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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怎麼看?”
孫傳庭穩坐太師椅,向下問道。
經過與杭州本地官僚的反覆爭奪,以孫傳庭爲首的外來派終於奪取了杭州,乃至於對整個浙江的控制,其中鄭芝龍起到的作用功不可沒。
但是孫傳庭並不能做到一言九鼎,孫象賢與劉元斌兩大太監,投靠了鄭芝龍,候恂與陳光裕等人,又與殘餘的杭州本地勢力有所勾結,在各方面掣肘着孫傳庭。
這顯然是一個各方經過多次妥協從而達成的不穩固聯盟體。
孫象賢嘿的一笑:“這還用考慮麼,自然是與大清結盟,共討信賊,迎回皇爺,在南京登極。”
“北京不要了?”
候恂沉聲問道。
劉元斌接過來道:“大清既願爲我大明出力,總不能一點好處都不給罷?更何況僅憑我杭州本地軍力,哪有能力迎回崇禎皇爺,候老的意思咱家懂,誰又願意放棄這半壁江山吶,但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只有先在南京立了足,才能慢慢的想辦法啊。”
“這……”
候恂語塞。
孫傳庭暗暗冷笑,孫象賢和劉元斌代表鄭芝龍,打的算盤不難猜,無非是以鄭家的力量,沒法在亂世中全取中國,但偏安一隅,擁半壁江山,挾天子以令諸候還是有可能的,鄭氏世爲海盜,本就對皇權沒什麼恭敬,今見亂世到來,想必是按耐不住,要趁勢而起了。
候恂的背後,則是以杭州本地的富商和大地主爲主,以及東南蘇鬆一帶的東林黨人,這部分人同樣有着一定的野心,試圖在朝堂中主宰朝政,如南宋那般,權臣當道,說一不二。
孫傳庭又問道:“兩位公公言之有理,但迎回皇上,何其之難,即便是滿人破了北京,也沒可能放回皇上,甚至還會提出過份的要求,倘若皇上迎不回來,又該如何?況且闖逆罪大惡極,我等又怎能與闖逆合作?”
“誒,百穀兄多慮了。”
鄭芝豹揮了揮手:“無非就是利用下闖逆而己,待撲滅了信賊,闖賊安能存,我等可與大清合兵,共剿闖賊,平分江北之地,至於將來如何,再作打算便是,明儼(鄭森表字),你說呢?”
鄭森略一遲疑,便道:“滿清乃化外蠻夷,又多次入寇畿輔,犯下血債累累,而我鄭氏乃華夏貴胄,怎能與虜輩合作?”
“迂腐!”
鄭芝豹喝斥道:“不過是與滿洲人虛與委蛇罷了,又不是要聽命於他,待滅了信賊與闖逆,再行太祖北伐之事,亦不爲遲。”
鄭森暗暗嘆了口氣。
對於鄭芝豹是什麼樣的人,他是清楚的。
鄭家發跡於日本平戶,他父親鄭芝龍原名鄭一官,被僑居平戶的華裔大海商李旦撫爲義子,李旦因無子,於死前把家業贈予了鄭一官,鄭一官遂改名鄭芝龍。
因把持對日本和對越南貿易,鄭氏發展迅速,先後擊敗了廣東海盜李香與荷蘭人,聲勢一時無倆,擁有戰艦數百艘,各類貿易船隻上千艘,是名副其實的無冕之王。
說起來,李信如要逼迫日本向大明全面開放,鄭芝龍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況且如他想奪取越南的水稻主產地,也必須先打掉鄭芝龍海貿集團。
與鄭芝龍相比,鄭芝龍的幾個弟弟明顯才能匱乏,鄭芝豹原是在海船上賣力氣的,因鄭芝龍漸漸地受到李旦重視,他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卻不代表鄭芝豹真有過人的才能與宏大的野心。
孫傳庭左右一掃,便道:“與滿清結盟之事可暫且爲之,不過,羣龍無首可不行,那李信本就是一奇才,我等若再號令不一,互不服氣,只怕未戰就已先潰了,各位可有想法?”
“這……”
衆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明白孫傳庭打的什麼算盤。
因孫傳庭手上有兵,論起在明軍中的威望,也沒人能大過孫傳庭,衆人在明面上,以孫傳庭爲主,沒必要多此一舉啊。
候恂試着問道:“百穀兄此爲何意?當初是百穀兄把我等帶出南京,我等自當以百穀兄馬首是瞻。”
“過譽了,過譽了,孫某擔當不起啊!”
孫傳庭擺了擺手,便道:“北京朝廷名存實亡,那李信已公開宣稱將把崇禎皇爺逐往海外,大明自那一刻起,已經亡了,但我等世受皇恩,身爲大明臣子,怎能坐視大明被那李信篡而代之,諸位,可是這個道理?”
在坐的,沒有一個敢輕視孫傳庭,從孫傳庭的履歷就能看出,自出道開始,一路腥風血雨,十餘年間不停的與農民軍作戰,後因詔對,惹來崇禎不喜,被下入詔獄,可見此人心狠手辣,有着自己的執着,今天突然說這種話,絕非隨口一說。
大家相互看了看,目中滿是不解。
陳光裕不禁問道:“百穀兄,莫非你欲反攻北京,救出皇上?”
“嘆~~”
孫傳庭嘆了口氣:“反攻北京,談何容易吶,即便能大破信賊,還有滿賊,而江南一地,人多文弱,無可用之人,亦無可用之兵,孫某縱有此志,怕是馬革裹屍,亦未能完成,與其如此,不如後退一步,來人,有請桂王!”
桂王朱常灜,現年四十七歲,萬曆第七子,光宗異母弟,母孝敬李太皇太后,封于衡州(今衡陽),於天啓七年九月廿六就藩,崇禎十六年,張獻忠攻陷衡州,桂王攜子朱由楥、朱由榔逃往廣西梧州避難。
誰都沒料到,孫傳庭居然偷偷的請來了桂王,這分明是要擁立新君啊!
在默不作聲中,桂王攜子朱由榔走入大殿,身後跟着馬士英與阮大鋮。
桂王雖僅年近五旬,但久病纏身,面色臘黃,頭髮灰白,全靠朱由榔攙扶着才能走動。
朱由榔有個哥哥朱由楥,也是個藥罐子,桂王府的事物常年由朱由榔主持。
孫傳庭立刻離座起身,下跪施禮:“臣順天府尹,南京兵部尚書孫傳庭叩見桂王千歲,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殿內諸人均是暗道一聲老狐狸,很明顯,孫傳庭秘密策劃這事已經很久了,就是爲了把桂王控制在手,他擁立桂王爲帝,以從龍首功,挾天子以令諸候,偏偏無論是誰,都沒法反對。
一來,大明宗室幾乎都封在北方,被李信與李自成一網打盡,如要擁立朱明宗室,沒有人比桂王更合適。
二來,桂王當面,又有孫傳庭支持,如不當場表態,會把桂王得罪的死死的,將來杭州小朝庭建立,恐怕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但縱然如此,崇禎還在位,他只是封李信爲攝政王,並未下禪國詔書,在名義上,崇禎仍是大明之主,擁立桂王,在本質上等同於反叛,這是心理上的一道巨大的坎,很難輕易邁過。
一時之間,諸人都愣着不動。
阮大鋮冷哼一聲:“桂王在此,還不速來參拜?”
鄭森最先反應過來,鄭氏長期在日本混跡,對中華的歸屬感不強,對崇禎更不會有什麼認同感,當即扯了扯鄭芝豹,下跪磕頭:“大明五虎遊擊將軍鄭芝龍之子鄭森,叩見桂王千歲,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鄭芝豹也下跪磕頭:“大明五虎遊擊將軍鄭芝龍之弟鄭芝豹,叩見桂王千歲,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有了鄭家叔侄帶頭,場中衆人都清楚不能能再遲疑了,畢竟朱家什麼德性誰都清楚,那真是睚眥必報,心眼比針尖還小,於是紛紛跪伏在地,向桂王稱臣。
“衆卿平身!”
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羣人,桂王那臘黃的臉面竟現出了一絲血色,攙扶他的朱由榔,更是目中精光炯炯!
桂王的身體誰都知道撐不了多久了,而他大哥也是體弱多病,將來這大明的天下,還不是他的?
至於孫傳庭、鄭芝龍等擁兵將領,他根本不擔心,大明兩百來看的江山,什麼時候容武人來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