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和邵時信並排走,邊走邊說着什麼,渾如微服私訪,邵時信也是上得了檯面的人物,除了保持必要的恭敬,倒也沒什麼拘束感,甚至他還隱隱激動。
畢竟這樣的機會是不多的,也就是碰到了寇白門和卞玉京纔有。
二女跟在後面,嘀嘀咕咕,再往後是親衛,都身着便服,混在人羣裡,不是經過特別訓練的人,很難認出他們的身份。
“哎,阿媚,我們呆會兒該怎麼和邵經理打聽啊?”
“打聽誰呀?”
“李公子唄,你還欠人家一個救命之恩呢,李公子說好了來媚香樓的,姐妹們都翹首以待呢,可誰知道,左等不來,右等不來,阿媚你等急了吧?”
“誰急了,到底是誰整日唸叨着李公子,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身後的嘻笑傳入耳中,邵時信不經意道:“公子,這兩個姑娘還是挺不錯的,秦淮河畔有六大花魅,李香君與顧橫波名花有主,陳圓圓與董小宛爲個冒襄斗的不可開交,雖然不知道身子破沒破,可是八字還沒一撇就開始爭風吃醋,格局未免太低了些,倒是她們,不象別的姑娘那樣整日在男人堆裡周旋,也素來有主見,算是難得的清流。”
李信笑了笑,並未說話。
邵時信也識趣的閉了嘴。
很快的,幾人步入店裡,賓客熙熙攘攘,幾個收銀臺前,排起了長隊,生意還是很不錯的。
“如是姐!”
寇白門突然驚喜的叫喚,正見柳如是,也在一排排貨架前,挑選着琉璃製品。
“邵經理,如是姐來了,我們先過去一下。”
卞玉京向邵時信告了個罪,便與寇白門匆匆而去。
“公子,那幾個英格蘭人被安置在了角落裡。”
邵時信向邊上一指。
只見三男二女,五個金毛大咧咧坐在一邊,眼裡兇光閃爍,不時交談着。
“不忙,我先看看。”
李信擺了擺手,自顧自的閒逛起來。
“如是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我隨便看看,有合適的就買兩件回去,你們呢,怎麼也會過來?”
“我們打算出門逛逛,誰知道碰見了邵經理,於是也過來看看了,如是姐,你挑中了什麼?”
“這琉璃器皿真的不錯,就和水晶打磨出來的一樣,每一件我都想買呢。”
““阿媚,你說和邵經理在一起的那人是誰?看似是好友,但是你有沒有留意,邵經理好象對他挺恭敬的呢。”
“嗯,我也有這種感覺,而且看起來那麼年輕,又神神秘秘的,該不會是……”
“嘻嘻,阿媚,你快去問清楚,可別錯過了,又是好久見不到。”
“說什麼呢,誰要見他啊,我只是想當面道個謝而己,再說又不知道是不是。”
或許美女存在着天然的吸引力,又是三大美人兒站在一起,李信逛着逛着,就不自禁的繞了過去,柳如是就是感覺有一道目光投來,不禁看了過去,正見一氣宇軒昂,身着普通的年輕人。
李信微微一笑,目光中,似是帶着某種穿透力,直指人心,偏偏又含着一絲親近,柳如是俏面微紅,連忙移開俏面。
“如是姐?”
寇白門留意到柳如是的異常,輕喚一聲,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再看去,李信已經轉身離開,大步走向那五個金毛,用法語直接問道:“我是蕩寇軍總司令李信,是你們找我?”
“呃?”
五人均是一怔,那語言,既熟悉,又聽不懂。
李信前世是軍火販子,熟悉英語、法語等常用語言,他之所以用法語打招呼,是因爲在英國維多利亞時代以前,法語是歐洲上層社會的通用語,即便是英國王室,都是以法語交流,真正的英語反而是底層人士使用的,後隨着英國的國力在維多利亞時代達到了頂峰,民族自豪感空前膨脹,英語才逐漸取代了法語的地位。
而且英語在進化中,語法、詞彙和口音的差異極大,但法語不存在這個問題,幾百年沒變化。
那中年婦人轉頭道:“噢,我的上帝,這位先生說的是什麼?聽不懂啊!”
年輕女孩子似是想了什麼,不敢置信道:“難道是法語?我的天,他怎麼可能會說法語?那我們試着用英語和他交流吧?”
中年人點了點頭,便站了起來,問道:“先生,你好,能說英語麼?”
李信眉頭皺了皺,這英語……
實在是沒法評價,與三百多年後的英語差異太大了,就好象李信初來乍到,聽大明話,雖然聽說沒有問題,卻彆扭的很,好一陣子,他才適應過來。
明朝的官話是鳳陽話,如果崇禎突然冒出來一句我地孩勒,嘎迪蓋,也不要太意外,再看朱隸的聖旨,粗俗的很,就是摻雜了太多的鳳陽口語。
不過如仔細分辯,跨度達三百年的英語還是有淵源的,不是完全聽不懂,於是李信改用英語道:“我是蕩寇軍總司令李信,聽說你們找我?”
“噢,好古怪的口音!”
“原來他就是李司令,終於等到他了!”
“沒想到這麼年輕!”
一家子全站了起來,中年人更是深深一躬,右手撫胸道:“尊敬的李司令,我們來自於偉大的英格蘭,是專門從事跨國貿易的商人,我叫皮爾,這是我的妻子林斯特,這是我的長子約翰,我的次子傑克,我最小的女兒凡娜莎,也是上帝的恩賜。”
“李司令,很高興見到您。”
凡娜莎學着貴族,提着裙角,給了李信一個蹲踞禮,可惜不大標準。
李信啞然失笑,擺擺手道:“你們真是貿易商人?”
“那當然!”
皮爾生怕李信不相信似的,把胸脯拍的砰砰響。
李信淡淡道:“我聽說做貿易的都是荷蘭人,他們被稱爲海上馬車伕,偶爾也有些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卻從未聽說過有英格蘭人蔘與海外貿易。”
一家五口相視一眼,都感受到了壓力,在他們的想象中,東西方相隔萬里,東方人不可能瞭解西方,可是沒想到,這個李司令不僅能說法語,還能用極其古怪的英語與自己交流,其中最讓人意外的,還是對荷蘭、葡萄牙、西班牙等國家信口拈來。
要知道,自從他們來了大明,大明人對於西方世界幾乎是沒有了解的。
緊接着,李信又問一句話,讓他們驚駭欲絕。
“你們是海盜吧?”
“噢,不不不,我們怎麼可能是海盜,我們真的是商人!”
皮爾矢口否認。
李信呵的一笑:“在伊麗莎白一世時代,女王陛下向海盜提供船隻、資金和武器,給海盜船長髮私掠許可證,英格蘭舉國以海盜爲榮,誰吃飽了撐着去做遠洋貿易,如果你們真的是貿易商人,那我只能說,你們的頭腦有問題。”
“噢,上帝,他爲什麼對偉大的英格蘭如此瞭解?”
林斯特捧着臉尖叫道。
李信又道:“英格蘭窮鄉僻壤,有什麼能拿出來交易的,所以別和我扯什麼貿易商人,別人不清楚你們的底細,難道我還不清楚?少來混蒙老子,我聽說英格蘭有四大海盜巨頭,分別是霍金斯、德雷克、雷利、夫洛比塞,大張旗鼓地組建了海盜企業股份公司,英格蘭王室和許多貴族都是這些公司的大股東,你們是屬於哪一家的?
這簡直是毛骨聳然啊!
就好象被扒光了站在李信面前,這一家五口,內心深處,生出了無邊的恐懼,一時之間,竟怔怔站着不動,不知該說什麼了。
五隻大金毛的異樣也吸引了店內客人的關注,紛紛把目光投來。
寇白門便問道:“如是姐,可能聽懂那位公子與他們說的什麼?”
柳如是搖了搖頭:“應該是番語吧,想不到這位公子還能說番語,他到底是誰?”
卞玉京向邵時信小聲問道:“邵經理,這是誰呀?”
邵時信伸出一根手指,偷偷向天上指了指。
頓時,三女紛紛色變,這不就是李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