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血雨腥風的歲月,炎林在武工隊一連失去七個通信員,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些曾經保護自己不惜獻出生命的戰友。
狂風捲着雪花肆虐山野,老林子裡鋪了厚厚一層白雪。武工隊員穿着單衣薄褲,腳上是露出腳趾頭的破草鞋,許多人被凍得發高燒。黨支部開會決定,想辦法搞些錢給每人置一套冬衣禦寒。上哪兒去搞錢?一不能違反紀律,二也不能自立更生,條件不允許。
有幹部提出:“我們在興保房一帶活動可徵收富人的稅,用這錢來買棉襖。”這是個好主意!武工隊員眼前一亮。行是行,可是怎樣收錢又成了問題,總不能違反紀律上門強收吧!大家開動腦筋,有幹部想出一個辦法。
“我們守在山路關口處,單等富商帶隊押運貨物經過此地時向他們收稅,給多少自便,不強求!”
“嗯,這辦法好!咱們說好,窮苦人的錢一律不準收!”說幹就幹,武工隊立刻行動。他們守在關口處,富商聽說是籌錢買棉襖,給多少自便,知道不是來敲詐的,心甘情願多給幾個錢。約摸一個多月攢夠製衣的錢給每人做了一套棉冬衣,解決了過冬問題。武工隊很自覺,穿上棉襖再沒有徵過稅。
國民黨部隊開始採取地毯式搜查,武工隊沒了落腳點,決定跟大部隊一起行動。說是大部隊實際也只是首長的級別高點,二分區下面也沒有多少隊伍,部隊被打散後又收攏。
武工隊與五團幾個連在一起,敵人搜山追得很緊,幾乎每天都要打遭遇戰,他們在戰鬥中搞到一些槍支彈藥武裝自己。
武工隊跟部隊在武當山一帶跑了兩個多月發現問題,部隊目標大容易暴露行蹤,這是其一;人多更搞不到吃的,每天都是野菜加樹葉,跑起路兩腿發軟身子是飄的。武工隊員畢竟是傷員,爲保護好這批幹部只得再次離開部隊單獨行動。
部隊手中有了長槍和手榴彈,炎林心裡有數,哪個傷員幹部不是能指揮作戰和打仗的一把好手,他堅信大家一定能挺過去。
四七年一月中旬,國民黨同時在多地區搜山,武工隊深夜突圍來到遠安一個叫洋坪的地方,這裡離宜昌縣城不到百里,是襄樊、宜昌、荊門的咽喉要道。他們遇到了江漢軍區警衛團,加上打散後收攏的部隊共有一千多人。
團長得知他們全是傷員幹部喜出望外,將武工隊編入警衛團直屬隊。管它是
直屬隊還是什麼隊,只要是在自己的隊伍裡就行,武工隊跟着這支警衛團每天能吃到一頓雜糧煮野菜糊糊,雖然吃不飽,但總有得吃了。
再有幾天就要過年了,在一個寒冷的夜晚國民黨部隊得到情報突襲江漢軍區警衛團住地。武工隊住在離警衛團不遠的村莊裡,部隊在休息,敵人已經摸到村口了,哨兵還沒有察覺。
最糟糕的是直屬隊派來站崗的哨兵是個新戰士,沒有一點戰鬥經驗,當他發現敵人後沒有及時鳴槍警示,他提着槍飛快地跑回武工隊準備報告敵情。因爲哨兵的失誤至使武工隊蒙受損失,哨兵不僅沒有在第一時間通知部隊,還把敵人準確的帶到武工隊住處。
當敵人摸進村莊跟着哨兵衝到武工隊住處,不等哨兵喊叫敵人已將一束手榴彈扔進院子,哨兵無聲倒下。
一聲巨響驚醒所有睡覺的人,敵人包圍了村莊衝到武工隊住處往裡掃射。戰爭年代富有經驗的老兵反應都很快,炎林和武工隊員被驚醒立刻翻身起來,前院的門已經被國民黨部隊堵住出不去了,警覺的炎林睜眼的那一刻就從腰裡摸出手榴彈投向門外,趁敵人在煙霧中叫喊,炎林一腳踢開後門讓同志們趕快翻牆撤離。
正在睡覺的部隊被打得措手不及,來不及組織抵抗紛紛翻牆向後山跑去。
炎林翻出後牆剛跑出十幾步,聽見身後的通信員說了聲:“糟了!文件包忘拿了!”說完他調頭就往回跑。
“回來!包不要了!裡面沒有東西!你給我回來!”炎林朝小鬼又喊又叫可是他沒有聽見,小鬼從後牆翻進屋裡,炎林聽見裡面激烈的槍聲和叫喊聲。
炎林又急又氣,打仗期間所有文件都不允許保存,看了以後就要燒燬,重要精神都是派人口頭傳達,這個文件包裡只有一個吃飯的傢什,別的什麼也沒有。
敵人投了一陣手榴彈又用機槍掃射,沒來得及撤走的人大都犧牲了。通信員李齊茂爲了把文件包取回來,義無反顧返回去取他認爲比生命更重要的文件包,從此再也沒能回來。
後山是一片密林,山巒重疊縱橫交錯的複雜地形便於隱蔽,初來乍到的武工隊潛伏在後山觀察敵情,等待有更多的人突圍出來。國民黨部隊也沒有弄清這支部隊有多少人,不敢冒然追擊,漆黑夜晚的叢林中不知有多少支槍正對着他們,敵人怕黑夜追擊中遭伏擊未敢輕舉妄動。
由於情況突然,警衛團連夜突圍走了,隱蔽在後山的武工隊與警衛團失去聯繫。炎林清點人數沒有看見李齊茂,當時沒跑掉的人大都被敵人打死,炎林以爲小鬼也犧牲了深深爲他惋惜,撤離前武工隊爲犧牲的同志開了追悼會。
警衛團已撤走,武工隊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轉移,外線被國民黨大部隊包圍顯然出不去,沒有地方能去,他們已經無路可走。炎林提出返回興、保、房,實在不行就進入神農架原始森林,那裡更便於隱蔽。
武工隊千辛萬苦回到興房保堅持下來,遇上小部隊就跟着一起對敵,打散後又分開,反反覆覆。五團二營五連和三營七連都是炎林的老部隊,個個都很熟悉,武工隊與他們保持着緊密聯繫。
部隊居無定所,即要保存實力躲避敵人大規模搜捕,又要在有限的條件下打擊敵人,實在不易。
二月,鄂西北軍區在遠安老觀窩召開緊急會議提出,中原局指示部隊轉入外線作戰,留下少數部隊在原地堅持鬥爭。國民黨軍隊圍住大別山來回清剿,黨中央讓能走的幹部都化裝便衣到解放區。
張才千參謀長要帶二旅四團、五團過長江開展遊擊活動,臨走前他留下一張紙條,“老朱,條件不允許我帶上這支情同手足的武工隊,你們要保存實力,堅持到底!我會回來接你們!”這些幹部都是他的老部下,就這麼丟下大家他於心不忍,但他別無辦法。
支委們看完紙條燒掉,大家冷靜分析當前的形勢,深知留下來將面臨極大的危險,這對他們又是一次極限的挑戰。一無銀元,二無藥品,三無糧食,山下還有國民黨大部隊包圍,形勢對他們極爲不利。
炎林真想和大部隊一起走,但他已不再是當年青澀的小看護長,要勇敢面對現實,決不拖主力部隊的後腿。
我會回來接你們!張才千丟下的這句話就是他們的動力。
炎林十分清楚帶領武工隊留在深山老林能活則活,躲得過敵人的搜索就躲,躲不過就會犧牲。還要開展羣衆工作,弄得好羣衆會幫助他們,弄不好會有人出賣他們,這對於一向敢打敢拼的炎林來雖說,要保護這麼多傷員幹部他感到壓力非同一般。
張才千帶着一千二百餘人的部隊離開武當山,五團的幾個連因沒趕上便留在武當山活動,還有十幾支人數不同的武工隊和打散的戰士留下來堅持鬥爭。
(本章完)