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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來,北京街頭一則傳言迅速散播,大意是明年的科舉不再從五經中出題,也不考八股文,而是考李信編撰的那些奇技淫巧小冊子,還要把朱子像從文廟中移出。
頓時,北京的士子圈炸鍋了!
他們可是從小就在五經中打轉啊,不考五經,還考個屁啊!
“攝政王走了邪路,欲以奇技淫巧治國,豈非國將不國?”
“不錯,攝政王自以爲得了天下,膨脹了,還要移走朱子像,我等豈能坐視?諸君可敢與我去文廟捍衛朱子?”
“有何不敢?”
“走,讓攝政王見識下咱們士子的力量!”
陸續有士子向文廟匯聚。
文廟又稱孔廟,位於國子監內,所謂的士子也以國子監監生爲主,監生的來源大致有三類,一是貢監,以秀才爲主,二是廕監,憑父輩做官成爲監生,三是例監,即捐納銀錢成爲監生。
這部分人有個共同特點,均是對李信推行的免費教育不滿,因爲免費教育的受衆主要是泥腿子和小商賈的後代,這都是低等人,哪來的受教育權利,讀了書,識了字,將來不就能搶他們的飯碗麼?
而且他們進國子監都花了多少不一的銀子,是有償學習,憑什麼泥腿子的後代就能免費學?心裡不平衡啊!
這次的事件,正好給他們送來了渲瀉點。
朱嘉像位於孔廟的第三進院落崇聖殿的西配殿中,崇聖殿的東西配殿,奉有程頤、程顥兄弟、張載、蔡沈、周敦頤和朱熹六位先儒。
當士子們涌進西配殿的時候,正看到有警察在指揮僱工給朱子像套上繩索,幾個老夫子站一邊,急的滿頭是汗,卻又不敢動作。
“住手!”
“放肆!”
“爾敢!”
士子們大喝,一臉的正義,紛紛圍住了朱熹像,以身作盾。
僱工是拿錢幹活的,立刻退縮下來,看向了警察。
一名士子振臂大呼:“攝政王離經叛道,我等怎能向他屈腰?爲保衛朱子,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朱子自元代起,就於孔廟安身,幾百年來,從無意外,爾等若是敢行大不韙之事,就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像在人在,像去人亡!”
“對!”
“說的好!”
“像在人在,像去人亡!”
士子們義憤填膺,高舉起胳膊,厲聲怒吼!
“這……”
不得不說,這份聲勢還是挺浩大的,警察們心裡也打起了鼓。
“要不要調集人手來,強行衝一衝?”
“嘿,我們不是有辣椒水麼,擡過來,潑過去,看他們能撒野到幾時!”
“別,萬曆年間的蘇州礦稅事件難道忘了麼,這事搞不好,又是件大事啊,到時候朝廷頂不住文官的壓力,追究起責任來,掉腦袋的還不是咱們?不可亂來啊!”
“是啊,還是往上報吧,看上面怎麼處理。”
士子們剛開始聽說要噴辣椒水,還有些緊張呢,可是警察們越商量越慫,又令他們的膽氣壯了起來,口號喊的越來越響亮,甚至有不少人跑到外面,向過往羣衆哭訴着李信的專橫撥戾,期望獲得輿論的支持。
事件迅速擴大,吳孟明也因爲萬曆抗稅事件,不敢動用武力,唯恐文官集團反攻,將來被推出來當替罪羊,於是火速上報給他的頂頭上司駱養性。
駱養性心裡都罵娘了,吳孟明平時爭權奪利的時候不甘人後,現在遇上了麻煩,往自己頭上推,自己有那麼蠢麼,他也是明朝錦衣衛出生,見風駛舵一把好手,平時的治安案件,可以公事公辦,可這事涉及到士紳階層,他還真沒有拍板的魄力,當即上報李信。
“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後推動,當嚴查!”
孫荻正好在場,哼了聲。
“查是要查,但不急於一時,將來秋後,留待慢慢算帳!”
李信擺了擺手,就向駱養性道:“對於士子鬧事,我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士子都是些什麼人,是國子監的監生,是我們自己人,這次事件,是我們內部矛盾的集中爆發,如採用暴力手段鎮壓,會改變衝突的性質,將監生推到我們的對立面。
雖然我不憚於使用武力平息事件,但武力是最下而等之的手段,也是一柄雙刃劍,傷人又傷己,不到萬不得己,不得輕動,民衆內部矛盾衝突,還是儘量以內部手段化解爲好,在這次事件的處理上,你態度謹慎,沒有將事態擴大化,很不錯!”
駱養性本以爲要挨批,沒想到竟得到了李信的誇講,頓時心中一喜,連忙道:“攝政王爺,可是置之不理又會損傷到朝廷的威儀啊,倘若今次讓監生們得逞,只會得寸進尺,下次再遇到同類事件,必然變本加厲吶!”
李信點點頭道:“你說的對,這事絕不能姑息,首先我們要肯定,監生鬧事的主因是由一小撮別有用心份子在背後使壞所致,絕大多數的監生,是被蒙敝的,人云亦云,不明真相,因此註定了我們不能使用太激烈的手段,民衆內部的矛盾,還是由民衆自己解決纔好,我們暫時保持着高度警惕與恰當的引導,防止事態擴大化,來人!”
黃海上前。
李信道:“從山東、河北與江北火速徵召數千學生進京,他們與監生是站在對立面的,我們沒必要替他們強出頭,他們未來的成就還要靠自己去爭取,北京警察系統所要做的,就是避免發生惡性衝突事件。”
“得令!”
黃海拱手施禮。
駱養性心領神色,暗道一聲妙。
李信所謂的學生,是這些年來,通過免費教育培養出的貧苦人家與小商賈的孩子,學的是數理化與經濟金融知識,五經只是作爲識字與寫文章的範本,對於經文義理不作深入的要求,也不鼓勵,可以說,他們掌握着新知識,天然就站在士子的對面立上,召來京城,就是讓士子們擦亮眼睛看清,天下離了士子,只會更好,轉動的更順溜。
從李信攻佔高郵的當年開始設立學校,即崇禎十四年,到今年崇禎二十一年,已經有了七年,山東河北要遲一些,但也有了三四年。
那些孩子,從六七歲到十來歲不等,其中的一部分,已經成長爲青少年了,正是當用之時。
李信看了眼慧英,又道:“明報也要配合宣傳,做足輿論攻勢,向民衆說明真相,大力弘揚科普,爲科學正名,這樣罷,你和慧梅籌備個專欄,歷數我們中國古代的科學家及其成就,告訴民衆,他們都做出了哪些貢獻,比如春秋時期的甘石星經、張衡的渾天儀與地動儀、祖沖之的指南車與圓周率等等諸如此類。”
“嗯!”
慧英點頭道:“我明白了,而且宋明之世,尤其是大明自立國以來,能於典籍中留名的科研發明遠不及漢唐,這是否與社會風氣有關呢,我覺得可以與理學聯繫起來,大力批叛理學。”
李信讚道:“你的這個想法很好,不過……結論不應由我們下,我們只起引導作用,由讀者自行得出結論,刊文發表,你是報社的創辦者,應該知道怎麼做!”
“我明白的!”
慧英嘴角微微一撇,報社可是有好幾個特約御用槍手呢,最有名的,便是錢謙益。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錢謙益當真是被李信剝皮抽筋,充分榨取價值。
李信似是想到了什麼,又道:“北京的國子監不成氣候,士子的大本營還在東南,尤其是南京,告訴高名衡,對於南京國子監的動靜,一定要嚴加留意,但凡出現苗頭,必須參照北京模式立刻處理,我不希望爲此事專門跑一趟南京!”
李信身後,李香君與顧橫波奮筆疾書,替李信草擬着政令,不片刻,李信接着道:“此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告訴南京警察局,蒐集復社創始人張溥衝擊官衙、挾制高官、陰謀暴動的罪證,一俟落實,向南京檢察院提請公訴,雖人已死,也要由法院作出公正判決,藉此深挖復社的違法違規行爲,此案列爲本年度大案要案,由中央警察部督辦!”
“得令!”
駱養性拱手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