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地革命低潮時期,革命力量也並不強大,農村的革命形勢更爲複雜。老區常常爲今天是蘇區明天又淪爲白區,國共兩黨拉鋸似的反覆爭奪。
三○年春,黃陂的形勢急轉直下,白色恐怖再次來臨。
國民黨軍隊捲土重來,到處揚言清鄉清共,要把共產黨趕盡殺絕。土豪劣紳和地主武裝到處捉拿捕殺農民自衛軍、游擊隊員和赤衛隊員,就連軍烈家屬也不放過,風聲越來越緊,塔區各個武裝組織也相繼撤離,進入山裡打游擊。
仁仟和地下黨也轉移了,地下黨組織就隱蔽在敵人的眼皮下。
在離黃陂縣黨部僅十幾裡的地方是一片亂崗墳堆,茂密的樹林被大風吹的裟裟響動,落葉飄零在羊腸小路,半人深的草叢起伏不定更讓偶爾經過的路人感到毛骨悚然。這裡白天也少有人經過,夜晚更是一片無人區,越發顯得陰森淒涼。
地下黨轉移到這裡十分安全,他們困了就倒在墳頭睡覺,渴了喝幾口湖泊的濁水,餓了在荒山野坡上扯一把野菜,革命的樂觀主義讓他們並不覺得有吃住的隱憂。國民黨部隊每天在縣城內外進進出出到處搜查,想不到地下黨就在眼皮下活動。
國民黨開始大規模清剿根椐地,地下黨已充分估計到這次鬥爭的殘酷性,仁仟也託人給妻子捎話,要她把母親和孩子帶走躲得越遠越好。
承先的母親得到消息後放下手的的活兒很快就收拾停當,家裡窮得叮噹響,她拿上討飯的傢什把幾件破衣裳打成小包袱挽在手上。等待天黑盡後,承先的母親走出門外看看四下沒人,返身回去一手牽着六歲的小兒子一手摻扶生病的婆婆,一家三代人趁夜黑出了門。懂事的小承凱被母親牽着小手一聲不吭,他緊跟上母親的腳步,病中的婆婆杵着棍子邁着一雙小腳踩在高低不平的田梗上。
微風吹在身上,她們的心裡拔涼。
仁仟託人捎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事情沒有到嚴重的地步,他不會輕易這樣做。
走到村口,老遠就看見背槍的民團站在要道口,道路被封鎖。老少三人連忙擇回田間小路向另一條路口走去,不料這裡也被封鎖,大路小路都設了關卡,承先的母親和奶奶心中大驚,晚了!已經走不出去,看這樣子敵人馬上要動手了!
承先的母親心頭一緊,丈夫是共產黨
員,大兒子是兒童團長,她知道,老少三人要是逃不出去留在家中一定會遭到地主的兇殘報復。
返回家是萬萬不能,她和婆婆商量一陣別無它法,只有約上幾個窮親戚一起進山躲躲,躲出去一個是一個。承先的母親就近敲開一家窮親戚的門,裡面的人已睡了,急促的叫門聲驚醒了睡覺的人。開門的窮親戚一看這老少三人逃難的模樣就知道事情不妙,忙開口問道:“老祖宗,你這是怎麼了?半夜三更的要往哪跑啊?”
奶奶跺着小腳神情激動的小聲喊着:“快跑吧!我們一起進山躲躲,路口都被民團封鎖,出不去啦!”
“啊?快!都起來!”窮親戚一聽也緊張了,敵人封鎖得這麼嚴,一定是要大開殺戒。連忙喊起全家人,農村的房子住得分散,東一家西一家相隔很遠,根本來不及通知其它人家,兩家人只好跌跌撞撞從小路到河邊涉水過河躲進山裡。
她們剛躲出去,村子裡沒有走掉的軍烈屬遭了殃,敵人果然開始行動。一些帶頭鬧革命的軍烈屬和革命武裝隊員家中的房子被燒掉,老少親屬被還鄉團帶人抓起來,受到殘酷折磨。
敵營長站在曬穀場前指着被趕到這裡的軍烈屬叫嚷,“抓不到紅軍、自衛隊、赤衛隊、游擊隊的人就用他全家的命來代替!看以後誰還敢鬧事!”他嚎了一陣讓敵兵把一個老婦人押出來,他要殺雞給猴看。
押出來的老婦人正是狗蛋的奶奶,她身邊還帶着一個小孫子,是狗蛋五歲的弟弟。
狗蛋的爺爺和父親早已犧牲,母親不久也撒手人寰,他的奶奶和五歲的小弟沒有躲出去不幸被敵人抓住。年邁的奶奶不經打,卻出奇的堅強。敵兵用槍托砸向她,打斷了幾根肋骨,奶奶站不起來,她狠狠咬住敵人的小腿,到死都沒有鬆口。
在場的羣衆無不落淚,他們握緊拳頭恨不得衝上去與敵人拼了。
狗蛋五歲的小弟死得很慘,一個匪兵單手把他高高舉起任憑他在半空中哭喊掙扎,匪兵舉得不耐煩了就倒提着他的雙腿在空中甩了幾圈。哭聲越來越弱,小弟的骨頭被甩得當場脫臼,人羣騷動起來,看到孩子被折磨的口吐白沫直了眼,有個鄉親實在忍不住大聲罵道:“畜牲!住手!誰家沒有孩子?虎毒還不食子,對老人和孩子下毒手,就不怕被天打五雷轟?!”
敵士兵聽到這話
不以爲然,雙手把五歲的小弟舉起來看樣子是要摔死他,人羣發出了驚叫聲。從後面上來一個敵士兵說了句話,“不要折騰了,讓他死得痛快些!”說罷他舉起刺刀將孩子挑死。
村裡人憤怒了,迎着刺刀向前涌去,反正都是一死,死也要給當紅軍和地方武裝的親人爭口氣!老老小小的軍烈屬被地主一一指認出來,他們被打的打,殺的殺,誰也未能倖免,曬穀場上血流成河,成了敵人的屠殺場。
不知族長是什麼時侯趕來的,族長在塔區有着極高的威望和勢力,長期以來,國民黨拉攏他,共產黨也爭取他。他自信只有自己的族人隊伍才靠得住,對兩黨派之間的爭鬥他從不沾邊。
如今外敵侵略,在家鄉的土地上燒殺掠搶大規模血腥屠殺,老百姓生靈塗炭蒙受欺辱。他們都是家鄉的親人,家族的族人,在敵人的屠刀下死傷無數......
老族長親眼看到國民黨軍隊的罪惡行徑,他一改往日從不過問國共兩派政事的傲氣,熱愛家鄉熱愛鄉親的老族長龍顏震怒忍無可忍,他挺身站了出來。
只見他昂首挺胸,長鬚飄飄,挽起黑布袍的邊角壓在腰間,他仰天喝道:“士可殺不可辱!敵人欺辱到家門,我等豈能坐視不聞!有血性的族人,跟我上!”族長正氣凜然,喊聲響徹山谷,一羣穿黑衣裹黑巾扎黑帶的族人一涌而上,他們有的端槍有的舉刀怒吼着向國民黨部隊衝去。
“爲鄉親們報仇!殺......”族長邁開大步,率先衝向前去。
敵軍面對一羣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不可一世,突然間冒出一羣手拿刀槍的黑衣隊伍,慌忙調轉槍口應對。老族長的功夫得了,一般人豈在話下,他只需三拳兩腳身邊便倒下幾個敵兵,族人的大刀也砍向敵人......
敵部頓時大亂,還有一把力氣的羣衆也憤怒地衝上去展開一場激烈的肉博。
“快!快射擊!”敵營長見黑衣族人來勢兇猛,便下令開槍。國民黨正規部隊仗着武器好,輕、重機關槍吐出的子彈象雨點般朝人羣中掃射,族人和鄉親們一個個倒下,領頭的族長身中數彈,他滿身鮮血死不瞑目!族人也被打死不少,剩下的黑衣族人見族長死了,自知打不過,轉身跑掉。
沒有去路了,老族長的兒子率領族人進山投奔赤衛隊打游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