運氣好才撐到現在遇到了我們。”
“阿彌陀佛!”
空聞大師低宣一聲佛號,雙掌合十,低聲默唸着往生經。
獸皮船帆再度升了起來,兜住了呼嘯的海風,推動木筏向前急速行去。
暮時,冰婠婠醒了過來,卻是不說話,只是抱着木鬆源的那件狼皮大氅坐在那裡默默流淚。
獨孤寒峰從獸皮包裹中拿出一些乾糧出來,又用木碗盛了一些清水,走到冰婠婠身後,輕聲道:“姑娘,吃些吧!人死不能復生,望你節哀。”
冰婠婠卻是不爲所動,只是淚流滿面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呢喃道:“我抓不住他,我抓不住他,上天啊!爲何不讓我們死在一起!”
獨孤寒峰嘆息一聲,回身走到一邊,從包裹中拿出一些水果和乾糧,與空聞大師分了,各自默默的吃着。
黑夜來臨,風清月明,獨孤寒峰辯了辯風向,調整好風帆,便即盤坐在木筏上閉目休息,空聞大師也休息了。
夜半,二人忽被一陣落水聲驚醒,獨孤寒峰募然睜開眼,卻是看到冰婠婠不見了,再一看,船旁的海面盪開一圈圈漣漪,不由大驚,“嘿!這小姑娘怎的這般想不開,竟要投海自盡!”
說話間,一個孟子扎進海中,一把抓住已經沉入水中的冰婠婠,衝出了水面,一身淋漓的落在了木筏上,將冰婠婠扔在木筏上,怒道:“螻蟻尚且偷生,你怎的如此不珍惜你的性命!”
“爲什麼救我!我只想隨他而去…..”
冰婠婠虛弱的趴在木筏上,低聲呢喃着。
“又是一個癡情女子…..”
空聞大師見她這般,不由想起當初木鬆源重傷彌留之際,水兒也曾這般要伴他共赴黃泉,心中感慨不已。
獨孤寒峰也是吶吶說不出話來,不好再出言訓斥她,只得溫言軟語開導她,希望可以打消了她想要自盡的念頭。
經過一夜的開導,冰婠婠也算是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信心,見她雖然依舊面色哀傷,但起碼眼神不再暗淡,獨孤寒峰這才鬆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笑道:“好了,小姑娘,你要聽我這老頭子的話,所謂天無絕人之路,老頭子我也曾遭遇海難,不還是照樣活着,你曾言那個水生亦曾遭遇海南才流落荒島與你相識,說明他福緣深厚,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興許他這一次也不會死,你們終有相見之日!”
“多謝前輩開導!”
冰婠婠盈盈行禮,恭敬道:“兩番蒙前輩出手相救,還未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聞言,獨孤寒峰面色暗了一瞬,旋即一臉邪氣的說道:“老夫號天龍妖客,名獨孤仇!”
聞聽獨孤寒峰報出自己的名號,空聞大師嘆息一聲,低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獨孤施主,困居荒島六年,你心中的仇恨依然未曾放下!真不知此番我們回去是福是禍……”
“哼!老空聞!你休要廢話!老夫一雙兒女頃刻間葬身大海,此等血海深仇,焉能不報!此番迴歸中土,若能得見我兒,還則罷了,若是見不到,老夫誓要揪出那些幕後黑手,將他們碎屍萬段!!”
獨孤寒峰倏然回頭,面色陰沉的盯着空聞大師,一股冰冷殺意騰起,令得周遭空氣都似冷了數分。
冰婠婠不由臉色微變,心道原來這位前輩也是個傷心人啊。
“唉..鬆源與水兒的事情,貧僧何嘗不痛心…只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你要報仇,免不了整個中原武林都要捲入這一場腥風血雨中,何必呢….”
空聞大師還想再努力爭取,讓獨孤寒峰放棄復仇,可惜在他看到獨孤寒峰充滿怒火的眼神時,他放棄了,他知道,獨孤寒峰已是鐵了心要復仇,無人可阻止了,除非迴歸中原之後,能見到木鬆源與水兒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