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騎兵已經衝進了百來步的距離,徐凱倒是不急不忙,向後揮了揮手。
一名名士兵各自拿了塊棱鏡出來,呈階梯形,長寬兩面各塗有水銀,對着天上的太陽晃了晃,熟練的調整了角度,就向前照去。
冬季正午的陽光並不是直射,寧遠一帶大概是偏北二十度,再經過棱鏡折射,可以把陽光直射向前方。
頓時,無數明晃晃的光束在天空中晃動。
“咴咴!”
“咴咴!”
馬匹被射中眼睛,痛的蹶起了蹄子,扭着屁股,在冰面亂蹦亂跳,馬背上的蒙古騎兵措手不及,紛紛被甩落冰面。
人被射中眼睛,啊啊慘叫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儘管只是一剎那,卻也是雙目火辣辣的刺痛,流淚滿面,眼睛本能的閉起,再也看不到前方的路,衝鋒的陣勢嘎然而止。
要知道,這是冰面,本就有反射陽光的作用,光束的威力在冰面上,比之普通陸地大了數倍都不止。
多爾袞離的遠,並不能看清場上發生了什麼,他只看到蒙古騎兵突然原地踏步,有一些互相撞在了一起,隨即蕩寇軍的陣地炮聲再響,一篷篷散彈撒下。
打靜止目標和移動目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效果,蒙古騎兵就如一堆堆的活靶子,喪命於漫天的霰彈之下。
“卑鄙!”
多爾袞看不情,阿濟格卻是看的一清二楚,他看到蕩寇軍陣地射來一束束的光,遍佈陣前,哪怕他隔的較遠,仍是覺得刺眼,不用想,都明白髮生了什麼。
“你們說,該如何是好?”
阿濟格向耿仲明與尚可喜問去。
“這……”
二人相視一眼,滿臉爲難。
如蕩寇軍這種敵人,無所不用其極,簡直是聞所未聞,他們哪裡知道該怎麼辦。
不過阿濟格是出了名的性格暴躁,惹着了多爾袞,多爾袞並不會胡亂殺人,但惹着阿濟格,只能自求多福。
尚可喜略一遲疑,便道:“我軍來此不容易,倘若退走,將再也沒有攻下覺華島的機會,一待春暖花開,海冰退去,信賊必會登陸遼東,以覺華島作爲依託,對寧遠造成重大威脅,故此戰有進無退。
至於那些奇怪的光束,奴才以爲,蒙古騎兵是吃了猝不及防的大虧,只須着將士們把帽檐拉低些,護好眼睛,就不會有大礙。”
“嗯~~”
阿濟格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點頭道:“智順王言之有理,就由你與懷順王爲先鋒,倘若登上不島,軍法從事!”
尚可喜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耳光,耿仲明也恨不得狠狠扇尚可喜一記耳光,誰都知道,蕩寇軍的火力異常強勁,蒙古騎兵尚可依靠速度優勢避開打擊,而漢軍不是炮兵車兵就是步卒,在冰面上緩緩移動,即便衝上了覺華島,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這分明是拿漢軍當炮灰啊!
可是他們不敢有半句怨言,雙雙拱手道:“奴才遵命!”
“速去!”
阿濟格揮了揮手。
不片刻,漢軍開始加快速度,炮隊車隊與步卒向前涌動,八旗跟在漢軍後面,其實八旗的騎兵也不少,牛錄在努爾哈赤時代,內部尚沒有明顯的兵力構成,但是在皇太極登極之後,接連幾次勝仗,繳獲了足以裝備數十萬人的武器裝備,又連續五次入寇大獲豐收,在滿清內部,火炮、兵器與鎧甲不再缺乏,皇太極遂根據戚繼光的戰爭思想重新武裝牛錄,使得每個牛錄內部炮、步、槍、騎俱全,形成一個個基本作戰單元,戰鬥力大增。
具體來說,每牛錄中牙喇兵佔據半數,即騎兵一百五十人,其中三十人是白擺牙喇,一百二十人是紅擺牙喇,之後是披甲人作爲步弓兵使用,未披甲的約佔百人左右,主要是炮兵和車兵。
一百個牛錄,合計一萬五千牙喇騎兵,也是一股不俗的衝鋒的力量了,但明顯滿洲人怕死,不敢衝在前面,讓漢軍吸引蕩寇軍的主力,這讓漢軍的心裡都有些怨言。
可是光有怨恨,沒有實力,改變不了結果,前方炮聲再響,一枚枚鐵彈打入漢軍陣地,漢軍陣形密集,又因壓低帽檐,視野受限,移動速度較慢,頓時慘叫連聲,幾乎每一枚炮彈在冰面無規則的彈開,都能有效殺死殺傷十來人,戰場上屍橫遍野。
不過有利的是,經過炮擊、鏡子照射與火槍射擊,仍有兩三千蒙古騎兵衝入了島上。
但是蒙古人以騎射爲主,要射箭,就不能戴手套,否則會影響控弦的手感,那一雙雙冰冷的手勒着粗糙的馬繮,長途奔馳而來,磨出了一道道的血印,嚴重影響到他們的實力。
那箭射出,歪歪斜斜,再無準頭,那馬刀揮出,力量大失,而且山路是朝上的,仰攻很不利,蒙古騎兵的數量急劇減少。
“弟兄們,跟老子上!”
一名前鋒營的將領猛一揮手,向蒙古騎兵疾撲而去。
前鋒營戰士身披兩層鐵甲,手揮巨斧,對自上而下劈來的馬刀不聞不問,只是揮斧前劈。
一匹匹戰馬被開膛剖肚,咴咴慘叫,馬上的騎兵紛紛跌落地面,被利斧砍死,戰鬥瞬間就爆發出來。
即便是同僚,陳永福與徐凱都是禁不住的倒吸一口涼氣,歷來明軍中從不乏力大體闊之士,但從沒有誰如李信般,把這些人集中在一起,專門擔當攻堅撥銳之用,五百人,仿如五百臺鋼鐵鑄成的絞肉機,衝入蒙古騎兵中,肆無忌憚的斬殺。
“大夥兒瞅準了開槍!”
陳永福也知道如前鋒營這般戰法,最多隻能支撐十到十五分鐘,如果力盡之前不能大敗蒙古騎兵,就會處於非常危險的境地,於是趕緊回頭道。
海戰陸戰隊的士兵也知道是前鋒營替他們擋住了蒙古騎兵的衝擊,紛紛瞄準開槍。
“砰砰砰~~”
一時之間,山腳槍聲大作,煙霧瀰漫。
“上,帶快點!”
阿濟格看着山腳陷入了混戰,再也顧不得保存實力,猛一揮手。
“殺!”
八旗騎兵從側面蜂涌而出,舉着馬刀向前衝殺,其餘步卒也加快奔跑,戰鬥在這一刻,終於全面打響。
自清軍進攻以來,一萬蒙古騎兵幾乎損失殆盡,漢軍也損失了好幾千,實有兵力約在四萬五,是蕩寇軍的三倍,可是守軍天然佔有地利優勢,沿着島嶼的各處險要,又分佈有千多門火炮,每一輪齊射的殺傷力是極其巨大的。
雖然這一支蕩寇軍除了五百前鋒營戰士,其餘是由海軍與海軍陸戰隊組成,水軍水手佔了三分之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步騎兵,但海軍長期行船,沉重的物品搬上搬下,個個力大,肉搏能力要遠超一般的步卒。
正如西方電影常常放的,海盜往往膀大腰圓,胳膊能抵得上尋常人的小腿,而火槍兵則是身材纖細,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且海船顛簸,水手水軍長期在船上行走,下盤異常的穩固,也不是常人所能相比。
在時緊時密的槍炮聲中,甚至還時不時有光束掃過,戰鬥進入了白熱化,一蓬蓬鮮血染紅了山頭,也染紅了冰面,隨即化作了暗紅色的堅冰。
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過去,清軍雖然有部分火炮推到陣前,開始向島上發射,卻未能前進半步,那猛烈的攻勢被緊緊鉗住,阻擋在島嶼的山腳。
洪承疇暗暗心驚,心裡還有着一絲悔恨,他恨崇禎無能,恨明軍腐敗,只要明軍的戰鬥力稍微強點,八大總兵未戰先逃了六個,要不是陳新甲不懂軍事,在北京胡亂催戰,他又怎會落到兵敗被俘,含辱事虜的下場?
甚至他還隱隱有些恨李信不能儘早攻下北京,否則他先降了李信,以他的才能,必被重用,榮華、名聲一樣不損,可惜他降了清,全家也被李信殺光,再也沒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