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戒點了點頭,笑道:“難道,也姑娘沒有發現,當你危險的時候,不是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麼?”
夜水雲哈哈一笑,冷聲道:“是,逢凶化吉。若是沒有秀兒,沒有慕容姑娘,恐怕我已經死了無數次了。她們救我,一樣避免不了殺戳。大師,你說,這個世界存在沒有殺戳和陰謀的地方麼?”
無戒點了點頭,道:“有,當然有,而且就在姑娘的心中。”
夜水雲冷冷一笑,道:“大師,你果然是得道之人。那些話,恐怕你自己都不相信罷?”
無戒無奈地苦笑一聲,道:“丐幫的人就在三十里外等候號令,若是姑娘要剷除風林堂,只要你一聲令下,那近三萬的人便會殺進來。”
他安靜地看着夜水雲,臉上帶着平靜的微笑。
他從夜水雲的雙眼中,看到了善良。是那種單純而乾淨的善良。這樣的善良,就像個兒童一般,純粹而直接。
夜水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聽大師的罷。更何況,那丁殘雪已經死了,也算是替林長老報仇了。”
無戒眉頭一皺,低聲道:“丁殘雪死了?是夜姑娘殺了她麼?”
夜水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上帶着幾絲苦笑,道:“我若說不是我殺的,恐怕天下也沒人會信吧。”
她知道,在風林堂的地盤上,每一處都有耳目。若是說出丁殘雪是死在慕容燕的手上,恐怕會害了她。
慢慢地轉身朝着外面走去,突然,她感覺好累好累,累得連呼吸都感覺十分的吃力。她真想好好地睡上一覺,永遠,永遠也不再醒來。
走上平坦的荒野,那火熱的陽光更加的毒辣。
遠處,一匹快馬飛奔而來。
馬上,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姐姐,你還好麼?”
夜水雲猛地一驚,那馬上的人已凌空飛起,落到她的身邊。
身後的無戒輕嘆一聲,道:“煞星來了。”
獨孤秀緊緊地抱着夜水雲,顫聲道:“姐姐,你沒事吧?那丁殘雪在風林堂麼?我這就進去,提她的人頭出來。”
說着,朝着天空吹出一聲嘹亮的口哨。
天邊,那一團烏黑的雲層慢慢地逼了過來。
無數的人影,如同流動着的水一般,朝着三人涌了過來。
夜水雲慘然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道:“秀兒,你讓丐幫的弟兄們都回去吧。丁殘雪死了,而且死得很難看。”原本就面目全非的人,不管怎麼個死法,都很難看。
獨孤秀哈哈一笑,道:“那賤人終於死了,我真後悔中了無戒那老禿驢的道了,他竟然給我下蒙汗藥。”
夜水雲冷冷地看着獨孤秀,咬牙道:“獨孤秀,你日後若是在亂殺人。你我姐妹情誼從此一刀兩斷。”
獨孤秀吃驚地看着夜水雲,低聲道:“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她看着夜水雲身後的無戒,臉色一寒,怒道:“你這老和尚,姑奶奶今天殺了你。”
右手一動,抽出腰上翠竹杖朝着無戒刺去。
夜水雲怒喝一聲,道:“秀兒。”
獨孤秀猛地一哆嗦,連忙收回竹杖,退到夜水雲身後。
夜水雲仰天長嘆一聲,道
:“讓丐幫所有的人都回去吧。”
獨孤秀點了點頭,飛身縱了出去,手中舉着竹杖,發出嘹亮的聲音,道:“青龍白虎堂主聽令。”
遠出,兩個人飛身竄出,遠遠地跪地道:“屬下在。”
獨孤秀沉聲道:“丁殘雪已被我姐姐殺死,通知所有兄弟,全軍返回。”
兩人點了點頭,飛身而去。
獨孤秀回頭看着夜水雲,低聲道:“姐姐,對不起,秀兒惹姐姐生氣了。”
夜水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步地朝着前面走去。
丁殘雪死了,楊錚一定會把這筆帳算到自己的頭上。
既然所有的傷害都要落到自己身上,那麼,就讓這樣的傷害來得更猛一些吧。
獨孤秀狠狠地瞪了無戒一眼,道:“老和尚,等回金林寺我再與你算帳罷。”
說着,朝着夜水雲追了過去。
無戒的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獨孤秀,在夜水雲的面前竟然如此聽話。
也許,她不該到金林寺去修行,而應該留在夜水雲的身邊。
只有夜水雲,才能震得住獨孤秀的殺氣。也許,只要她不離開夜水雲,那濃烈的殺性會一點點的消退。
可是,無戒永遠都不想到。再善良的人,若是一直都受到了傷害,是會變的。這樣的一個人一旦改變,便會變得更加的兇殘而可怕。
夜水雲變了,徹底的變了。
一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在江湖上,太過善良和軟弱,永遠都會停留在受傷的位置。
天下,沒有誰是無辜的。
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註定。
既然是註定好的,那麼,想活着便得接受。
殺,或者被殺。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讓她感激的人只有宇文秋。
所以,縱然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師傅的遺願。
找回天狼刀。
她不能再等了,那剩下的刺青,必須儘快地拿到。
最殘酷的那場戰鬥,必須留到最後。
因爲,那最後的一枚刺青,在夜羅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更不知道是不是夜羅的對手。
可是,她已經無法回頭。
所以,在這條充滿殺戳的道路上。
她只有一路的走下去,一直到盡頭。
潼關北臨黃河,南踞山腰。
這是個貧窮的地方,黃河水發,旱澇雙災。
黃色的土地,水淹之後,烈日暴曬。地面堅硬如鐵。
只有生活在這個地方的人,才能真正的體會什麼是貧窮。
可是,越是窮的地方,越會有另類的人。
富人,另類的富人。
在貧窮的地方,若是靠做生意發家,斷然是行不通的。
因爲,富人的錢難賺。窮人的錢更加的難賺,窮人根本就沒有錢。
若是靠偷靠搶,更加的不靠譜。
在這個世界上,從古到今,還沒有一個人靠偷靠搶成爲富甲一方的有錢人。
往往,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事。
就有這麼一件事能讓一個人不勞而獲。而且,獲得的財富,是很多人很多輩
子都無法賺來的。
是的,賭。
在潼關,賭是一大產業。
越窮越賭,越賭越窮。
在這兩極惡化的邊緣,很容易產生出一小部分的人。
富人,很富的人。
他們能用萬千人的貧窮,去成就自己的富有。
公孫三少,是一個人。
確切的說,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豐碑。
天下,沒有一個人能逢賭必贏。除了公孫三少。
而且,他只會賭一種,扔骰子。
這是一種最簡單的賭法。
比大小。
就是這一種簡單的賭法,讓公孫三少成了整個潼關最富裕的人。
除了富裕,他還是一個標緻的男子。
青杉白麪,風度翩翩。
一紙摺扇在手,走遍所有的賭坊,贏光所有人的錢。
他是一個傳奇,是一個神。
有人親眼看見,他清晨在潼關南的賭場中搖着紙扇扔骰子。到了中午,無錢可贏的時候,他便面帶微笑的走出賭坊。
無人能想到,就在他踏出賭坊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便會出現在潼關北的賭坊中。依然是面帶微笑,手搖紙扇。
從潼關南,到潼關北,至少有一千里的路。
有人作過計算,縱然是一匹快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而且保持着那最快的速度不變,至少也要從日出,跑到日落。
一個人,能在一個時辰內,便走出千里之遠。那麼,他絕對不會是一個人。
所以,在天下人的眼中,他是一個神。賭神。
公孫三少出現地方,非旦不會出現無人敢賭博的局面,有更多人爲見他的風采,不吝傾家蕩產,也要與他碰面一番。
可是,他並不是嗜賭如命的人。每賭一次,至少消失三年。
因爲,只要一天的賭注,便能讓他奢侈地揮霍三年。
終於,在潼關的賭坊中,沒有人再見過公孫三少。
兩個三年過去了,那個神一樣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關於他的傳說,有很多。
有人說,他去了仙界,輸了個精光,被關入天庭。
也有人說,公孫三少輸過一次。那唯一的一次,便輸了他的自由。
可是,沒有人能想到。就在人們快要遺忘掉這個神一樣的人物時,他又出現了。
依然是簡單的骰子,依然是一紙摺扇。
在消失的近六年中,沒有人知道他去了那裡。當人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一隻眼睛瞎了。
但是,依然不影響他那戰不不勝的賭技。因爲,看點數,半隻眼睛就夠了。更何況,他還保留着一隻比老鷹還銳利的右眼。
每一次,他都比別人多一點。
永遠都不會多,也不會少。就一個點,已經足夠贏了。
初春,涼爽的氣候。
這是個充滿希望的季節。
而賭坊,永遠都是充滿着希望與失望的地方。
嘈雜的賭坊,到處都充滿着汗臭的味道。
有修養的人,是不會到這樣的地方。
可是,像公孫三少這樣的,非旦是有修養,而且有修養到了絕頂。
略帶蒼白的臉,潔白的紙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