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災荒年,貧困潦倒的家庭生活無着落,起五更睡半夜也換不來一頓飽飯。三姐也被送去當童養媳,做人家的童養媳有受不盡的氣,父母哪能不知道?小小年紀就要起早貪黑伺侯公婆,是全家人的出氣筒,大都過着受虐待的非人生活。
不是父母心狠,也不是他們重男輕女,八歲的承先也在丁地主家放牛,爲的是餬口。
丁地主圍着小承先轉了一圈才翻着白眼開口,“這點小能幹啥活兒?我可是說好了啊,頭一年不給工錢,第二年給兩個銅板。”
小承先還沒有牛高就當上放牛娃,每天一大早他趕着牛兒上山坡,在坡上與給另一家地主放牛的小根子會在一起,這也是他們貧苦生活中的一點小快樂。他們看着頭頂的藍天白雲,看着日出日落,忍受着颳風下雨和電閃雷擊,彼此訴說着小小心願。
小承先在地主家砍柴、擔水,農忙時還要下田幹活,幹得了的和幹不了的活兒他都幹了,精於剝削的地主從來不會吃虧。
寒冬臘月大雪天,小承先穿着破爛的單衣光着赤鞋去放牛,一雙腳被凍得發紫最後爛得灌了膿。地主是沒有同情心的,逼他幹吃不消的繁重體力勞動,累死累活還吃不飽,他只能吃殘湯剩飯、睡在牛棚,挨打受罵。
地主常掛在嘴邊一句話就是,“整天光吃不幹活,不給你點顏色看你不知道我的利害!”在地主眼裡,小承先只是一個會說話的小牲口。
夏天,正趕上天旱缺水,全村人都在一口井裡搶水吃。
高高的井臺上有一架水車,村裡澆灌田地的水源也從這口井裡汲取。丁地主爲了搶水乾活兩不誤,便讓一部分幫工下地幹活,一部分幫工往他家裡挑吃用的水,留下小承先一個人去車水。
車水是個力氣活兒,通常是兩個大人一起踩水車。八歲的承先個頭矮小,水車上的橫把太高,他只能舉起雙手握住橫把,全身用不上力。
他兩腳用力踩,費了好大勁水車才轉動起來,不一會兒,白嘩嘩的井水被傳送到田裡。可是他腳上卻磨得又紅又腫,直到把腳底磨出血,鮮血沿着水車的輪子往下滴,痛得他停下來雙手捂住腳。
丁地主站在一旁罵道:“沒用的傢伙 ,養你吃乾飯啊?現在是休息的時侯嗎?”
兩個挑水的幫工過來見小承先一個人幹這活想上來替換他,狠心的地主瞪着眼硬是不同意,他惡狠狠地吼叫,“就你們有能耐?翅膀硬啦?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敢怒不敢言的長工只得挑上水怏怏離去。
肥胖的小地主坐在水車旁吃西瓜,還象他老子一樣命令小承先,“快點踩水車!磨磨噌噌地想偷懶嗎?看你那熊樣兒還能幹點啥?”
老地主聽見
兒子的訓話,大誇他能管事,將來一定有出息。
因爲乾旱,村裡人都挑起水桶來前來取水,小承先滿頭大汗,一邊吃力的踩水車一邊被捱罵。他不明白自己的命爲什麼這麼苦?老天爺爲什麼不公平?!
村裡來挑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暗暗罵地主心狠,有人想上前干涉卻被背槍的狗腿子瞪着眼將村裡人攔下。
“滾開!關你什麼事?”狗腿子凶神惡煞,嘴裡罵罵咧咧將人轟開。
小夥伴小根子和猛子也來挑水,看見井臺上的承先便上來幫忙踩水車,小夥伴有說有笑幹起來,三人踩起來輕鬆多了。地主的狗崽子一點不自量,把幾個小夥伴都當成自家的小長工,對他們指手劃腳吆三喝四。
猛子不服氣,在小承先耳邊輕聲的咬耳朵,“看他那狗仗人勢的胖豬樣,是個欠揍的東西,我們收拾他一頓!”三個小夥伴偷偷的笑了。
承先的奶奶也來取水,她一擡頭看見自己的小孫子正在井臺上踩水車,自家親戚的兩個孩子在旁邊幫忙踩。
她氣憤之極,衝上去大聲痛斥地主,“你這個地主也太狠心了!這種活兒就是大男人都要兩個人輪換着幹!你竟讓這麼小的伢們一個人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伢呀,走!這活兒我們不幹了!”說罷,她上前要去拉孫子回家。
聽見有人竟敢罵主子,狗腿子上前舉棍要打,奶奶昂起頭沒有絲毫退縮的樣子。
“住手!還搞邪了,敢打老祖宗?!”這聲音有如洪鐘,圍上前來準備爲承先的奶奶打抱不平的鄉親回頭一看,是族長的三兒子來了,他人還沒走攏遠遠就看見這一幕,便大聲喝住打手。
鄉親們有底氣了,紛紛指責地主不仁不義。
衆怒難犯,況且有族長的兒子撐腰,族長的勢力遍佈全鄉,遠到塔爾崗地區。丁地主倒退一步,喝住手下。他何嘗不知承先的奶奶是村裡輩份最高的人,自從他一步登天有錢有勢後早就不把窮人放在眼裡,更不會把一個窮苦老人放在眼裡。
晚上,一個小夥伴跑去約地主狗崽子,老遠就對他叫喊,“哎,丁大少爺,田裡有好多青蛙呢他們都在那捉,很好玩,你去不去呀?”無聊之極的地主胖兒子一聽有好玩的,扭動着肥胖的身體跟他走了,小夥伴緊走慢趕來到一片農田,他故意在一個大糞坑旁蹲下。
要說田邊的糞坑有多特別,還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天長日久颳風下雨糞池已灌得滿滿蕩蕩,加上飄落的樹葉和乾草灑落在糞池上面,從表面看上去和土地沒有兩樣。窮人的孩子成天在地裡打轉轉,哪是哪的清楚得很。
前面等侯多時的小夥伴見他們來了,一個個高聲喊叫着,“哎呀!好多青蛙!抓到了,抓
到了!”
一羣孩子們歡笑着在田裡追打,地主崽子眼裡盯着前方的田裡急不可待向前跑去,一腳踏進和土地一樣的糞池,只聽“撲通”沉悶的一聲,肥胖的身體跌進去往下沉。
“唉喲!唉喲!快來人來拉我呀!”小夥伴樂開了花遠遠跑開,讓他好好在裡面折騰一下。這個糞池很大,足有一人多深。
肥胖的地主崽子爬不起來,在粘稠的糞池裡他使出吃奶的勁怎麼也遊不動,只好在臭哄哄的糞池裡哭爹喊媽,“救命呀!誰拉我上去,本少爺就賞誰銀子!”他泡在糞坑裡也沒忘記自己的身份,還信誓旦旦的許諾。
小夥伴在不遠處七嘴八舌的問他,“臭小子,誰要你的銀子?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咱們了?”
“不敢了,不敢了,快拉我上去吧!”
“拉你上來可以,你敢回家告狀的話,我們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你信不信!”小夥伴人多,小地主第一次感到自己勢力單薄。
“不敢告狀!求求你們拉我起來吧!嗚......”地主崽子只剩下求繞的力氣。
“對!以後再敢欺負窮人,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小夥伴們不依不饒地說着。
“是,是,以後再不敢啦,媽呀!救命呀!”糞池裡有什麼東西直往褲子裡鑽,地主崽子殺豬般的叫起來。小夥伴見把他徹底治服了,這才把他拉起來,他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嚎哭半天也沒人搭理,只好爬起來灰溜溜地回家了。
地主崽子回家洗完澡後就說起胡話,發了幾天高燒,從此再不敢隨便欺負窮孩子了。小夥伴解氣了,大家高興的握住小拳頭,“以後只要誰敢欺負咱們,就這麼治他!”
到了秋收時節,小夥伴們約着小承先去揀落在地裡的糧食,這是地主的莊稼地,已經被長工們收割過了。
看見孩子揀散落的糧食,守稻田的老長工視而不見,孩子們太苦了,揀點掉在地裡的糧食也不爲過,不揀也白糟踏了,老長工悄悄幫他們望風。小夥伴們蹲在地裡仔細揀起一粒粒稗子和稻穀,藉着月光的亮揀了許多,承先和小夥伴一樣脫下短褲把它打上死結,他們光着小屁股蛋把揀到的糧食裝進短褲。
夜幕降臨,晚風乍起,小夥伴拎起打包的小短褲各自回家。“媽媽,媽媽,你看,我撿到糧食了!”小承先高高捧起手中的短褲。
“孩子,好樣的!”母親微笑着摸着他的頭算是鼓勵。
稗子一般是牲口吃的主糧,長在稻田裡不易分清,窮苦人可連它也吃不到。母親把混在一起的糧食炒了一遍,再推磨成乾粉,吃的時侯再加上野菜,每天又能喝上一碗清糊糊充飢了。
注① 塔區既爲塔爾崗地區,是它的簡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