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漢官從陣中馳出,遠遠就揮着手道:“別開炮,別開炮,本官傳大清國皇上口諭!”
“孃的!”
張鼐氣憤道:“好好的漢人,投了韃子,認賊作父,真不知道他死了之後哪來的面目去見他的爹孃。”
李信擺了擺手,並不吱聲。
那名漢官剛開始還小心翼翼,在進入火炮射程之後,發現蕩寇軍並未開炮,膽子不禁大了起來,駕的一聲,又把馬速催快了少許,於陣前七十步左右勒馬停下,放聲喚道:“蕩寇軍首領李信可在?”
李信給黃海打了個眼色。
黃海喝道:“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哼,本官不與你羅嗦!”
那漢官哼了聲,便道:“傳皇上口喻,朕知李信原杞縣秀才,被縣令構陷入獄,朕聽說此事,也是氣憤的緊,明國皇帝昏饋,奸臣當道,逼民造反,而朕素以寬厚待人,唯纔是用,李公子是個明白人……”
李信聽着那喋喋不休,心頭煩厭,向左右伸手道:“拿槍來!”
二瓤遞了把槍。
李信瞪着那漢官片刻,擡手便射!
“砰!”
那漢官腦門綻出一朵血花,從馬上栽了下去。
“好,總司令威武!”
“總司令槍法如神!”
蕩寇軍中,頓時爆出了陣陣歡呼。
“找死!”
圖爾格則是氣的大罵:“既然頑冥不靈,就別怪老子了,上!”
身邊有親兵旗幟一揮。
按照預定計劃,是全軍壓上,一舉打垮蕩寇軍,其中又以外蒙扈從爲先鋒,直接衝陣,圖爾格根本不信那壕溝能擋住蒙古鐵蹄的衝擊。
護軍校務珠克圖卻是從旁道:“大人,蕩寇軍曾使用一種木箱雷炸沉過明軍不少條戰艦,故卑職以爲,他也許會預先埋設地雷,不如讓那些老百姓在前面趟雷,確定沒有再以大軍衝擊也不爲遲。”
明朝從戚繼光開始,就逐漸把自古以來常用的鐵蒺藜替換爲了地雷,而清軍對火器的運用不下於明軍,對地雷自然不陌生。
圖爾格遲疑道:“若真有雷,趟死了誰來了當先登,傳令,先用火炮轟!”
“喳!”
有親兵向漢軍八旗下了命令。
不片刻,隆隆炮聲大作,一枚枚黝黑的炮彈,打向了兩軍之間的空地上。
蕩寇軍的確埋了地雷,足足埋了上千顆,最外側是幾顆拉索雷,裡面的雷引信朝下埋,每一顆的距離不超過三尺,經充分實驗可確保被踩中或者炮擊不爆,卻能夠被爆作傳導的震動引爆。
三名戰士蹲在挖出的深坑裡,上面覆以厚木板,再往上,則是厚達兩寸的完整草皮,不是特別注意很難發覺,戰士僅靠着木板邊側的一絲絲縫隙艱難的呼吸,緊緊攢着手裡長達五丈的結實引線,擔負着引爆的重任。
另在稀疏的野樹中,有一顆直徑約一尺多粗的樹很特別,它的根部被挖空,可以藏一個人,地面以上,兩尺以下的樹幹也被從裡面掏空,可以勉強塞進一顆頭顱,這時,就有一對黑漆漆的眼睛透過樹幹的兩個瞭望孔在觀察着清軍,等待大部隊過來,拉響信號雷。
一陣密切的炮擊之後,地面坑窪不平,但實心彈畢竟不是爆破彈,很難在地面留下明顯的爆破坑,深埋於地底的雷並未受到影響。
“居然沒埋雷?”
身邊有驚訝聲傳來。
圖爾格也很不理解,換了他,肯定會在兩軍陣前,及早埋設地雷,想了想,才揮手道:“叫老百姓先上,仔細把路探一探!”
一羣羣衣衫襤褸的老百姓被驅趕出陣,足足有數千人,哭叫震天,以男性與老年人爲主,還有些能走路的孩子,每人手上塞着根木棒,要求走一路,探一路,隊伍的後面,緊跟着漢軍八旗的長槍兵與弓箭手,甚至有的紅纓槍,都頂着老百姓的後背。
“該死,竟然拿老百姓探路!”
高桂英氣的破口大罵。
李信擺擺手道:“罵沒用,只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做好準備便是!”
慧梅急道:“李公子,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李信反問道:“那怎麼辦?難道就該把清軍放入陣,然後我軍全軍潰敗?”
張鼐道:“不是有地雷麼,等老百姓走過去,直接炸不就得了?”
李信沉聲道:“地雷是給蒙古騎兵準備的,用在漢奸軍身上,浪費了,其實大家的心情不好受,我的心裡也不好受,但戰場上,存不得任何婦人之仁,更何況清軍能肆虐於河北,河北老百姓就真的無辜麼?
清軍入關,通常不超過十萬,而河北有多少人?有千萬人,眼見家園被毀,妻女被辱,親朋好友死於屠刀之下,竟無人奮起反抗。
我不是說河北老百姓死的活該,畢竟軍隊和平民的區別很明顯,叫平民去反抗軍隊很不現實,但是河北老百姓在清軍蹂躪家園的時候都做了什麼,閉眼等死,清軍來了跪地投降,還不止一次,他孃的,一點點反抗都沒有啊!”
衆人均是沉默,看着那些越來越近的老百姓,雖然很多人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跑,還有小孩子叫着我怕,可那探雷的木棍一根根的往下戳,半點都不含糊,逞論其中還有些被俘的明軍,仗着身強力壯,更加賣力。
“哎~~”
也不知是誰,幽幽嘆了口氣。
李信也嘆了口氣道:“當雪山崩塌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河北老百姓固然是受害者,但他們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甚至受害人還會更加殘酷的迫害自己的同胞,漢奸比鬼子更加可恨,大家放心,能救我儘量救,救不了,也莫要怨我。”
“嗯!”
慧梅點頭道:“李公子你盡力就好。”
老百姓越來越近,李信早已打了招呼,很多人仍是現出了不忍之色,畢竟眼前不是兇殘的清軍,而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李信也不如表面那樣平靜,前世的他,顛覆過小國政權,製造過軍事政變,通過他的手,無辜枉死的普通人足有上萬之多,他曾一度以爲,自己的血冷了,心黑了,但是穿越以來,或許是受到原主李信那急公好義的性格影響,他發現自己的心漸漸軟了,不再那麼冷酷無情。
“聽我號令,不得胡亂開槍!”
李信回頭道。
“得令!”
黃海低呼一聲,向左右傳達。
李信又看向了何虎,微微一笑:“今天前鋒營應該有用武之處了,怕不怕?”
何虎把胸脯拍的嘭嘭響:“總司令,弟兄們就等着這一天呢,總司令放心便是,攻堅執銳是咱們前鋒營的使命,當初大夥兒加入進來,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軟蛋蔫貨早給嚇跑了,剩下的,都是真正的爺們兒!”
“好!”
李信目光掃視過去。
前鋒營戰士,無不挺起胸膛,目光凌厲,接受着李信的檢閱。
對面高地,圖爾格等滿洲高層也在觀察着蕩寇軍的動向,見着老百姓越發接近,而槍炮立林的蕩寇軍戰地居然全無反應,珠克圖不由輕蔑的笑道:“大人,南朝人就是優柔寡斷,有婦人之仁,照卑職看,這次怕是又要不忍心開槍啦!”
圖爾格不由想起了幾年前的登州之戰,當時就是驅趕老百姓攻城,守軍猶豫不決,錯失良機,結果城破,而今日,這一幕又將重演,讓他嘴角現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容。
其實守軍不對老百姓開槍開炮,並不是圖爾格想的那麼簡單,官軍都能殺良冒功,對老百姓開槍開炮算得了什麼,關鍵是幾年前,朝庭對軍隊還是擁有相當控制力的,各總兵武將擔心被言官彈劾,抓入北京治罪,因此寧可兵敗,也不願落下把柄。
畢竟兵敗治的是督撫的罪,而被言官彈劾,被治罪的是自己,這種情況也就是近一兩年,朝庭失去了對軍隊的控制纔有所改善,不過同樣是這個原因,如今再面對清軍,各總兵都遠遠避開,連仗都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