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吼聲隨風斷斷續續而來,老嫗和靈兒焦急的等在冰窟之外,良久,那憤怒的低吼聲方纔止息,再無任何的聲息,只有嗚嗚風聲。
黃衣女子緊追着木鬆源,穿行在冰道之中,黑暗遮住了她的視線,卻不能阻止她向木鬆源靠近的腳步,風中的那一縷熟悉的味道,對她來說是最好的路標,即便空氣中瀰漫着玄冰梅的清幽香味。
木鬆源彷彿一頭受傷小獸,在黑暗中驚慌的奔逃,循着那流綿不斷的陰冷的寒風,向前奔行。
身後有破風聲傳來,黃衣女子着急的聲音響起,“不要跑!!冰墓是我冰獄的禁地,裡面處處是機關!很危險的!”
然而此刻的木鬆源只有那種逃命的本能,雖然對她的聲音覺得熟悉,可是心中的恐慌驅使着他不斷向前逃去。
黑暗中,有數道銀色光華迎面而來,木鬆源低吼一聲,身形扭轉,數道銀華狠狠撞擊在他胸口,卻是未能破開他胸口的紫紅鱗甲便即崩碎了,竟是數根堅硬的冰錐。
胸口有些悶疼,木鬆源長嘯一聲,直震的冰洞頂上冰粒簌簌落下,接着他繼續在寒風的指引下飛速奔逃。
黃衣女子急急追來,轉過一處冰道拐角,眼前忽然出現一抹銀色的光華,而在那光華中,還有一道身影在飛速奔逃,正是木鬆源,見他無恙,還能這般快速奔跑,她嬌俏的面龐上憂色盡去,身形蕩起,向前掠去。
與木鬆源前後腳掠出冰洞,眼前一片光明,黃衣女子有些不適應,用手擋在眼前,半晌才放下,打量着四周,但見自己身處在一個冰窟之中,穹頂上向前無數明珠,散發出淡淡的銀色光華。
而在冰窟的中央,有一塊巨大的冰塊,一株黑色的的梅樹紮根在冰塊之上,虯結扭曲的枝椏肆意舒展,透過剔透的冰層,有一朵朵粉色的梅花怒然綻放。在那冰塊之中,還封着一張畫,畫旁,有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容顏嬌豔,縱是封在冰中不知多少歲月,卻依舊光彩照人。
此刻,木鬆源正跪在冰塊前,伸手輕輕撫摸着那封在冰中的畫,在那畫上,畫着一個年輕的男子,峨冠博帶,手持三尺青鋒,眉宇間英氣逼人。
黃衣女子緩步上前,仔細打量着那冰中的女子,忽而瞪大了眼睛,驚呼一聲,“祖師婆婆!”
而後兀自跪倒在地,躬身叩拜,“冰獄第三代獄主冰婠婠拜見祖師婆婆。”
木鬆源卻是盯着那冰中的畫,眼神逐漸清明,聲音嘶啞的呢喃道:“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我認得你!”
冰婠婠倏然擡頭,驚訝的看着木鬆源,喜道:“你終於恢復神智了嗎?”
聞聲,木鬆源偏頭看着冰婠婠,道:“我在哪?姑娘你又是何人?”
冰婠婠愣了一瞬,看着木鬆源的雙眼,略有些失望的說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木鬆源沉思,一段一段的記憶從腦海深處冒了出來,眼前出現在冰崖上自己如惡獸一般撲到冰婠婠的畫面,當下看着她的肩頭,遲疑道:“我沒傷到你吧?”
冰婠婠愣了一下,見他看着自己的肩頭,心中明白,他還記得自己,略有些興奮的搖頭道:“無妨,那時的你失去了神智,做什麼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這就好。”
木鬆源微微點頭,而後回頭繼續盯着那幅畫,低聲問道:“冰姑娘,適才聽你說,這冰中女子是你冰獄的祖師婆婆?”
“恩!”
冰婠婠點頭,起身看着冰中女子,道:“因爲獄規嚴令後代門人進入冰墓,只有當每一代的獄主將死之時,方纔能進入冰墓,所以我也只是在冰獄之中看到過祖師婆婆的畫像,沒想到祖師婆婆竟然將自己冰封在這裡。”
“那姑娘你認識這畫中人嗎?他是誰!”
木鬆源急急問道,他感覺這畫中的年輕人與一道總在自己眼前晃動的身影十分相似。
冰婠婠聞言,仔細的看了看那畫中人,而後搖頭道:“不認識,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幅畫。”
聞聽她的話,木鬆源有些失望,喪氣的說道:“我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也想不起他是誰。”
冰婠婠見他低垂着頭坐在冰塊前,當下起身,坐在他身邊,笑道:“我也只是聽嬤嬤說過,祖師婆婆傾心於她的師哥,可她的師哥卻拋棄了她,一氣之下,祖師婆婆出海來到了冰島,並在此開創了冰獄。當年的我還只是一個小嬰兒,根本不記的祖師婆婆,這些也是後來聽嬤嬤說的,至於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
木鬆源聽完她的話,蹙眉看着冰中的畫,道:“難道這畫中人就是祖師婆婆的師哥?”
冰婠婠笑笑,攤手道:“或許吧,誰知道呢!不過能讓祖師婆婆至死都不願離身,怕也只有那人了吧!”
二人正說着話,一朵粉色的梅花緩緩飄落,冰婠婠好奇的伸手,將梅花接在掌心,輕聲道:“好漂亮的花兒!在冰島上常年冰雪飄飛,我長這麼大,還未見過這麼漂亮的花呢!”
木鬆源看了那白皙掌心中的粉色梅花,卻是猛地一驚,急道:“快丟掉!!”伸手一把將其手中的梅花拍落。
“怎麼了?”
冰婠婠不解的看着木鬆源,不明白他爲何打落自己掌中的梅花,說着話,又兀自低頭去撿掉落在地上的梅花。
“不要碰它!”
木鬆源低喝一聲,一把抓住了冰婠婠的手掌,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將她的手掌翻過來,赫然見那白皙的掌心中一縷縷青色的紋路以方纔梅花所在之處爲中心,向着手腕蔓延而去。
冰婠婠此刻也注意到了,驚訝的看着自己的掌心,道:“這是怎麼回事?”
木鬆源鬆開她的手掌,低聲道:“你中毒了,那梅花有毒。”
“中毒?”
冰婠婠依舊不明白自己只是碰了碰梅花,怎麼就中毒了,卻是忽然捂住了嘴巴,滿臉驚駭的擡頭看着那紮根在冰塊上的黑色梅樹,驚聲道:“這是玄冰梅!!”
咔嚓!
一聲脆響傳來,梅樹枝椏上覆蓋的冰層崩碎,一朵朵粉紅的梅花隨即飄落。
木鬆源眼神微凜,一把抓住冰婠婠的手掌,身形縱起,向後急掠而去,然而那些梅花卻是順着他帶起的氣流繼續向他們飄飛而去,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在推着那些梅花撲向他們。
“不好!!”
木鬆源低呼一聲,攔腰抱起冰婠婠,道一聲“得罪!”而後衝進了冰道之中。
冰窟中,忽然狂風大作,無數粉色梅花順着狂風衝進了冰道之中。
身後呼呼風聲,木鬆源回頭,雖然看不到黑暗中的梅花,卻是心頭十分不安,不由的加快了腳步,追風步施展到了極致,速度比之那洞中的狂風還要更快一分。
遠遠的,木鬆源就看到有光線從自己打破的那個洞口中透出,又見老嫗和靈兒正在洞口探頭探腦,不由高聲喊道:“快讓開!!”
下一刻,他已經衝出了洞口,身後狂風緊追而至,藉着昏暗的光線,他幾乎可以看到那風中挾裹着無數粉色梅花,當下臉色微變,抖手將冰婠婠拋向老嫗,急道:“你們快帶她走!!”
說罷,他毫不猶豫的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冰壁上的破洞,狂風襲來,隔着厚厚的雪狼皮,他依然感覺到一陣冰冷刺骨。
“不要!!”
冰婠婠驚呼一聲,卻是被老嫗拉着向後退去。
木鬆源笑笑,忽然感覺到頸後一抹冰涼,不由伸手抹去,卻是觸到一縷柔軟的冰冷,不由的心頭暗驚,緩緩收回手掌,但見指間有一抹殷紅血跡,還有半朵殘梅,因爲沾染了鮮血,而顯得鮮豔欲滴。
一股極致的冰冷襲來,木鬆源一個激靈,通體發涼,下一刻,他無力跪倒在冰窟前,緩緩的撲倒在地,後背上,堅韌的雪狼皮上有一道道裂口,每一道裂口中都嵌着一朵殘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