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是一座與北京風格迥異的城市,北京厚重、嚴謹,北京人愛說俏皮話,恰恰是這種風格的產物,是精神重壓下的一種自娛,也是對無處不在的皇權的一種抗爭。
而廣州自魏晉起,就以貿易爲本,是個自由,高效的城市,街邊很少有三五成羣的閒漢子,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卻又不失市井間的樂趣,充滿着勃勃生機。
自第二天開始,周菡着手組建財務公司,慧英也在籌備明報華南分社,孫荻則帶着張皇后和長平滿街晃盪,顧橫波拉着李香君,向卞玉京請教育兒產子經驗,李信的精力則放在對越作戰上面。
討伐黎朝,必須要在雨季過後,卻不妨礙各主力部隊向南寧集結,李信除留第六、八、九軍駐守廣州,調第七軍北上鎮守韶關,第五、第十、第十一和第十二軍開入廣西,其中第五軍和第十二軍進駐到鎮南關前三十里的憑祥,這既可以提前熟悉地形,也可以通過軍事演習演練山區作戰。
黎朝大驚,遣使求和,表示願意交還鎮南關並賠償,被李信毫不留情的拒絕。
得知消息之後,鄭氏家主鄭梉仿如行屍走肉般久久不語,內心滿是悔恨。
他本想坐山觀虎鬥,卻沒料到,桂王僞朝三十萬大軍,還有鄭芝龍的海軍爲助,居然被滅了國!
但更令他無助的是,以前惹到了北面的強大鄰居,可以上表請罪把事情揭過,不過這套在李信面前行不通,北方強鄰不再寬和恭厚。
鄭氏傳到鄭梉手裡,已經是第四代了,呈現出了全面衰敗之勢,國內饑饉災荒,南邊有阮氏爲敵,朝廷內部也有強大的反對力量,長期以來,黎朝的統治模式所仰賴的政治、經濟和軍事保障,在鄭梉執政的數十年間,不斷惡化,社會處於全面動盪當中。
黎朝軍隊保持着數十萬人的規模,空晌佔很大比例,到鄭梉時期,這一現象更加突出,甚至有田產之家,如聞缺兵,攜眷逃之鄰境,而且黎軍的訓練方法也極其落後,仍保留着與現實嚴重脫鉤的象馬陣法,戰術思想更是混亂,唯一能依賴的,就是越南人骨子裡的兇悍,可是碰上火槍大炮,不怕死有用嗎?
蕩寇軍與歷史上入侵越南的任何一支軍隊都不同,那時,雙方都使用弓箭長矛與簡陋的火器,相對於越軍,中原王朝在武器裝備上並不佔優勢,所能倚仗的,無非是人多,財力雄厚。
如今的蕩寇軍卻清一色的先進槍炮,戰鬥力有了飛躍上升,而黎軍的裝備依然和幾百年前一樣,這仗怎麼打?
時間飛快流逝,九月一日,蕩寇軍分海陸兩路進攻黎朝,李信命第五軍與第十二軍攻打鎮南關,第十和第十一軍作爲後備,一待鎮南關破,便與五和十二軍入關。
海路由南海艦隊,海軍陸戰隊及近千艘商船載着第六軍,由李信親領。
九月三日,經兩日激戰,光復鎮南關,打死打傷黎軍五千餘人,蕩寇軍尾隨黎軍殘部追擊,攻克諒山,隨即分兵,以重炮摧毀越北各重要據點,行軍迅速。
九月十日,海軍陸戰隊與第六軍在在海防沿海登陸,並向東京方向穿插,呈扇形包圍東京,扼守進入東京的各處隘口要道,另以仿製小型女王船巡視紅河,嚴禁出入,斷絕與東京的一切消息往來,同時蕩寇軍主力分散開,根據瞭解到的各村寨堡壘實際情況,以營爲單位,開展了爲期一個月的掃蕩行動。
凡是不會說漢語,劃歸爲黎朝土生農民,女性四十以下留着,配給軍中光棍,餘者皆殺,因爲歷史證明,越南人歸化不了。
從秦漢開始,中原王朝一次次的試圖歸化越南人,帶給他們農耕技術,教會他們先進文化,幫助他們從部落形態走入封建文明,但越南人不記得中原王朝的好,中原王朝強大時,尚隱忍不發,一旦中原王朝衰落,必然會發動叛亂,一千多年來,歷史一次次的重演,從無例外。
中原王朝歸化越南的最後一次努力,是明成祖,雖然明朝推行安南與中國同化的政策,將大量的中國文化書籍輸入安南,也將大量安南書籍送往中國,併爲了爭得安南人的支持,任命當地望族爲官,與明人一起統治,還特意出資修葺了越南前陳朝宗室和遺臣墳墓,上諡號,配享立廟祭祀,可是越南人不領情,仍然不停的叛亂。
李信時常會想,中國從黃河流域的一個小部落,五千年來如滾雪球般一路壯大,融合了不計其數的民族,卻偏偏融合不了越南,如果說是與崇山峻嶺的阻隔有關,那麼嶺南在漢晉時期,建立有效管理的難度不會小於越南。
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他的很多權貴來自於中國,比如曾建立前後黎朝顯赫一時的黎氏,開國太祖黎恆,祖父是唐德宗桂林總鎮黎朝,父親是唐武宗京兆尹黎幹。
再如曇花一現的陳朝,據越南史籍記載,陳朝先祖來自中國,原爲閩人或桂林人,到越南後定居於天長府即墨鄉,自陳太宗的四世祖起以漁業起家。
其餘如李朝、胡朝、阮朝,認真追溯的話,在血緣上都與中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似乎只要中國人進入越南,就會忘本,反叛自立。
李信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但對於這樣一個桀驁不馴的民族,他不會再走永樂的舊路,不會再試圖歸化越南人,而是執行留地不留人的政策。
當然了,漢字是越南的官方語言,越南鄉紳望族一般都掌握漢語,對於這些人,自然一殺了之,不過越南北部也有不少近年來遷入的華僑後裔,李信還做不到一概殺之。
他下令,凡不是鄉紳望族,會寫漢字,會說漢語,能說出祖籍,宣誓忠於中國,擁護蕩寇軍光復故土,寫保證書承認自己是中國人,與黎朝切割一切聯繫,可以允許保留生命財產,享有作爲中國人的權利與對大明應盡的義務。
在火槍火炮的開道下,雖然越南山區地形複雜,但全軍仍是戰果豐碩,一座座村寨被炮火夷爲平地,很多農民在睡夢中被驅趕出屋,排着隊槍斃,四十歲以下,具備生育能力的女人幾乎被劫掠一空。
這其中有帶路黨的功勞,越南北部山區約有上萬大明流民,這些人熟悉越北的地形,甚至對某些村寨的具體情況都能道出,在被收編之後,很好的擔當了帶路黨的角色。
越北山林連綿八百多裡,很難想象,沒有帶路黨領路,別說一個月內完成掃蕩,恐怕三年都不夠。
爲期一個月的掃蕩,廣安、北寧、太原、諒山、宣光、高平等紅河以北的城池被夷爲平地,焚燒村鎮五百多座,近三十萬人死亡,擄掠四十以下婦女超過二十五萬,除配給明朝流民與軍中未婚配戰士,尚餘十八萬,暫時圈養,李信另有用處,其餘糧食、牲畜不計其數,黃金約五十萬兩,白銀八百萬兩。
鄭家!
鄭梉面色臘黃,目光絕望,癱坐在太師椅上,蕩寇軍如果攻城,還好些,他可發動民衆,誓死抵抗,但是蕩寇軍圍而不攻,斷絕城裡城外的一切往來,拒絕一切談判,凡有出城者,皆殺!
未知的命運纔是最恐懼的,誰都不知道李信打什麼主意,城裡的恐慌一日甚於一日。
東京城裡,尚有軍卒近十萬,他曾數度組織兵力出城破襲,可是蕩寇軍的槍炮太過於犀利,每回皆死傷累累,黎軍的士氣極其低迷。
如今的東京,從上到下都充斥着對鄭家的不滿和怨恨,到處都有人談論讓鄭梉自裁謝罪,還政於福泰帝,並有忠於福泰帝的羣臣爲之奔走,聯絡武將,兵變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