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許久,眼前豁然開朗,到得一個寬闊的石室之中。頂壁上掛着顆碩大的夜明珠,將四周照得一片雪亮,若不是石不語第一時間拉住悠白,恐怕後者已撲上前去採摘了。
“看來,這裡是某位前輩的居所。”石不語四處轉了轉,卻並無發現,四周的石桌石椅不過尋常物色,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шшш●тt kΛn●¢O
“喂!來這!”漪靈在前喊道。說也奇怪,雖然淪爲妖寵,她連連半句老闆都未喊過,每每“喂喂喂”的稱呼對方。
石不語一怔,信步行去,見這石室旁還有個小小的洞穴。一張石榻、一具蒲團,外加倚坐着的一具枯骨,看其服色,倒象是符宗的前輩。再仔細打量這具屍骨時,卻在其背心處發現受創的痕跡,推算起來,這位前輩應是死於謀殺。
“這葫蘆有些奇怪……”正查看情況,漪靈卻徑直從那具枯骨的身邊拾起一個葫蘆,順手便想打開塞子。
石不語及時反應過來,一把奪過,順便賞了她幾個暴慄:“找死麼?知道里面是什麼?搞不好就是個大魔……”
事實證明,他的烏鴉嘴再次靈驗。話音未落,那葫蘆裡已傳來某個神識:“尊駕可否放我出來,定有重謝……”
這等誘餌,自然不入石不語的法眼,很是乾脆的拒絕道:“抱歉,我毫無興趣!
那神識並不放棄,依舊解釋道:“尊駕請放心,我並無惡意!”
“你也請死心,我並沒有放你出來的打算!”
“如果能幫幫忙,我定當重謝!”
“除了美女,休想動搖我……”
如此糾纏片刻,那葫蘆裡的妖魔越來越不耐煩,聲音一厲,乾脆威脅道:“你,當真不肯放?”
“小樣,威脅我,說不放就不放,有種出來咬我!”色厲內荏的男子抓起葫蘆猛搖一陣,隨手扔給悠白,囑咐道:“替我好好收拾它!”
悠白點點頭,很是歡喜的抱住了葫蘆。石不語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不安在哪,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了繼續搜索四周。
只是下一刻,漪靈已顫聲驚呼。石不語吃了一驚,急忙轉過頭去,恰好望見悠白拔開葫蘆的塞子……
“老闆,我已經放它出來了!”貓熊自豪的搓搓手,“接下來,怎麼收拾它?”
黑煙,濃密的黑煙……從葫蘆裡冒出的黑煙開始凝聚成形,好死不死,它還恰好擋住了石門,如此一來,即使三人想腳底抹油也沒了機會。
隨着石不語臉色越來越差,直到漪靈駭然的驚呼過後,在三人面前,漸漸顯現出一個有些變形的妖身。將近丈五的高度,紫黑色的鎧甲狀軀殼,上關節處倒生着許多利刺,扭曲的面容被隱藏在陰影中,呼吸之間,便噴出淡綠色的煙霧。
“這、這是什麼?”漪靈顫聲道,情不自禁的抓住石不語的手臂。
“你問我,我問誰去?”石不語轉頭四顧,似乎無路可逃。另外,洞穴也太過狹窄一些,只怕悠白無法變回獸形。
他們幾人正打着擺子,那紫甲怪已微微張爪,噴着綠氣低低出聲,發音有些怪異,但還能大致聽懂:“方纔,是哪位說有種便出來咬我的?”
“他!”不等某人推搪,漪靈和悠白已齊齊指了過去。
“喵的,我好歹也供應一日三餐,你們就這麼把飼主給拋棄了?”石不語無奈的翻翻白眼,轉頭望去,那紫甲怪已噴着綠氣,一步一頓的行來,關節處不時迸出刺耳的扭曲聲。
“其實你誤會了……那句話是我們家鄉的方言,意思是,馬上放你出來!”
顯然,狡辯是無效的,紫甲怪的綠氣,噴得越發猛烈起來。在估計過反抗的成功率後,石不語戰戰兢兢的擺出迎戰的姿態,心中卻暗自考慮,該以何種方式求救比較合適。
然而下一刻,紫甲怪完全忽視了石不語捏出的手印,堪堪在他身旁擦過,將目光定格在石榻之上。
半晌過後,它伸出利爪,輕輕撫去那枯骨上的塵土,輕輕嘆道:“阿吉……”嘶啞的聲音本就奇特,再配上如此溫柔的語調,更是顯得格外滑稽。
石不語見狀大喜,暗暗打個眼色,三人開始悄無聲息的向洞口挪去。只是纔剛動得幾步,紫甲怪忽的反手一彈,在石不語面前三寸處的石壁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小洞。
也不回頭去看三人的噤若寒蟬,紫甲怪撫摸着枯骨,輕輕問道:“如今是哪朝?”
嚥了咽喉嚨,石不語頗爲老實的應道:“……楚!”
“楚?”那怪物重複了一遍,迷惑的搖搖頭,“漢,已亡?”
“漢?”愕然了片刻,石不語方纔醒悟過來,對方口中所說的漢,恐怕是千年以前的大漢朝了。
“這麼說來,吾在此呆了……” 見他神情愕然,那紫甲怪也已知道答案,不由得微微嘆息。只是下一刻,它已猛然擡頭,厲聲喝道:“誰!”
“原來在此!”一聲輕呼中,莫清翁領着五六名弟子施施然步入石室,神色戒備,待看見石不語時,不由得吃了一驚。
“宗長!”石不語卻是心頭大喜,連忙高聲呼道:“可還記得弟子麼?”
莫清翁微微頜首點頭,語氣忽的一凜,“師侄,你爲何擅入我符宗禁地?”
“弟子只是偶然誤入,並非有意!”石不語正在解釋,那青竹已面色詫異的附在師尊耳邊說了幾句。他原本見過漪靈,看到這狐妖與御獸宗門人混在一處,大感詫異。
莫清翁乃是多有閱歷之人,聽弟子講來,臉色一變,已然聯想至狐族逃離的迷團,當下便冷笑道:“誤入?難道你身邊的狐妖也是誤揀來的?”
“死老頭子,沒點眼光,本姑娘哪裡象狐狸?”石不語還未答言,漪靈卻已叉着小蠻腰,爲對方的生物學謬論而不平。
“全都出去!”正有些劍拔弩張,一直沒有插口的紫甲怪,忽的揮爪道,“這裡,卻不歡迎你們!”
“放肆!”青竹仗着身後師尊,搶身而出,厲喝道,“你這老妖,膽敢如此無理,還不速速受死!”
“我數至三,再不離去,你們便永不需出洞了!” 紫甲怪並不理會他的威脅,徑自沉聲道,“若不是因了阿吉與你們同門……”
“可笑!分明是你殺了我宗門前輩,還說什麼……啊!”青竹終於摸中了老虎屁股,話音未落,那怪物二話不說,已合身撲上,行動迅捷如風,瞬間便到了對方身前。利爪橫過,頓時將青竹放了風箏。
“孽畜安敢如此!看吾戟陣!”莫清翁救援不及,不由大怒,雙手捏個法訣,手中靈符化作三尺長短的短戟,射向對方。幾名弟子早有默契,急急布起陣法,瞬息之間,又是數枝戟現形。
然而,面對如此威勢,那怪物卻是面色如常,巋然不動的立在石室中央。任憑短戟刺在身上,火光四濺,卻始終無法傷它分毫,倒是幾把短戟抽離慢了些,被它一抓一把,輕鬆折斷。
“飛天夜叉?”莫清翁失聲道,顯已認出對方的身份。再不敢大意,從懷中掏出先前那面古鏡,元力貫注,便見一道金光從鏡面上縈繞而起,朝對方直射過去。
這古鏡,卻是符宗上任宗主的護身元器,善能辯奸識邪,人若存了惡念,只要在這鏡前佇立片刻,便會被金光射中,頭痛欲裂。更難得的是,此物屬陽,最擅剋制妖、魔那些陰物,尋常小妖、殭屍一旦被它照見,頓時便青煙沸騰,魂散破裂。
“金水鏡?”夜叉倒也識貨,不敢大意,張嘴噴出一道綠氣,抵住金光,只是如此一來,對於自身的防禦難免疏忽許多。周圍的符門人卻懂得落井下石,紛紛取出靈符,一股腦的往它身上拍去,水火風土的術法齊齊施放,倒如焰火節一般熱鬧。
這邊上演着好戲,石不語那邊卻也不清閒。漪靈想是耐不住寂寞,居然湊過頭來,向他問道:“我們,幫哪邊?”
“哪邊都不幫!”石不語的回答充滿怒氣,這洞口太過狹窄,那幾人打鬥起來,恰好堵死了線路,自己註定無法逃脫。
漪靈微微一怔,愕然道:“難道,就這麼看着?”
“你也可以選擇坐着!”比起沒有心計的漪靈來,石不語卻佔了上世閱歷的便宜,知道情勢不妙之極。很顯然,這交戰的雙方,無論誰贏了,對自己都沒什麼好處。莫清翁贏了,自己要完蛋,飛天夜叉贏了,自己同樣完蛋,區別只在死法不同。
只不過,相對而言,他更不希望贏的一方是莫清翁。以那位老古板的性格,只怕十有八九會押解自己去各個修真門派示衆,到時候便連凝寒也被牽連其中了。只是此時,漪靈忽的低聲呼道:“那壞蛋還活着!”
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青竹居然掙扎着爬起,去奪那枯骨手中的摺扇,看起來,那象是件元器。無奈枯骨將摺扇握得很緊,一時竟然取不下來,青竹奪了幾下無果,橫橫心,乾脆抽出飛劍,打算將那條骨臂都一併斬斷。
“無恥!”三位旁觀者難得的達成統一認識,不約而同的罵道。還說是符宗前輩,居然如此對待他的屍身!
“小子安敢如此!”被罵聲驚動,那飛天夜叉猛然回頭,恰恰望見這一幕,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它居然不顧近身的鏡光,撤身反轉,猛然向青竹撲去。身在半空,便已噴出碗口粗細的綠光,結結實實的命中青竹,隨即左右爪齊揮,硬生生的將對方撕成兩截。
血腥的畫面當前,漪靈臉色蒼白,幾乎便要暈倒。石不語也好不了多少,搖搖晃晃間有種噁心想吐的感覺。
正在此時,莫清翁的鏡光也已追上,堪堪擊中那夜叉背心,頃刻間便在對方身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夜叉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飛了出去,卻正好落在枯骨上,反將自己想保護的東西壓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