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暗暗觀察着站門外的兩名太監,還有殿內一重門前的兩名宮女,思忖如何以最利索的方法出手,耳邊也隱隱傳來宮內細碎的說話聲,雖聽不大真,卻都知道差不多了。
皇太極拖着病軀,不會交談太久。
果然,啪的一聲,宮內傳來了藥盅摔落地面的聲音,這是約定的信號,由布木布泰佯作失手打碎藥盅,給外面傳達動手的信號。
皇太極的嘟囔低罵剛剛傳出,阿濟格與多鐸相視一眼,雙雙一個電步,箍住了兩名太監的脖子,又從靴筒裡各自撥出一枚薄薄的鋼片,就要紮下。
進清寧宮,三人不敢帶武器,能夾帶鋼片已是極限了,不過鋼片打磨的很鋒利,用的好,亦能一擊斃命。
“且慢!”
王太監突然喚住,便道:“兩位王爺,能不死人還是儘量不死人,否則不好交待。”
阿濟格與多鐸看向了多爾袞,多爾袞身體不好,武力非他所長,他的作用是謀斷。
略一沉吟,多爾袞道:“快些,莫要耽擱!”
王太監趕忙勸道:“今次之事,若成了,英王爺、睿王爺與豫王爺必保爾等榮華富貴,若事泄,作爲守門太監,縱刺客入清寧宮,哪怕出聲示警,驚動了裡面那位都沒用,被活活杖死算走運,千刀萬剮也屬尋常,若願隨三位王爺,立刻點頭。”
兩個太監都明白王太監說的是事實,宮裡就是這樣不講規矩,因爲太監是家奴,主人不高興,可以隨時把太監打死,更何況皇太極受病痛折磨,脾氣更加暴躁,發生了刺殺這種事情,整個清寧宮的太監怕是都要被打死。
這兩個太監也是漢人,對於滿洲人還談不上忠心,服侍誰不是服侍?一邊是死,一邊是有可能得到榮華富貴,根本不用太多的猶豫,均是忙不迭的點頭。
“快進去!”
多爾袞低喝道。
阿濟格與多鐸雖然鬆了開手臂,但仍緊跟在兩個太監後面。
六人入了宮門,第一重門前有兩名宮女,以同樣的方法控制在手,再入第二重門。
第二重門前沒有人了,直接推門進入,滿屋子,都是濃郁的藥味,最裡面的龍牀上,臥着皇太極,牀前跪着布木布泰和小福臨,另有兩個宮女站在一旁。
“上!”
事己至此,已沒了任何退路,多爾袞猛一揮手。
三個太監與兩個宮女衝上前,一把控制住牀邊的兩個宮女,揪着膀子捂着嘴,不讓說話,皇太極也是面色大變,騰的坐了起來。
“布木布泰,你要……軾朕?”
皇太極還沒認出多爾袞三兄弟,厲聲喝道。
福臨見着這變故,呆住了。
布木布泰先對着福臨輕聲笑道:“孩兒,別怕,額娘和你阿瑪做遊戲呢,來,先閉上眼睛,嗯,對,好孩兒,聽話,額娘呀,再堵住你的耳朵,帶你去一個神秘的地方,你別動,聽見額娘叫你,你再來找額娘,找到了,就給你吃你最愛的千層糕,好不好?”
“好!”
福臨到底是小孩子,期待的點頭。
布木布泰拿手帕扎住福臨的眼睛,再用棉花球塞住耳朵,牽着福臨去了一邊。
整個過程,可能是擔心福臨的安危,皇太極並未說話,待得母女倆去往了偏殿,才驚疑不定的打量向了站面前的一羣人。
多爾袞三兄弟相繼去除了僞裝。
“原來是你們?”
皇太極大驚,鼻子又流出了血。
以往會有宮女替他擦拭,可今次沒有,他自己擦了擦暗紅色的血液,連連點頭:“好,好,朕倒是小看了你們,你們想怎樣?難道還敢軾君?”
阿濟格破口大罵:“當年你僥倖得了皇位,就該老老實實的做個共主,可你野心勃勃,大殺異己,我們……也是被你逼的!”
多鐸也怒道:“我們三兄弟哪裡招惹了你,甚至在你繼位之初,還鼎力支持你,可是沒多久你就露出了兇殘本性,想我大哥爲大清立下功勳無數,卻因爲我主持了一場婚禮,你就奪他的爵位,之後又立下累累戰功,卻只受封郡王,還不是旗主!
而我呢,就因圖爾格不慎中伏,被你株連,幾乎剝光了家底,我二哥爲大清兢兢業業,出謀劃策,卻被你視作眼中釘,你這樣狹小的心胸,又怎配爲大清之主?”
皇太極哼道:“朕是大清皇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賞你,你拿着,罰你,你受着,你算個什麼東西,朕何須你來指責朕的行事?”
多爾袞拱手道:“皇上,臣等今日行此非常事,也是迫不得己,將來豪格繼位,必不容我三兄弟,臣等冒犯,還請皇上恕罪,皇上也莫要叫喊,平平靜靜的去,大家都好,免得遭了亂,屍身難以保全。”
“你……逆賊!”
皇太極怒極,鮮血從鼻孔中噴射而出,顫抖的手指指着面前的三人,漸漸地,目中現出了悲色。
想他一代雄主,以恢復大金國爲己任,耽精竭慮,手段盡出,收復蒙古爲己用,龐大的明朝在他面前,幾無一勝,關外土地盡喪,卻不料,今夜竟要死於婦人與宵人之手!
他不甘心!
可是又能怎樣呢?
所謂的皇權,是建立於萬萬人之上,沒有人,皇權就是個屁!
正如這一方寢宮,十來丈方圓,換了外面的任何一處,他只要跺一跺腳,關外的土地就要顫三顫,他只要發怒,大清就要人頭滾滾,而此時,偏偏被束縛於十來丈的方圓內,無所作爲,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殺!
皇太極看着多袞,深吸了口氣道:“恐怕朕去了之後,就由你來做皇帝了吧?”
這話無比惡毒,哪怕是親兄弟,在皇位面前也不會手軟,但出乎皇太極的意料,阿濟格與多鐸未有任何異色,反以看白癡般的眼神看着他。
多爾袞拱手道:“皇上高看了我,這大清朝的皇帝,自母妃阿巴亥被逼死之後,便與我們三兄弟無緣,我們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活着。”
“哦?朕死之後,誰爲帝?”
皇太極問道。
多爾袞微微一笑:“新主剛剛皇上已見過,正是莊妃之子福臨。”
“難怪……難怪,難怪這賤人會與你同謀來軾朕!”
皇太極喃喃着,眼裡射出澈骨的仇恨!
多鐸冷冷一笑:“皇上,若非你步步緊逼,臣等怎會採此下策,行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讓臣送皇上上路吧!”說着就與阿濟格欺身上前,一個從後面扳住皇太極,另一個從懷裡掏出個瓷瓶。
皇太極奮力掙扎,可是他有病在身,又年屆五旬,哪是年輕力壯的阿濟格與多鐸對手?
“皇上,這是專爲您調配的鶴頂紅,由臣弟服侍皇上飲用!”
阿濟格獰笑着,一把捏開皇太極的嘴,把一瓶子鶴頂紅灌了進去。
“嗚嗚嗚~~”
皇太極卡着自己的咽喉,拼命想要吐出,可這只是臨死前的掙命,不片刻,就七竅流血,腦袋一歪,軟軟癱在了牀上!
兄弟三人相視一眼,無不吁了口氣,皇太極死了,哪怕貴爲皇帝,可是誰會爲一個死人調查真相呢?
誰都知道皇太極有立豪格爲儲的意思,而豪格生性殘暴,喜怒無常,即便是正黃、鑲黃與正藍三旗,也不是沒有反對豪格繼位的聲音,另五旗的反對力量更大,所以濟爾哈朗捂蓋子還來不及,不可能去掀蓋子。
否則一旦真相揭開,阿濟格、多爾袞與多鐸抄家滅族,豪格的勢力將大漲,濟爾哈朗是隻老狐狸,他知道怎樣做纔是最正確的。
想通了這個關節,兄弟三人心底的最後一絲擔心放下,相顧一笑,多爾袞向那些太監和宮女道:“皇上突發急症,呼叫醫師不及,於夢中殯天,你等暫勿聲張,待我們離去一個時辰之後發喪,本王必保你等性命,若是出了差池,誰也救你們不得,可明白?”
“是!”
幾個太監連忙施禮應下,他們只能指望多爾袞了。
多爾袞轉頭笑道:“大哥,老三,我們先接莊妃娘娘與小太子回宮!”
“哈~~”
阿濟格與多鐸歡喜的一笑,隨多爾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